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GONE

示巴女王雖然不說希伯來語,然而卻也不是不懂，這麼一來,兩人之間陷入了又尷尬又不得不嚴肅的氣氛之中。

夏不緋笑夠了之後,派魔神給所羅門帶了個話,說道,「陛下喲，如果你苦惱著如何讓她滿意的離去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跟她說,文字乃智慧之源，是人類思想的結晶，我授予了我妻子文字，便是為她打開了一扇知識之門,她從這文字之中受到啟發,願你也能跟她有同樣的感觸。」

「.......」雖然確實好像有道理,不過...所羅門頓了頓，心裡長嘆一聲,聽話照做了。

示巴女王崩潰的心情終於得以舒緩，滿意的離去了。

在她離去之後，所羅門的聲名越發蒸蒸日上。以色列的威名遍及海內，金銀,珠寶,軍隊,這個國家什麼都不缺,然而——

卻依舊缺少一個能夠繼承王位的子嗣。

面對朝臣的質問，所羅門說道，「雖然如此，然而我已對她發過誓，在她的長子落地之前，我不會去碰別的女人。」

「......」眾人長嘆一聲。

「還是說，你們想讓她生下別的男人之子？」所羅門看著奏摺，忽然來了一句。

這話就很危險了，朝臣紛紛噤聲退出。

所羅門放下奏摺，嘆了口氣，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往夏不緋所在的寢宮走去。

然而夏不緋並不在寢宮，僕人說她去了葡萄園。

於是所羅門又去了葡萄園，遠遠便看到在園外碧綠的草地上，停留著一群如雲朵般的羊群，他的王后靠在那雲團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讓我好找。」所羅門在她旁邊坐了下來，說道。

沒什麼聲音。

他轉頭一看，發現夏不緋竟靠著羊睡著了。

「.......」所羅門撐著腦袋，不滿地看著她，嘆了口氣。

他在朝堂上不斷被質疑的時候，這貨就在這裡悠閑的睡覺？

所羅門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鼓著臉頰偷偷接近夏不緋，戳了戳她的臉。

沒反應，然後得寸進尺地又捏了捏她的臉。

就在他內心膨脹，打算繼續動手的時候，夏不緋忽然睜開眼睛，一口咬住了所羅門的手指。調戲的含.住指尖，在上面轉著圈地舔了舔。

所羅門一驚，立刻抽出手，對她既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你靠近我的聲音可比我靠近你的聲音響多了，陛下。」夏不緋優哉游哉地說道。

「我在朝上面對他們的質問，你倒好，來到這裡偷閑。」所羅門說道。

「所以我不是在這等你嗎？」夏不緋說道，「而且還任由你上下其手。」

「.......」所羅門頓了頓，長長的嘆了口氣，「你總是很有道理。」

「哈哈。」夏不緋眨了眨眼睛，膝行到他身邊，將他按倒在地上，「耶底底亞，我的陛下......我們來要個孩子吧。」她熟練的解開所羅門的衣服，撫挲著他的胸膛。

【嗶——】

自從那回之後不久，就在所羅門都快把草地上的事情忘記之後，宮裡傳來消息，夏不緋懷孕了。

......懷孕了？！！！所羅門愣了愣，再三確認道，「這...是真的？」

/

自然是真的。

早在後宮隱居多年的拔示巴聽到消息，難得地出了門，等來到寢宮時，發現夏不緋正躺在床上發獃。

「雖然一開始便有預料，不過我卻從未想過你能走到這裡。」拔示巴說道。

「我也沒想到。」夏不緋說道。

「他一直沒給你你自己的宮殿。」把示巴說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睡在他的枕側。」

「是啊。」夏不緋點了點頭，「不過，大概是要搬出來了。」

「你不高興？」拔示巴說道。

「這個嘛....」夏不緋想了想，說道，「倒也不是不高興。」

「從我走進門到現在，」拔示巴一點都不信，「你都沒有露出過笑容，這什麼時候成了高興的表示了？」

「情況很複雜。」夏不緋說道，「嘛，不過反正是一件好事，嗯，各種意義上。」

「......」拔示巴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已比其他女人都要幸福太多？」

「...啊？噢對了！」夏不緋一拍手，「亞比煞，她還在宮裡嗎？」

「自然是在的。」拔示巴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你是要....？」

「噢？不不不，」夏不緋擺了擺手，「不是那個用途，啊...現在不好說，等過會再叫她過來，現在陛下差不多....咦？他差不多也該來了吧？」她向旁邊的侍女問道，「現在還在上朝嗎？」

「沒有了，王后。」侍女說道，「陛下早已下朝，也知道這件事了。」

「噢....」夏不緋點了點頭，「沒事沒事，不用去叫他...那就先把亞比煞請過來吧。」

很快，亞比煞便來了。

「王后，請問您找我什麼事呢？」亞比煞說道。

「嗯....稍微有點事要交託你吧...」夏不緋說道，「就是，啊，等下再說，他來了。」

所羅門緩慢地，面無表情地走入內室。

「陛下？」拔示巴喚了一聲，來來回回的看了看他們兩個，說道，「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一件大喜事，我們這些外人都喜氣洋洋，可是這兩個當事人不僅不高興，反而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

「....呵，是嗎，原來被看到了啊。」夏不緋倒是笑了，她溫聲對拔示巴和亞比煞說道，「婆婆，感謝您的專程探望，亞比煞，抱歉將你叫來這一趟，我要說的事情可能要改時間再跟你說了。」

「沒事。」亞比煞搖了搖頭，「那我....」

「沒什麼事。」所羅門說道，「從今以後都不會有。」

「別聽他的，亞比煞。」夏不緋不予理睬，說道。

亞比煞：......？？？？這是，夫妻吵架？

「你們這是怎麼了？」拔示巴敏感地覺察到一絲不對勁，「這件事怎麼了嗎？」

「這件事本身就是個錯誤。」所羅門說道。

「不，這件事本身是正確的。」夏不緋說道。

見兩人已經要吵起來了，亞比煞和拔示巴不想被卷進去，即時告退。

「不要他。」所羅門說道。「不要他。」

「我一直在想，」夏不緋說道，「為何，你看不到現在的我的未來。直到剛剛，我忽然明白了。」

「......」所羅門沉默。

「因為我是錯誤的存在。」夏不緋說道，「所以我並不存在於可測定的命運之中，然而我的這個選擇，卻讓我有了命運。」

「不要他。」所羅門說道，「現在還來得及。」

「來不及。」夏不緋說道，她撓了撓後腦勺，說道，「怎麼說呢，本來我也是比較猶豫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之後，忽然就沒在猶豫了。」

「為什麼？」所羅門上前幾步，坐在她身邊，金色的眼瞳責備地看著她，「你已經厭倦我了嗎？」

「噗，你這什麼表達。」夏不緋笑了，她撫摸著所羅門的臉，仔細地看著他，說道，「我一開始被召喚的時候，已經在世上活了二十多年，拯救世界，又不知道用了多少時間，爾後落到幻界，被你喚回，又進入沉睡，直到再出現在這個時空，林林總總，少說也有好幾十年了。耶底底亞，然而即使再過幾百年，即使我這靈魂老朽枯敗，我依舊不會厭倦你。」

「那，那就...」所羅門抓著她的手，止不住因悲傷而顫抖，他說道，「留下來....」他懇求道。

「說的我好像會離開你似的。」夏不緋突然笑了出來。「你這個人啊...不管過了多久都沒變，」她嘆了口氣，說道，「總是往最壞的方向想，總是想著最壞的結果，完全就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更好的結果，偏偏你這樣的人還能看到未來，要我說，還不如給我呢。」她抱著雙臂說道。

所羅門沒說話，只是把自己埋了進去。

夏不緋也沒說話，只是任他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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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亞比煞又被夏不緋請去。

「抱歉。」夏不緋說道。

「沒事。」亞比煞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說道，「只是，王后找我有什麼事呢？」

「實不相瞞。」夏不緋說道，「我也許沒多少時日了。」

「......！」亞比煞愕然的看著她，「這...怎麼會.....？」

「別急，聽我說完。」夏不緋說道。「不是都說孩子是母親生命的延續嘛，所以放在我身上也是同理，就是這樣而已。」

「.......」亞比煞悲傷的看著她，「王后，您要為了後代，就離我們而去嗎？」

這回換成夏不緋驚訝了，她看向亞比煞，說道，「你這話倒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這麼些年，我也沒做過什麼，是什麼令你如此？」

「我是侍奉過老國王的人，」亞比煞說道，「就是說，即使我是處女，然而卻無法嫁給其他男人，只能像其他妃子一樣待在這深宮中，雖然您常年不在宮裡，然而您卻在後宮做了一件事，也許對您來說只是一件小事，然而對我來說，卻拯救了我的尊嚴。」

「啊.....」夏不緋想了半天，說道，「我想起來了，是我當初整治那些女人的事？」

「是。」亞比煞說道，「也許您不知道，當時我一直在被她們欺負，正因您來了這麼一出，令她們從此不敢生事，也間接拯救了我。」

「是嗎。」夏不緋感嘆道，「我本是順手，卻沒想到竟然有了這樣的結果。」

「正因為您不是刻意為之的，」亞比煞說道，「才會令我如此的感激您。所以，如果您有托於我，無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必定會為您完成，因為您給了一個女人有尊嚴的生活。」

「這倒不至於。」夏不緋笑了，說道，「我只是想將這孩子托給你而已。」

「這....怎麼可以，我還未養育過孩子。」亞比煞擺手道。

「你可以去求助拔示巴。」夏不緋說道，「後面的路，我會為你鋪好，只要你答應我，會照顧好他，卻不會過分溺愛，或者過分苛責他。」

「.......」亞比煞深深地吸了口氣，她說道，「如果真正有那麼一天，我會的，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都會保證這孩子安然無恙。」

「噗，沒有這麼誇張，他爸還沒死呢。」夏不緋說道。「謝謝你，請容我致上一位母親最真摯的感謝，我清楚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多麼過分的請求....」

「也許在您看來是這樣。」亞比煞說道，「然而在我們眼裡，這是無上的光榮。」

「....好吧。」夏不緋又笑了。「那麼就說好了。」

「王后，您一定會沒事的。」亞比煞說道，「雖然對我來說是無上的光榮，我卻由衷的不願那天來臨。」

「......」夏不緋只是笑，沒說話。

時間飛逝，很快，夏不緋便為所羅門誕下一子。這是所羅門執政多年以來第一個孩子，舉國上下都充滿了歡慶的氣息。

夏不緋還活著，除了身體虛弱之外並沒什麼其他的狀況。

見狀，很多人紛紛安下心，以為一開始那段插曲不過是一時的情緒罷了。

就連所羅門都是這麼想的。

「你想叫他什麼？」他抱著孩子，坐在夏不緋身邊問道。

「夏沙。」夏不緋沖他擠了擠眼睛，說道。「以前沒發現，這真是個可男可女的好名字。」

「......」所羅門抱著孩子，看著她，久違的感受到了熟悉的無可奈何。

「你想怎麼教養他？」好歹他又想起一個話題，問道。

「這個嘛，」夏不緋想了想，說道，「告訴他他應該知道的，教他應該會的，然後放他自由，讓他愛去哪去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好。」所羅門答應下來。

「答應的這麼爽快，」夏不緋哼了一聲，「萬一他不想繼承王位呢？」

「他不想繼承就不繼承。」所羅門說道，「我會教他我的一切知識，我的所有智慧，令他有在世間可達之處任意來去的手段和智慧，就算他不繼承王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他。」

「這可是你說的。」夏不緋撐著腦袋說道。

「是我說的。」所羅門說道。

「這個問題討論完啦，」夏不緋勉力從床上站起來，說道，「我在這屋裡悶了太久了，孩子交給亞比煞，帶我出去吧。」

「好。」所羅門點點頭，說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拿八和以蓮的葡萄園。」夏不緋沖他擠了擠眼睛，說道。

「好。」所羅門便叫了亞比煞來，將孩子交給她之後，與夏不緋一起來到了葡萄園。

夏不緋已經半年多沒來過這裡了。

「呼。」她呼了口氣，說道，「那是生命之樹？」

「嗯。」所羅門說道，「讓魔神把樹苗帶來了...那女人好像並沒有拿走的意圖。」

「話說，現在是葡萄成熟的季節嗎？」夏不緋說道，「我聞到了風裡傳來的甜香。」

「嗯。」所羅門說道，「要吃嗎？我讓...」

「我要你給我摘。」夏不緋撒嬌道，「順便帶點花過來。」

所羅門看著她。

經過這一次生產之後，他的妻子眉眼間多了一抹成熟的丰韻，雖然臉色還是很蒼白，然而那雙眼眸不管過了多少年，依舊靈動如初，特別是在她撒嬌的時候。

「好。」所羅門理所當然的敗退，答應了下來。「你要什麼樣的花？」

「就你低下頭便能看到，隨處可見的那種花吧。」夏不緋說道。

所羅門點了點頭，走了。

夏不緋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咳了出來。

「.....不行了啊。」她嘆了口氣，說道，「話說居然能撐到現在，我都覺得是個奇迹了。」她扶著樹，碎碎念道，「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她坐在樹下，看著天空。「就在這裡吧。」

就是在這裡，她和所羅門殺死了便雅憫人示每，開始了兩人的征程。而今——

也要在此，迎來兩人的終結么？

不，只是她個人的終結而已。

夏不緋依靠著樹榦，合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在外摘花的所羅門忽然感到心中悸動。他扔下花朵，朝夏不緋所在的地方跑去，只看到那棵生命之樹忽然開花了，白色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來，有的落在夏不緋頭上，有的落在她的肩上，而被花瓣環繞的女性手裡拿著不知名的種子，彷彿進入了甜美的夢境一般，靠著樹榦——

永遠的睡去了。

所羅門終於想起來，這便是他在知道消息之後，所看到的景象。

他朝夏不緋走去，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要來的踉蹌，在距離那人還有五步開外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跪坐在地上，痛苦地渾身發抖，喘不過氣，更哭不出來。

「王后她....」賽帕爾說道，「要去確認一下嗎？」

「.......不用了。」所羅門說著，忽然哭了出來，「不用了。」

他已經失去他的王后了。

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