15.懲治惡仆

15.懲治惡仆

王媽媽腿腳一軟,幾乎要跪下來。

「哥哥本是有月錢的,」寶玉慢悠悠道,「每月讀書,也有八兩的散銀兩做平日里的花費,再加上正兒八經的月錢——這便是每月十兩了。出門在外皆不用自己出錢,這府內除了偶爾賞下人幾百錢,也用不了其它的。還望媽媽好好和我說一說,這錢是如何花的一點兒都不剩,竟還要媽媽填補進去呢?」

「這......」王媽媽啞口無言,半晌后慘白著一張臉,仍自嘴硬道,「爺將這錢花去了何地方,我怎麼會知道!」

「不知道?」寶玉挑了挑眉,「那媽媽填補進去的錢,是用在何地了?」

王媽媽使勁兒咬了下下唇,眼珠子轉了圈,不說話了。

「怎不說話了?」寶玉輕笑一聲,意有所指道,「我怎麼聽說,媽媽光是上夜時輸進去的錢及吃酒的錢......每月便不止二兩呢?」

王媽媽一下子瞪大了眼,心突突地跳起來。旁的都還好說,只是這夜間聚眾賭博一事......若是鬧出來,那可便是萬萬不能翻身的了!

她也顧不得方才那滿腦子亂轉的主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苦求道:「三爺,寶三爺,我不過是為了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一時太過著急了些。若是有什麼地方言語衝撞了迎三爺,那並非是我本意,我該打,我該打!」

雖是這般一聲接一聲地哀嚎著,她的手卻是始終不曾動的,只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著寶玉的神情。見這位小爺眉眼冷凝,一絲動容之色也無,只得咬著牙,真上手向自己臉上抽。

「叫你衝撞爺!」

「叫你脾氣壞!」

「叫你還敢瞎編排主子!」

她一面罵一面打著,不多一會兒,整個面頰便如饅頭般腫脹了起來,通紅一片。她的臉上火辣辣地做燒,只覺頭也開始嗡嗡作響,幾乎不曾一頭暈倒過去。

【嘖嘖,】無字天書看著她感嘆,【真慘。】

一屋子的丫鬟僕婦俱都低了頭,恨不能將自己挖個坑埋起來。一直到王媽媽的手臂再也沒有了一絲力氣,寶玉方瞥了她一眼,像是才看到她如此凄慘模樣般驚道:「哎呀,媽媽,我不過隨口說了句話,媽媽怎麼就跪到地上去扇起自己來了?還不快來人,把媽媽攙起來!」

王媽媽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心頭暗恨。她是在這府中做慣了的,哪裡能不知曉這句話其中的關竅?寶玉這句話一出,她便由被主子責罰變為了因著做錯事而愧疚才自打臉面,這便成了她自己的事,與寶玉再無任何關係。

就算是她想要去告狀,這臉也是她自己要打的,乃是自己下狠手打成這般凄慘模樣——這樣一來,她只能將這滿腔的委屈給費力地咽下去,因為便是求到邢夫人面前,邢夫人也是沒辦法護著她的。

她癱倒在地面上劇烈地喘息著,此時方曉得了寶玉厲害。

迎春於一旁靜靜看了許久,銀白錦袍,烏髮如墨,溫和而良善,竟像是個紙做的公子哥兒,再不染一絲塵埃的。直到眼看著寶玉顯然是動了真氣,眸子里都燃起了一簇簇暗色的火焰,方上來幾步,輕嘆道:「你這又是何必。」

「哪裡是何必?」寶玉沖他癟癟嘴,「哥哥原該硬氣一些才是,你才是這府中主子,他們不過是些伺候你的奴僕。若是盡心儘力,自然有他們的好日子;若是像這般奴大欺主,哥哥便徑直去說與璉二嫂子,讓人一頓棍子打了出去便是!」

司棋原本正對著那王媽媽怒目而視,聞聽了此話,不禁撫掌道:「寶三爺說的是,只是我們家爺性子太軟了些,向來都由著她們去,再不肯管的。」

「她們原也不容易,」迎春靜靜道,「不過是些許錢財,到底是身外之物。況且她說的,我總是不允便罷了,何苦又令你生這氣?為著她們,竟不值了。」

寶玉簡直要被他的這性子氣個倒仰:「你——」

「噓,」迎春點了點他的額頭,「生氣傷身子,若是為了她們惹得你不痛快,豈不是為了老鼠而打傷了玉盆?」

他望了眼寶玉因著惱怒而泛起了些微紅的臉,輕聲嘆了下,低低道:「若你果真不喜,不過打發了她去。「說罷便扭頭對司棋道,「只跟璉二嫂子說一聲,說這媽媽素日便不盡心,眼下愈發猖狂起來了,令璉二嫂子將她家裡那個小子帶來,領了她去便是。」

司棋生性便是個剛強的,素日看著自家爺被一個奶媽欺至如此,早就憋了一股氣在心裡,只恨不能使出來。只是迎春又偏偏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凡事都願意湊活將就,再不肯把此事鬧大,她也只得強忍著。

眼下好容易得了這個斬草除根的機會,司棋的眸子都在發亮,應了一聲,便歡快地掀了帘子出去。剩餘的三四個丫鬟一哄而上,堵住了王媽媽的嘴,二話不說將她拖出去,關進了小柴房,等著牛氏前來查辦。

寶玉怔怔地望著這一切,看他三下五除二將人給處置了,一瞬間覺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正在他怔愣之時,迎春卻不緊不慢泡了茶水,纖白的手指搭在玲瓏精巧的凍石芭蕉杯上,襯著裊裊而起的白霧,極為賞心悅目:「寶玉,先喝杯茶,靜靜心。」

無字天書飛到那茶杯上頭,先瞧了瞧那茶葉的成色,登時打出一連串意味深長的【哦】來。

哦什麼?寶玉大惑不解,接過來,輕輕品了一口,登時訝異:「楓露茶?」

這茶原本便是沏過兩三次方才出味的,沖泡也極為麻煩,雖則泡出來的味道是清香宜人,但這府內,竟有一多半人不喜此茶味道的。平日里也只有寶玉最喜此茶,院中也是時時備著,預備這位小爺什麼時候便要喝上一杯。

此刻於迎春房內見著了,也實屬罕見之事。

迎春只是輕笑著,隨即問:「寶玉今日可有事,不如與我對弈一盤?」

「這就不了,」寶玉忙站起身來,笑道,「已經偏了哥哥這處的茶了,我也該早些回去才是——還要看著襲人他們收拾東西呢。」

傳完話回來的司棋這才記起,為了榮禧堂之事,只怕整個二房上上下下此刻都是忙碌不堪的,也難怪這位小爺身旁一個人也沒有跟著了。只是她冷眼瞥著自家爺的神色,怎麼看怎麼從那本雲淡風輕的面容上看出了几絲失望來,似乎連那雙透澈的眼也黯淡了幾分。

她不禁打了個哆嗦,隨即又笑自己多心:這怎麼會呢!只怕是爺這幾日在府里待得悶了些,想要找個人解悶罷了。

寶玉也是如此想,見迎春眸中不掩失落之色,忙道:「若是哥哥無事,過兩日收拾完之後,我定然還要來哥哥這處蹭茶喝的。」

迎春的眼角猛地又亮了下,微微抿唇:「那便說定了。」

寶玉點點頭,因著外頭仍有幾分寒意,便將斗篷披上了。正待穿戴好之時,卻忽覺一雙手輕柔地於他頸部碰觸了下,激起寶玉極小的戰慄來。迎春恍若未覺,仍專心致志地垂著一雙琉璃樣清透的眸子,幫著他打了個極平整的結,又整了整他的衣襟,方輕聲道:「好了。」

那手的溫度是極為溫和而令人舒適的,正如迎春這個人。

寶玉瞥著他嘴角微微掛著的笑意,隱約覺著......似乎有什麼事不大對。

待到他一個人回到房中之後,無字天書方飛到他眼前,幽幽道:【你這是選好了?】

選什麼?寶玉茫然望他。

無字天書幾乎帶了些許憐憫,拿書頁去撫摩他的頭:【傻孩子,你真當他是因為自己受了欺負才打發那婆子的?】

自然!

寶玉幾乎要脫口而出這兩個字,隨即又覺著說不通。迎春受那婆子的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從未說狠下心來將她處置過。若說為了今日這事便忽的轉了性子......寶玉卻也是不信的。

只是,若不是為了這個,那是為何?

【因為她令你生氣了啊。】無字天書慢悠悠顯示道。

哦,因為她——等等,什麼?

【先前是他自己受氣,於是他無論如何也能忍;只是如今,那婆子令你發了脾氣,他便再也忍不了了。你猜,這是為了什麼?】

寶玉:......

等等,我有一種直覺,我一定是不想知道這個答案的。

【你再猜,】無字天書繼續道,【他原本不喝楓露茶,為何還要時時備著呢?】

寶玉果斷地伸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拒絕再看下去。

無字天書拿書頁去扇他的手:【快鬆開!就算你不看,也不能假裝這事兒不存在啊!】

寶玉原本便是被嬌寵著長大的,身嬌肉嫩,被它這麼一鼓作氣地打,不一會兒手上便泛起絲絲紅痕來。只得將手放下了,嘆口氣:你想說什麼?

無字天書幾乎要貼到他臉上了,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語重心長地寫與他:【他原本並非是在意這些事的人,不過是不願你不開心;他原本並非是會為人親手沏茶之人,也不過為了討你歡喜;其實你棋藝爛的一塌糊塗,與你對弈一絲趣味也無,他卻偏偏邀了你下次再去——你說,這是為何?】

寶玉一下子如遭雷劈。

無字天書給自己畫了兩滴水潤了潤並不存在的喉嚨,隨即意味深長寫了最後一句:【早便告訴你了,兄弟的好感度,是不能隨便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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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紅樓都想攻略我[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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