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一章 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 (四)

52.第五十一章 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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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是無話,她收了筷子,轉身去掏錢包,錢遞給他說:「我吃好了。」

顧天北不接也不看她,聲音低卻字字清晰:「我請你,謝謝你借我的書。」

微揚的下巴滿是少年的自尊與堅持。

年畫也不拉扯,將錢塞回兜里順手拿起碗筷,「我幫你收碗。」

話音未落已被顧天北扣住碗沿,下一秒,他聲色繃緊,「怎麼都沒動?」

本來也就半碗的量,她挑來挑去只吃了幾小口。

他微皺了眉,「不好吃?」

年畫低頭,蚊子哼哼般,「我……我在家吃了晚飯。」

顧天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從有些掉漆的桌面移到她稚氣的臉龐上,「再吃點,浪費糧食不好,要惜福。」

年畫二話都沒有,捏起筷子拚命往嘴裏塞。

三分鐘后,她停下來,面露難色。

湯汁被吸走大半,面都沱了,胖嘟嘟的一根根糾纏到一起,賣相慘淡。

顧天北負手看她將麵條倒掉,到嘴邊的話忍了忍,將碗從她手裏抽出來,擠上洗潔精,沖水,洗凈,一點點擦乾放到消毒碗櫃里。

他背對着年畫,聲音有些僵:「既然不是為了吃面,你以後,還是別來了。」他組織著措辭,盡量放緩了語氣,「我們不適合做朋友。」

……

身後久久沒有聲響,他回頭,卻險些撞上她湊近的身子,小姑娘將將到他胸口,仰起頭來滿臉無知無畏,「沒試過怎麼知道不適合做朋友?我覺得我們挺相似的,都身不由己,都沒有自由,挺適合做朋友的。」

身不由己?是指她被父母逼着讀書?他被生活逼着輟學?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他卻羨慕她有這樣任性的權利。

……

顧天北自己不知道是被氣笑了,還是被逗笑了,鎖了門緊走幾步,跟上已經雄赳赳氣昂昂走遠的小姑娘。

「喂,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

……

年畫家在學校附近,離麵館也只隔了兩條街,十分鐘能走到的距離,愣是被她兜兜轉轉走了近半個小時。

等到了小區門口才後悔,天黑透了,路上行人都沒幾個,不知道他家離得遠不遠,回去會不會不安全。

「進去吧,以後別來了。」顧天北調整下背包帶,轉身欲走,想了想,又轉回身來,僵硬地對她揮一揮手。

年畫走近他,從衣兜里摸出一個小諾基亞,仰臉問:「小北哥,我以後能給你打電話嗎?」

顧天北望着她身後的沉重夜幕,一眼望不到頭的黑,緩緩搖頭。

她舉起兩根手指到耳邊保證,「我絕對不對騷擾你的!」

面前少年依然不為所動。

小姑娘垂了頭,「看來你真的很討厭我。那好吧,」她輕嘆口氣:「你家離得遠嗎?路上要注意安全,沒有你的手機號,我連你有沒有安全到家都不知道。」

她強忍住失望,笑着對他擺手再見,轉身進去。

肩膀被輕拍一下,回頭就撞上顧天北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他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難得地與她四目相對,「……我沒有手機。」

……

年畫很久沒再出現,顧天北依然重複著繁忙的生活。每晚九點半收工,步行近四十分鐘回到住所,獨自看書到半夜。

這天晚上,他如往常一樣整理餐具,彭哥從走廊探頭喊他出來。

「小北,來,去送個外賣。」

手中被塞進一張紙片,上面是彭哥用鉛筆寫下的送貨地址。

他接過,「店裏不是不送外賣?」

彭哥拍一把他的背,「忙的時候是不送,現在不是也沒什麼客人了嘛,送上門的生意哪有拒絕的,再說,人家願意多加十塊錢跑腿費呢。」

他拎着打包好的外賣袋就往顧天北手裏塞,「不遠,快去快回。」

顧天北在老闆的叮囑下,將外賣袋掛在單車把手上,用一隻手扶著,一溜煙騎遠了。

幾分鐘后,他出現在顧客家樓下,周圍滿是似曾相識的景緻。

他將單車支好,打算上樓,剛一轉身眼前就冒出一個熟悉的小腦袋,年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往小花壇的隱蔽處拉。

顧天北作勢甩開她的手,腳步卻誠實地跟上去,「你有事嗎?我還要去送外賣,書過兩天就還你。」

穿着家居睡衣的小女孩身上滿是沐浴露的馨香,微微一動,就撲了個滿鼻。黑色長發濕漉漉散落在胸前背後,將衣服都染濕一片,她也不在意,指著自己的鼻子往他面前湊,「就是我點的外賣呀。」

顧天北眼皮微垂,避開她的視線,有些無奈:「……你已經吃過晚飯了。」

「對呀,」小姑娘笑嘻嘻點頭,「我請你吃。」

那笑容無邪又坦蕩,似乎這一碗面,這十幾塊錢,這些折騰的時間都算不得什麼,她有大把的精力用來荒廢,只因為她心血來潮,想請他吃一碗面。

凝眸盯着她,心緒被風吹亂,不耐漸漸湧上來,「你送我書我很感謝,可是我真的沒有時間陪你玩這些過家家的遊戲,有些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如果你只是想和我交朋友,真的沒有必要。」

小姑娘猝不及防被搶白,關於送外賣有額外小費、想讓他多賺一些錢的好意通通說不出口。

她語氣堅持執拗:「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說了算的,我不會打擾你工作的,你不用像躲瘟疫一樣躲着我。」

顧天北捏著打包袋的手指握緊又鬆開,再開口已是無奈至極,「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站起身來,白色上衣被晚風搖曳地鼓鼓囊囊,像一隻飽滿的、即將乘風而破的蒲公英,柔軟的髮絲也被吹亂,在風中飛揚著,有幾根耷到眼睛上,被他用手拂開。

似乎也沒心情聽她的答案,他將打包袋放在小花壇上,長腿一跨,翻身上車。

年畫跳起來擋在車前,快速將錢扔進他的車簍里,這才無懼無畏地仰頭與他對視,宣戰般地回答:「我想追你。」

……

顧天北只用了三分鐘就騎回店裏,將錢交給彭哥,轉身進了后廚。

他埋頭將所有盤子碗筷洗凈抹乾,又將桌子案板一張張全部擦一遍,最後又把廚房的地板拖一遍,等做完這些,早已經餓過了勁兒,靠着小桌子端了杯溫水一口一口慢慢喝。

滿腦子揮之不去年畫的笑容,他想起那天,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那麼明媚的笑。

無懼又無畏、陽光也明艷,動人卻遙遠。

他清醒地明白,無論她怎麼強調和他相似,他們永遠都不會是同一路人,也永遠不可能做朋友。

更別說……更近一步的關係。

那是他貧窮短暫的人生中,從未奢想過的東西。

顧天北煩躁地翻出那本物理課本,掀到扉頁,盯着那一排隱約沒擦乾淨的鉛筆字跡,捏著橡皮發狠般用力再擦,試圖將那方正的筆跡完全抹去,直到紙張漸漸磨損,薄如蟬翼。

清明假期,她如常來麵館晃悠,順便還錢,前後找不到顧天北的身影。問了彭哥才知道他臨時請假回去了。

「家裏有急事?」

「不清楚,」彭哥端著個瓷缸慢慢啜著茶,「早上過來說要請假,我就准他假了,也就半個小時前的事兒。」

清明……

年畫將這兩個字在心裏反覆默讀好幾遍,追問道:「他坐幾點的車?」

彭哥回頭瞄了眼牆上的掛鐘,「好像是九點半吧,從江城去淮河一天就兩趟車,趕不上上午這班,就要坐下午三點的了。」

「好咧!」

「哎,你去哪?」

年畫風一般地跑出去,將彭哥的聲音甩在耳後。

彭哥將瓷缸墩在桌面上,望着她隨風掀起的衣角,嘆了口氣,「真是個冤家,可惜是段孽緣。」

爸媽單位有活動都不在家,年畫奔回家翻出所剩無幾的壓歲錢,往兜里一揣拎起背包就去打車。

還有二十分鐘,應該趕得上。

九點二十五分,年畫順利買票進站,找到貼有「淮河鎮」的標牌中巴,深喘兩口氣,若無其事上車。

她東張西望向里走,「意外」地發現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顧天北。

「你怎麼在這?」

兩個人異口同聲。

年畫不客氣地在他身邊坐下,「我去找我表哥,你回家嗎?」

「嗯。」顧天北看着她大言不慚的神態,「你表哥家在淮河?」

「哦,他和幾個同學去郊遊。」年畫忙碌地翻出手機,「我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上車了。」

她把手機貼在耳邊半天,「沒人接,估計是沒聽到,我給他發個短訊,讓他下車來接我。」

司機踩了油門,汽車啟動,顧天北默默看她半晌,視線投向窗外略顯凌亂的車站。

在這裏也能遇到……他勾勾唇,也不壞,至少路上不會寂寞。

果然,年畫從昨晚看的電視劇到上個月同桌考了倒數第一歡騰地絮叨了一路。

一邊絮叨,一邊氣定神閑地玩貪吃蛇。

三個小時的車程,她鬧騰了兩個半小時后終於睡著了。

顧天北望着肩膀上那個終於消停的小腦袋,輕輕拉上車窗最後一絲縫,又將窗帘拉住一半遮住光,聽着耳邊呼吸聲漸漸沉着。

不知想到什麼,他笑了笑,輕輕闔了眼。

……

年畫是被周圍的騷動聲吵醒的,她悠悠然睜開眼,只覺得頭又沉又重,抬不起來。眼皮眨了眨,餘光瞥到緊靠自己的身體。

這才意識到少年的頭正靠在自己頭上。年畫嘴唇翹了翹,竊竊的笑意延伸到眼角,立即緊緊閉上眼睛。

直到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司機鳴了喇叭提醒,顧天北才終於醒來。

觸目是兩個人緊緊依偎的身體,他恍然一驚,迅速調整坐姿,推醒了年畫,「到了。」

年畫揉着眼背着背包跟着顧天北下車,迎面的冷風吹得她頭髮亂飛,她在狂風中按住小裙子,翻出手機。

顧天北站在風口處擋住年畫大半個身子,等着她打電話,結果小姑娘來來回回搗鼓半天,可憐巴巴沖他舉起手機。

「完蛋,手機沒電了。」

顧天北微俯下身子,看清屏幕上只剩一丁點紅色的電量顯示。

他瞥一眼時間,「聯繫上你哥了嗎?」

「沒,」年畫聲音委屈極了,「我昨天聽到他和同學打電話說今天中午在淮河鎮汽車站集合,問他他也不告訴我,就一個人偷偷跟過來了。誰知道……誰知道他電話打不通了呢?都怪我,太衝動了。」

還知道自己衝動!顧天北嘆氣,「那你現在怎麼辦呢?回去吧。」

「顧天北……」年畫的聲音又細又弱,「我來時問過售票員,一天就兩趟車,你要讓我一個人等到下午嗎?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連早飯都沒吃。」

果然一碰上她就計劃趕不上變化。顧天北看着她急得抓耳撓腮的小模樣,再嘆氣,「年畫啊,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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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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