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②章

2.第②章

曾晚做了個夢,夢裏她跌至谷底,那萬丈深淵,無邊的黑暗,刺骨的孤冷嚴寒將她拉回了現實。

她輕哼一聲,轉醒。

隔着鴨舌帽,曾晚感受到了外頭的光亮,眼睛酸到流淚,她抬手將帽子重新戴回頭上,一雙黑亮盈著淚水的眼眸透露出一瞬的無助,可也就須臾,這感情就被收了回去,沒人發現。

曾晚清清嗓子,坐直了,她抬頭瞧了眼輸液袋,才掛了半袋,她抽出手,按亮手機屏幕,屏幕上的時間提醒她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兩個半小時。

曾晚四處望了下,人變得更少了。她緩緩起身,拿起輸液袋,背上自己的小包,開始找尋廁所,她尿急。

剛才給曾晚扎針的小護士快步向她走來,壓低聲音問:「找洗手間?」

曾晚點頭。

小護士指著前方說:「前面右轉,你就能看到牌子了。」

「謝了。」

曾晚提着輸液袋,自己一個人向前走,途經長走廊,遇到了個坐在一旁長椅上的小朋友。她犀利地掃了她一眼,小女孩頓時被她這全副武裝的模樣給嚇哭了。

曾晚無奈,她長得又不凶,只不過戴了口罩和帽子,有那麼像壞人?

她想蹲下哄哄這小女孩,可憋不過尿急,還是趕緊往廁所去了。等上完廁所,曾晚想着小女孩應該已經被家長帶走了,誰知她剛走出來,遠遠就瞧見小女孩仍在低頭抽泣。

曾晚嘆口氣,本着她給惹哭她就得給哄好的原則,曾晚向她走了過去。這做事就得有始有終,哄個孩子還不容易嘛。

她單手提着輸液袋,另一隻手扶膝彎腰。這回她先把口罩摘了,耐著性子問:「小妹妹,哭什麼呀?」

小女孩抬頭瞧她,憋住眼淚,眨巴眨巴大眼睛,「姐姐你好凶……」

-_-#曾晚蹲下,從口袋裏掏出餐巾紙,遞給她:「自己擦眼淚,姐姐不方便。」

小女孩倒也聽話地接過去,打開包裝,抽出紙笨拙擦了起來。

曾晚一笑,「乖。」

小女孩旋即綻放笑顏,曾晚呼口氣,她這張臉果然還是可以騙騙小孩的,滿滿的膠原蛋白,天然無公害。

「你爸爸媽媽呢?」曾晚問。

小女孩四處看了看,隨後笑着跳下凳子,嗲嗲叫道:「爸爸~」

曾晚餘光匆匆睨了一眼,有兩人正朝她走來,還都穿着白大褂。她趕緊背過身,利索戴上口罩,壓低帽檐,準備走人。

曾晚站起身,短髮掩面,低着頭與那兩人擦身而過時,其中一人叫住了她,「等等。」

曾晚內心咒罵,不會被人給認出來了吧,要是被拍照放網上,那她就完了。這麼一想,她愈發加快腳步。

「回血了。」那人又說。

嗯?-_-#

曾晚垂眸掃一眼自己右手手背。

靠!還真回血了!

曾晚腳步慢了下來,將輸液袋舉高一些,「謝謝啊。」

她匆匆忙忙道完謝,腳底抹油跑了。

曾晚沒注意到,另一個身着白大褂的醫生,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商傑無奈笑:「跑什麼,我明明是好心提醒她回血,我長得很恐怖嗎?你說是吧,程和。」

陸程和視線一直望着那慌亂跑遠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斂回目光,微微皺眉,幾不可聞道:「曾晚……」

商傑沒聽清,隨口應:「什麼真晚?」

陸程和搖搖頭,示意沒事。

陸程和低頭看小女孩,眼神溫柔:「苒苒。」

商苒苒甜甜地打招呼:「陸叔叔好~」她又轉身向商傑伸出雙臂,「爸爸,抱~」

商傑彎腰把她抱進懷裏,問:「你讓爸爸好找,你剛才不是跟媽媽一起嗎?你媽媽人呢?」

商苒苒稚嫩道:「媽媽被其他護士阿姨叫走了,好像很忙,我就在這裏等她。」

陸程和面無波瀾,淡淡問:「你們夫妻,一個醫生,一個護士,怎麼照顧孩子?」

商傑不以為意說:「平日裏都讓爸媽照顧,這不今天爸媽有急事,就把孩子扔我和她媽這兒了。」

陸程和頷首,問:「苒苒,剛才那個人是誰?」

商苒苒戳戳臉:「一個很可愛的姐姐。」

陸程和面容嚴肅,稍挑了下眉,「可愛啊……」

商苒苒認真點頭。

陸程和驀地淺淺一笑,動作溫柔摸了下她小小的腦袋,不再說話。

商傑開玩笑說:「怎麼,程和,對剛才那姑娘有意思?」

陸程和淡漠,繼續跟商苒苒玩。

商傑看他那樣,說:「你也老大不小了,這麼喜歡孩子就自己生一個唄。」

陸程和冷嗖嗖瞥他一眼。

商傑一臉幸災樂禍:「醫院這麼多如花似玉的姑娘追你,我就不信沒一個能入你眼?」

陸程和默聲,如花似玉的姑娘?他根本沒在意過。

商傑眯眼瞧他:「你不會是國外待久了,好外國妞那口吧?」

陸程和兩手插回大褂口袋,冷淡道:「我回去了。」

商傑:「開個玩笑嘛~」

陸程和:「我還有病人。」

商傑一臉苦巴巴,明明是快下班了,見沒病人,才陪他來找苒苒的。

*

曾晚回到輸液室,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鬆口氣。

「真特么累……」她嘀咕摘下鴨舌帽,給自己扇風,這水還得掛兩個多小時,她現在就想快點回公寓。

大約一個小時后,曾晚覺得自己要把這凳子給坐穿嘍,無聊的要命,手機捧在手裏也不知做什麼,輸液室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還堅.挺著。

曾晚單手揉揉腦袋,跟自個兒生悶氣,摘下鴨舌帽罩在臉上繼續數餃子睡覺。

餃子數着數着還真來了困意,半夢半醒間她覺著自己身旁坐了個人,可她沒力氣搭理,全當是自己的錯覺。

恍惚間,曾晚迷迷糊糊聽見有男人女人在說話。

男人:「可以摘了。」

女人:「要叫醒她嗎?」

男人:「不用了,就這麼摘吧。」

睡得渾渾噩噩的,曾晚又覺著身上一重,可她只當是夢,繼續安心睡去。

……

……

沒一會兒,曾晚醒了,她感覺有人正按着她的手背。她睜開眼睛,眼前是黑暗,光亮透著帽邊滲進來,右手手背上那暖暖的觸感提醒着她,身旁有人!

誰?

曾晚蹙眉。

曾晚手僵僵移去罩在臉上的鴨舌帽,頭稍稍向右偏,一張小臉映入眼帘,曾晚鬆口氣,捏捏她臉蛋,笑說:「小丫頭,是你啊。」

商苒苒嘴裏含着棒棒糖:「姐姐,是我呀。」

「你怎麼在這兒?」

「我幫姐姐按著傷口呀。」

曾晚瞥了眼自己的手背,不知什麼時候,針已經拔了,「謝謝你啊。」

「是媽媽讓我按著的。」

「你媽媽是……」

商苒苒:「媽媽來了。」

曾晚抬頭看去,是剛才給她扎針輸液的小護士。看不出她已經是個孩子媽了,真是童顏啊。

曾晚不好意思笑笑:「原來你已經是個孩子媽了。」

倪芸牽着商苒苒,關切笑問:「好些了嗎?」

曾晚點點頭,身上不癢了,但疹子還沒徹底消。

曾晚瞧了眼時間:「我該走了。」

倪芸支支吾吾地盯着曾晚,好像還有話要說的樣子。

曾晚垂眸,這才發現身上蓋了條薄毯子,她也是反應遲鈍。

她抬頭,笑看着小護士:「是你的嗎?謝謝啊。」

曾晚將毯子還給小護士,小護士愣愣接過,模樣躊躇,「不,不,不……」

曾晚以為她要說不用謝,於是趕緊接:「要的要的,謝謝。」

倪芸暈……她明明是要說不是她的……

曾晚起身,手插衣袋,準備走人。

倪芸:「曾晚,等等。」

曾晚見她這模樣,問:「還有事?」

倪芸隨手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曾晚伸長脖子去看,什麼也沒有啊。

「嗯?」

倪芸回頭,啊咧?人呢?

商苒苒嘟嘴困惑道:「媽媽,爸爸和叔叔呢?」

倪芸搖搖頭:「媽媽也不知道。」

曾晚不太在意她們母女在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將帽子和口罩戴上,她頷首,算是打招呼:「走了,拜拜。」

曾晚朝着樓梯走去,她雙手揣在兜里,低着頭,望着自己的鞋尖。

走了幾步,倪芸忙在她身後喊:「曾晚,他們回來了!」

誰?

曾晚停下腳步回頭。

這一回頭,她就後悔了,腸子都悔青了。

光線交織,她眼前朦朧。

前方十米處的那個男人,那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她再熟悉不過了。

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他唇角揚起的弧度,他寫字時的小動作,他時嚴肅時溫柔的眼神。這些,她都銘記在心,日日夜夜,怎麼抹也抹不掉。

此時此刻,她能確定,他在看着她,非常露骨地,意味深長地……

曾晚啟唇,隔着口罩,喉嚨發出的乾澀嗓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聽見:「陸程和……」

商苒苒清脆的撒嬌聲驀地充斥在走廊:「爸爸~!」

曾晚心頭一哽,爸爸……

曾晚看去,那個小女孩歡快邁步跑向陸程和,還有那個小護士,滿臉柔情,視線的終端也是陸程和。

曾晚咬唇,猛地扭回頭,逃避似的全力跑向前,推開安全門下了樓。

三年了,陸程和結婚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是他們剛分手時就另尋新歡懷上的?

曾晚一口氣跑了三層,她停下,無力靠在白色的牆壁上,不斷呼氣,口罩都發出「吼咯吼咯」的聲音,她全然不顧這壁上掉灰,蹭了一背。

等心情平復了,曾晚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一步步跳着台階下樓。

「哼……陸程和……狗屁……」

曾晚嘴裏念叨,聲音隔着口罩發出來聽起來總是悶悶的,她覺著自己不爭氣,剛才怎麼不大氣迎上去送祝福。

她使勁敲了幾下腦袋,「曾晚,他都結婚啦,都有老婆啦。」

「你在說誰?」

一個沒溫度的聲音穿透空氣。

曾晚仰頭,陸程和手扶著欄桿,正居高臨下覷着她,他面色嚴肅,薄唇微抿,眼眸深邃讓人難以捉摸,整個人一絲不苟。三年了,還是這樣,沒什麼變化。

曾晚疾步下樓,身後那人的鞋聲也跟得緊,到了一樓,她忍無可忍,驟然回頭,結果重重撞在他胸口,「咚」的一聲,是真的用力,鴨舌帽都彈飛出去了。

曾晚冷哼一聲,轉身彎腰撿帽子,疏遠平靜道:「你跟着我幹嗎?」

那人伸手輕而易舉扯住她衛衣的帽子,把她拉了回來,曾晚抓住前頭的領口,側過臉怒瞪他,「你要勒死我啊!」

一秒,兩秒,三秒,沒動靜。

隨後曾晚聽見拍打衣物的聲音,還有她後背那一下下的觸感,她確認,陸程和在拍她的背?

曾晚:「你他媽——」

陸程和平淡插話:「衣服上都是灰。」手上動作沒停下。

「關你屁——」

她回眸,視線擦過他的臉頰,他認真的表情,讓她把話生生窒在喉嚨口沒說出去。

他:「我沒結婚,你別給我加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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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他晚來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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