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2章 恨烏及烏
無論是什麼原因，她做了自己的選擇，選擇犧牲自己，送走班銘等人，獨自面對大千之主……
事實上，在班銘的認知中，安薰雨這女人老謀深算，心機如海，狠辣無情，百年前他就差一絲絲就被這女人坑死，所以直到前一刻，他還在懷疑安薰雨不惜讓第二登天門變成墮世之門也要讓自己重生，是否有著不可告人的謀算。
唯有到了此刻，班銘才相信了，此女也是有讓人動容的一面。
楊雅人雖然很多時候缺一根筋，但在這個時候，卻是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意識到，今日這一別，很可能會是永別。
夕夢研上前輕輕摟住楊雅人，無聲地安慰她。
蘭冰雲忍不住向班銘傳音道：「班銘，那個安薰雨，會死嗎？」
班銘沉默了幾秒，輕輕搖頭。
他根本無從判斷，不過，大千之主那樣的存在，無論心機還是力量，都是班銘此生見過的最恐怖之人，安薰雨哪怕已經重獲新生，分走了大千之主的部分權柄，也不太可能是他的對手。
或許，一切都其實還是在大千之主的掌控之中。
眼睜睜看著自己一行人逃離第二門世界，大千之主的那種異乎尋常的平靜之中，透著詭異。
更何況，對於已經走向墮落的第二登天門而言，他班銘乃是非死不可的仇人，哪怕第二登天門在某種程度上還承認安薰雨這個前任天主的存在，會不會因為安薰雨的這番舉動，而生出震怒？
只是，這樣的話，班銘不好當著楊雅人的面說出來，否則這正在夕夢研的懷裡哭得傷心的丫頭，不知道會不會暈厥過去？
事實上，班銘的揣測並沒有錯。
此時的第二門世界中，當空間通道關閉之後不到兩秒，天穹之上，便是陡然有一道氣息古怪的光柱降落下來，將安薰雨籠罩在內。
「啊——」
被光柱籠罩的安薰雨，彷彿是遭受了難以想象的極刑，發出了凄厲的慘叫之聲，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蜷縮著，渾身抽搐不已。
這樣的光柱持續了十幾秒，才最終消失了。
死灰色的雨落在蜷縮地上的安薰雨的身上，居然是出現了硫酸般的腐蝕效果，陣陣刺鼻的青煙從安薰雨的身體各處升騰而起，她的肌膚迅速潰爛，流膿。
頃刻間，她全身都變得坑坑窪窪，肌膚醜陋，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風情萬種，讓人一見之下會嚇一大跳，以為看見了怪物。
大千之主的這具分身緩步來到了氣息虛弱的身子仍時不時抽搐的安薰雨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嘆道：「安薰雨啊安薰雨，你真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安薰雨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那個曾經為了重獲肉身不惜一切的安薰雨，居然會為了不相干的人而犧牲自己。」
安薰雨粗重喘息著，她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起來，身上各處流出的膿水開始散發惡臭，隨著雨水流淌開去，整個人想要老死和融化了一樣。
大千之主搖著頭，道：「你明知道班銘對於第二登天門意味著什麼，你居然敢放他走，這不是在自取滅亡嗎？你看看現在的你，不僅是被徹底剝奪了天主權柄，更是遭受天譴，何必呢？這下子，你再也不能成為我的威脅了，可見，你是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個叫班銘的小子身上？呵呵，你太天真了，如今大勢已成，第二登天門註定更是要變成墮世之門，這不是某一個人所能扭轉得了的，只能說，懷有這種僥倖的你，太過天真……」
大千之主說著，沒有再看已經面目全非再也對自己構不成威脅的安薰雨，轉身朝著葬界山走去。
「其實我剛剛是可以出手的，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出手嗎？不僅是想讓你明白，你的這種期待有多可笑，更是因為，隨著班銘的逃離，第二登天門的怨氣更深，向墮世之門的轉化會變得更快，需要的時間會更少。」
「我不會殺你，反而我會讓你活著，讓你親眼看著被你寄予希望的第八登天門，是如何被吞噬掉的！」
當最後一字落下的瞬間，大千之主光霧朦朧的身形陡然碎散成無數的光點，散落在葬界山的各處，消失於無。
而在葬界山之巔，那座懸挂有世界鐘的簡陋小亭之中，還有一個大千之主。
他默默地注視著山下以極為艱難的姿態爬起來的安薰雨，看著她踉蹌著越走越遠，目光有了一瞬的閃爍。
寂靜的太空中，突然有一片空間破碎開來，空間碎片四散的同時，數道身形在一道光球的保護下從破碎的空間中跌出，正是班銘一行人。
光球收斂，化為戰體，靜靜飄浮在班銘的身旁。
先前，安薰雨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揮，構造出一個聯通第八門世界的空間通道，其實是豁出了全力，乃至力有不逮。
整個空間通道，僅僅是存在了不到五秒，就開始出現了扭曲和崩潰。
最後，是班銘操控戰體護住眾人，將速度驟然提升到極致，這才趕在空間通道徹底崩潰的一瞬，回歸了第八門世界。
經歷著這種兇險的班銘等人，對於他們離開之後發生在第二門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吐！」
夕夢研突然往手裡一吐，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水晶狀物質落在掌中，然後遞給班銘。
「空白之匙碎片？」班銘目光微動，接了過來，微微頷首，道：「這東西很有用，以後還可以藉助它進入第二門世界，不過，在我們這邊，這東西就是劇毒了。」
說著，他將碎片收好。
「終於回來了啊。」蘭冰雲看向四周，輕聲感嘆。
這聲感嘆，引起了眾人的共鳴。
入目所及，是冷冷清清的星空，但班銘等人心中都是有種回家般的溫暖，在第二門世界所經歷的種種，此刻回想起來，猶如夢魘。
不過他們又都知道，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夢魘，那這場夢魘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確切地說是剛剛才開始。
班銘沉默地看著那空間破洞迅速彌合，消失，在心中吐了口氣。
事實上，就在先前進入空間通道的那一瞬，班銘突然生出了一種極為強烈的衝動，想要將戰體留在第二門世界，然後徹底將其引爆！
如此一來，原本就已經是千瘡百孔的第二門世界將再次遭受無法承受的重創，甚至連大千之主都會身隕。
只可惜，這種引爆，未必能夠阻止第二登天門轉變為墮世之門，反而是會火上澆油，讓第二登天門怨氣更盛，反而加快其變成墮世之門。
而且，真要引爆戰體，安薰雨必死無疑。
班銘可以不在乎安薰雨的生死，但卻不能不在乎楊雅人的感受，他看得出來，楊雅人和安薰雨之間，似乎已經是朋友關係。
就是在這樣的猶豫下，班銘錯失了那一瞬的機會，最終帶著戰體回到了第八門世界。
戰體這張底牌，還是留到最終危機到來的那一天再打出吧。
「班銘同學，你說安薰雨會死嗎？」臉上梨花帶雨的楊雅人，這時候用近乎乞求般的眼神看著班銘。
班銘心中暗嘆了一聲，雖然覺得安薰雨的情況不容樂觀，不過還是安慰道：「放心吧，安薰雨的城府要比我們都深，她既然敢將我們送回來，肯定是自保無虞。」
對於此時的楊雅人來說，重點的不是真實是如何，而是她的心中需要一個盼頭，班銘的這句話，無疑是給了她這樣一個盼頭。
也唯有班銘能夠給她這個盼頭。
眼中還含著淚花的楊雅人聞言，頓時露出了放鬆的笑容，隨即想到了什麼，神色中略帶緊張和不安地說道：「班銘同學，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安薰雨她……」
班銘伸手指輕輕擋住楊雅人的唇，善解人意地說道：「我明白的，過去的就過去吧，不管她過去做了什麼，這一次，她終究是救了我們。」
這番話，倒不純是安慰楊雅人，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雖然百年前如果不是楊雅人在最後時刻反撲，他已經是被安薰雨害死，但這一次，無論安薰雨是出於哪種考慮，她救了自己一干人等是事實。
可以說，這一次如果不是安薰雨出手，班銘其實是沒有自信能夠將楊雅人三人安然帶回來。
正如安薰雨最後所說的，當年她欠他的，還了。
恩過相抵，班銘也就不再對安薰雨心存仇怨。
真說起來，安薰雨自己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班銘，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啊？」夕夢研說道。
楊雅人和蘭冰雲也都看著班銘。
第二門世界所發生的種種，已經是讓她們都有些惶然無措，而班銘便是成了她們心目中的主心骨。
「先送你回妖族聯盟吧，畢竟你被白孤城綁走，現在妖族聯盟上下肯定是人心惶惶，需要你早點回去穩定人心……在這之後，是有必要將各大勢力聚集起來，商討一下墮世之門的事了。」班銘想了想，輕嘆著說道：「雖然第二登天門轉變成墮世之門還有一段時間，但已經是不可逆轉，到那時候，墮世之門第一個要吞噬的，就是我們所處的第八登天門，所以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為什麼它要先吞噬第八登天門啊？」楊雅人眼中的淚花已經擦乾，後知後覺地問道。
班銘苦笑，然後道：「對於第二登天門而言，讓大千世界遭受重創的我是不可饒恕的存在，所以恨烏及烏而已。」
他腦中想到了風連天，不由暗暗咬牙，這傢伙其實才是最大主謀，結果拍拍屁股去了登天路，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給他。
隨即，他又忍不住暗自一嘆。
他雖然是存了將第二門世界中發生的事情告知給宇內各大勢力的念頭，但其實心中很是清楚，如果墮世之門真的對第八登天門進行吞噬，哪怕集合宇內所有強者之力，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禦。
要知道，此刻的第八門世界中，連他在內，哪怕加上新近突破的夕夢研和蘭冰雲，以及重獲自由身的楊雅人，本源強者也才四人而已——
這時的班銘，心中已經建立起了「本源之下盡皆螻蟻」的世界觀。
唯一可以期待的是，距離墮世之門徹底成形還有五到十年的時間，這段時間裡，或可培養出更多的本源強者。
而他從第二門世界中，乃是通過世界本源氣息，烙印了數千種強弱不一的本源法。
這些本源法，雖然是脫胎於第二門世界的天地法則，但是以班銘現在的武道境界，足以將它們轉化為適合於第八門世界的本源法。
到時候，將這些本源法傳給那些本源強者，足以將他們的戰力提升許多。
然而，哪怕到時候，第八門世界的本源強者成百上千，抵禦住墮世之門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不過，既然已經是到了這一步，也就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班銘覺得，在接下來的這些年時間裡，自己必須要想出一個真正有可行性的化解此次危機的方法才行。
對於班銘的決定，幾女都沒有異議。
班銘稍作感應，就發現自己一行人剛巧是出於妖族聯盟的星域範圍，倒是省了跨越星域的麻煩。
當即，班銘帶著夕夢研三人進入空間通道，僅僅是十餘個呼吸的時間，從空間通道出來的時候，便是遙遙看見了一顆巨大無比的星球。
這顆星球，正是妖族聯盟最為重要的星球，帝星。
「嗯？」班銘神色突然一動，眉頭蹙了起來。
「怎麼了？」蘭冰雲疑惑道。
班銘目光看向帝星的方向，道：「帝星之上，似乎發生了亂子。」
夕夢研的臉色頓時變了變，立刻問道：「什麼亂子？」
就算自己現在是被神秘強者擄走，下落不明，但是以夕夢研對三大帝族的了解，在沒有完全確認她的生死之前，三大帝族是不可能向小冰和小羽發難的。
現在帝星上居然發生妖族內亂，頓時讓她心中一緊。
班銘轉頭看著夕夢研，沉聲說道：「那兩隻冰獅鷲中的其中一個，死了。」
夕夢研聞言，腦中轟鳴，臉色迅速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