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扭曲世界

「喂,小子，這裏沒你什麼事，讓那個唐冰出來！」帶着藍色棒球帽的大男孩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向曲彥走來。

他卻低估了曲彥,這小子一動不動，就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攔在去路上。

大男孩瞥向曲彥，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好狗不擋道！」

曲彥摔了個屁股墩,馬上又站起來，「蹭」地撲在大男孩身上，掄起小拳頭照着他的肚子就打。

「哎喲，你小子還玩真的？」大男孩罵道，抓住曲彥的頭髮把他往開扯,曲彥扭過頭,照着他的手腕子就是一口,「哎哎哎,鬆口，快,來個人把這條小瘋狗拽開！」

在旁一直以溫馨懷念目光注視着一切發生的唐冰,對旁邊的「唐昳」說：「這就是我和小彥，我們小時候的日常，我們形影不離,小彥經常為我解決一些麻煩……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小彥了吧？」

「因為你需要一個墊背的。」「唐昳」說。

唐冰瞥了他一眼：「小彥對我來說很重要,可是……我卻弄丟了他。就是在這個時候，你看，他們很快會發現身後那堵牆上出現了一個洞。」

隨着唐冰的話語聲，「唐昳」和路德維希都向息壤還原的記憶世界看去，他們果然看到，在小唐冰和曲彥身後的牆上，本該是死路一條的地方，出現一個黑洞。

「嘭」！曲彥摔了個趔趄，撞上身後的小唐冰，他掙扎著爬起來，還要再戰。

小唐冰拉住曲彥的胳膊：「有個門，快跑~！」

曲彥還沒顧上看是什麼門，就被小唐冰拖着進了牆上的黑洞。

剩下的大男生們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跑哪兒去了？」

「好、好像穿過牆……消失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穿過牆消失的？」

「我們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們確實是穿過牆消失了啊！」

……

大男生們亂成一團，有一個膽子大的上前去試了試，摸了兩下牆，觸.手之處是扎紮實實的磚頭，根本沒有什麼可以供兩個人通過的暗門。

他們開始慌了神，匆匆離開事發地點。

「那個黑洞是通往虛擬世界的？」「唐昳」問。

「嗯，沒錯。」唐冰說，「那是我第一次帶着小彥去虛擬世界。」

「他就是這時候丟的？」「唐昳」問，「我現在就放出『尋路』，去找他消失在哪個虛擬世界了？」

「不不，先不要急，這一次，我們進去后沒有兩分鐘，就出來了。」唐冰道。

果然，人去巷空的小巷子盡頭，兩個小男孩消失的地方，很快，牆上再次出現了黑洞，小唐冰的胳膊先伸出來，接着是頭和身體，他拉着曲彥的手，把曲彥也拽了出來，兩個仍然一臉驚惶，心有餘悸，面對着牆上的黑洞，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

「那是什麼？」曲彥問。

「不知道啊……剛才，你也看見了？」小唐冰看向曲彥。

「……嗯。」

「是魔法世界嗎？我看到了很多山，還有……紅色的海。」小唐冰的臉色有些發白，那些景象深深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中，彷彿一閉上眼睛還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般夢幻虛無的景象。

「不知道……」曲彥警惕地說，「感覺很危險。」

確實很危險，曲彥有近乎小野.獸的直覺，而小唐冰卻更樂觀一些，接下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興緻勃勃地拉着曲彥討論他剛才誤入的那個地方是什麼地方。

終於，曲彥說：「那裏太危險了，我們以後不要進去了。」

「為什麼？！」小唐冰驚訝地看着曲彥，「你難道不好奇嘛？突然有一個陌生的世界，就在咱們家後院的牆上！你難道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天啊，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冒險、奇遇！」

顯然，小唐冰還想再去考察一次。

曲彥一開始不贊同，但是經不住小唐冰三天兩頭的慫恿，兩人最後還是一起去了。

去了幾次之後。

「是這本書。」小唐冰從桌上拿起一本燙金殼的硬皮大書，興奮地對曲彥說，「就是它，沒錯，我知道就是它！我們在那個神秘世界裏看到的許多東西，都在這本書上有所記載，我想，這大概不是什麼巧合，很有可能是這本書的力量，把那個世界送到我們面前——從現在開始，只要研究這本書，我們就可以知道，進入神秘世界之後哪裏好玩，哪裏危險，這麼一來，未知區域對我們來說也就不再危險！」

小唐冰翻開書，給曲彥指了幾個地方，曲彥眉宇間的擔憂才漸漸化開，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好奇，他也很快投入到和小唐冰一起研究這本神秘書籍的活動中去。

終於，讓唐冰追悔了十幾年的事情來了。

那是一個陰天，烏雲黑沉沉地壓在花夢巷上，一點陽光也看不見，甚至連燈都早早亮了起來，就好像是到了天黑的時候一樣。

唐冰注視着回憶世界，頭一次，他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時間到了。」唐冰說，「小彥很快就會消失，拜託你想辦法找到他的去處把。」

沒錯，唐冰之所以讓過去重現，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雖然忘記了曲彥掉進了什麼虛擬世界之中，也忘記了曾經的那本書的名字，但是，僅就他現在能夠記起來的內容來看，仍然可以回到當初那個曲彥失蹤的時機。

這個時候，再讓「唐昳」放出具有尋路功能的潮汐病毒，就有希望找到曲彥當初失蹤的虛擬世界。

「唐昳」伸出手，一縷綠色的細線從他袖口裏游出來，向空中飛去，很快消失在視線之中。

就在這時，扭曲世界忽然猛地晃了一下。

「怎麼回事？」唐冰環顧四周。

路德維希則向下看去，在他們腳下，黑暗之中，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涌動。

路德維希伸出手——就像是他在長相思世界時那樣，他感覺到魔力正在一點一點恢復，似乎有妖魔界的力量，就潛伏在這重重海水之下。

並沒有人注意到路德維希的動作。

「唐昳」說：「是遺忘之海。」

「遺忘之海？」

「對，它正在侵蝕這個扭曲世界，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如果我們不快點把你的陳年舊事解決，我們恐怕都不用從這裏出去了。」「唐昳」有些不耐煩地說。

唐冰沉默。

他注視着回憶畫面之中，逐步走向黑洞的兩個小孩子，他們手拉着手，背着齊齊整整的小書包，然後消失在黑洞後面。

他突然有些緊張，萬一「唐昳」沒有找到那個虛擬世界呢？萬一那個虛擬世界已經被遺忘之海給吞沒了呢？萬一小彥早就消失在時間的洪流里……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被證明是無用功——

「找到了！」「唐昳」忽然說。

狂喜。

如海浪般撲向唐冰，淹沒過他的頭頂。

「在哪裏？」

「在……」「唐昳」面色一變，看向下方的無底深淵，「在……下面？」

唐冰本來還很期待答案，沒想到「唐昳」回答「在下面」？他跟着「唐昳」往下看去，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那就下去看看。」唐冰說，「別耽誤時間了，走吧。」

「唐昳」立刻搖頭：「可下面是遺忘之海，我們不管誰碰到了遺忘之海，都有可能會被卷進去，再也出不來……你是世界建造者，你應該比我們更明白這一點。」

「不，我一定要去看看，你帶路，到了地方，你指給我就行，不用你下場。」唐冰堅持道。

「唐冰，我找你不是為了看你犯蠢，而是為了讓你幫我重建快穿世界！！」「唐昳」有點惱火，本來他千挑萬選，就選中了唐冰這麼個聽說很聰明的世界建造者，沒想到才相處了沒有半天時間，這個聽說很聰明的世界建造者就要為了一個十幾年前可能就死翹翹的青梅竹馬，往遺忘之海里扎，這讓他怎麼說？他不由得對將來的合作是否能成功產生了懷疑。

唐冰看了一眼路德維希，道：「現在情況……好像有點超出我的預料，小路，你就不要跟我去了，你回去吧。」

路德維希正在嘗試吸收來自下方的力量，那一點熟悉的溫涼感沁入掌心，隨着的血脈流動，逐漸擴散到身體各部，感覺非常舒服。

猛然聽到唐冰叫他，路德維希有些懵地抬起頭。

唐冰重複了一遍，道：「你回去吧。」

「不行！」「唐昳」先一步阻止了唐冰的計劃，眯着眼睛看向路德維希，「在我的世界還沒有重建起來之前，你們誰都不許離開這裏！」

「你——」唐冰氣道，「要人質的話，有我還不夠嗎？」

「我留下來，」路德維希卻說，「應該能幫上忙。現在我們要下去是不是？走吧。」說着，他率先向海底潛去。

三人都不是一般人，面對萬丈深海非常人能夠生存的險惡環境，唐冰有防護服，「唐昳」有扭曲世界的主控能力，而路德維希則更加如魚得水，他發現越接近海底，那股熟悉的魔力就越濃烈。

他甚至開始懷疑，會不會妖魔井入口，就開在這海底？

……

……

路德維希從來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妖魔界。

他並沒有通過妖魔井，而是直接穿過遺忘之海，掉到了位於海底的——妖魔界？

假如不是和他一起掉下來的還有另外兩個人，唐冰和「唐昳」，他會因為自己在做夢，或者是遺忘之海裏面有讓人做夢的功效。

唐冰和「唐昳」拍拍身上的土，疑惑地站起來，打量著四周。

昏暗的天空，遠處隱隱能夠看見暗紅色的閃電，古老的城牆將城市包圍起來，這些還不是最古怪的，最古怪的是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都穿着古代人的衣服，相貌也是十分奇怪，有紫皮膚、藍皮膚、綠皮膚的人，有些人頭上長角，有些人鬍鬚像蛇一樣遊動，唯一相同的是，在看到他們時，這些古代人一個個臉上露出了畏懼的神色，並繞着他們走。

「這是什麼地方？」「唐昳」起來就問，「遺忘之海下面竟然別有洞天？」

「不管是什麼地方，」唐冰躊躇滿志地說，「小彥一定就在這裏，繼續帶路吧。」

「唐昳」想到剛才在遺忘之海上方，他本來沒打算下來，結果被某人在身後突然一個黑腳，踢了下來，掉進遺忘之海時，他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一想到這一點，「唐昳」就牙痒痒。

「想重建快穿世界的話，我們得抓緊時間了。」唐冰特別會戳人的軟肋。

想想自己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沉沒成本，「唐昳」咬咬牙，忍了。

他再度拋出綠線，尋找曲彥的所在。

「這邊走。」

「唐昳」在最前面走着，穿過大街小巷，從滿是怪物的牌樓下面走過，在眾多好奇的、敬畏的目光中，「唐昳」感到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如果不是綠線還有反應，他會懷疑一個人類小孩能不能在這種地方生存。

在他後面，唐冰和路德維希一起走着，路德維希稍微落後一點，他想着拽一拽唐冰的衣服，告訴唐冰這地方就是妖魔界。

但是，告訴唐冰這地方是妖魔界的話……

就會很麻煩，比如說，他曾經和唐冰有過約定，什麼時候妖魔井開了，什麼時候他就回去了。

那麼現在，他直接來到了妖魔界，也就意味着，當初的那個約定實現了，他們要分道揚鑣了。

路德維希的手指距離唐冰的衣擺不過兩寸距離，心念至此，路德維希又垂下了手。

他也不知怎的，好像不想告訴唐冰，假如還能多呆一會兒的話，那就多呆一會兒吧。再者說，他也很好奇，那個小彥，現在到底長什麼模樣，在混沌城裏過得好不好？在做什麼行業？如果找到曲彥的話，他可以資助曲彥過好日子……不對，如果找到曲彥的話，曲彥一定會和唐冰離開的。

是啊，不管怎麼說，都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既然要分離，不如多珍惜一點現在還相聚的時光。

這樣想着，路德維希並沒有提醒唐冰，他們來到的地方，不是什麼虛擬世界，而是妖魔界。

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一處武館的飛檐出現在三人視野之中，而綠線就循着曲彥的蹤跡，向著武館後面的巷子飛去。

「快到了，應該就在這附近。」「唐昳」說。

唐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雖然表面上他的神色十分鎮定，但內心中卻已經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馬上就要接近了最後的真相，雖然和他的推測似乎有些出入……但是，不到最後一刻，不讓他親眼看見，誰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