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零貳壹
一直到離開神侯府林詩音都沒能等到諸葛神侯回來好讓她見上一面。
而她也不太好意思一直打擾無情,後來就直接同他告辭了。
走的時候她還在想,不管怎樣,至少她沒有白來一趟,起碼確認了冷血應該不會有事,
但想到他這回去緝捕凌落石時會喜歡上凌落石的女兒,林詩音還是覺得有點不得勁。
她沒細想自己不得勁的原因,只將其歸結於她覺得那對他來說太慘了。
是真的太慘了,按他那個單純的性格,心裡指不定要矛盾煎熬成什麼樣呢。
思及此處,林詩音就有點後悔。
當初她如果對諸葛神侯說自己還用得上冷血的話,諸葛神侯會不會看在那她給神侯府那三成收入的份上再讓他多呆一段時間呢?
……算了。
就算她那時真這麼說了,估計冷血之後也還是避不開去緝捕凌落石、喜歡上凌小刀然後為此痛苦的命運。
林詩音坐在馬車裡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有點蔫。
她這一蔫就直接蔫了好幾日,以至於不管幹什麼都有點無精打采。
相比她持續了好幾日的蔫,她的合伙人姬冰雁這會兒卻是興奮不已,因為他前前後後折騰了許久花費了很多精力的『撈』分號,總算要開業了。
和總店不一樣的是,分號是選在一個傍晚開業的。
現如今天氣剛涼下來不久,白日里尚存不少熱氣,估計激不起多少人對暖鍋的食慾,所以他特地放到了晚上。
這事林詩音當初聽他說的時候也很贊同,但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差些忘了,若不是被祥叔提醒,差點就要趕不及過去。
當然,最終她還是趕在正式開業前到了。
分號的牌匾是皇帝在李師師的隨口一說下題給林詩音的,雖然來得容易輕巧,但反正用起來足夠好看就行,唯一的缺點是得掩著身份,不能像總店那一塊那樣把「諸葛神侯題詞」當成一個賣點。
但這也沒什麼,反正李家和神侯府關係好這一點在這半年裡早就已經深入京城人民心中了。
姬冰雁注意到她相當心不在焉,猜想她是還在想他之前提過的冷血那件事,有點在意:「你去過神侯府了?那邊怎麼說?」
林詩音抬起眼來,望著一蜂窩湧進店門的客人們,扯了扯嘴角,只是開口時眼睛里卻沒多少笑意。
她說:「冷捕頭不會有事的。」
看她說得篤定,姬冰雁也沒評論什麼,只挑了下眉。
夜色初上,從這間分號的二樓往外望去,正好能看到遠處的汴河與金梁橋,風從河面上吹來,一路穿過那麼多樓閣才拂到她面上,卻依然帶著能叫人瑟縮的涼意。
林詩音頓時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嘆完聞到下面大堂里已經升騰起的火鍋味道,頓覺自己也餓得很,乾脆叫人給自己上了一桌燙品來。
東西差不多齊了之後她問姬冰雁:「你吃不吃?」
姬冰雁怎麼看她都覺得她不太正常,但最後還是和她一起坐了下來,「吃吧。」
胡鐵花和楚留香帶著楚留香收養的那三個小丫頭來捧場時看見的就是這兩個人坐在二樓窗邊吃暖鍋吃得熱火朝天的場面,一行人頓時都「……」了,尤其是胡鐵花,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你們怎麼也吃上了?」他毫不客氣地坐過去,一坐下就要從姬冰雁碗里挑東西吃。
姬冰雁嫌棄地揮開他的手,餘光瞥到楚留香身後那三個扎著童花頭的小姑娘,有點驚訝。
這三個丫頭是楚留香之前隨手從人販子手裡救下的,都是孤兒,無處可去,求著他收留,他慣來心軟,又覺得只留錢給她們沒什麼用,後來就乾脆收留了她們。
三個小姑娘性格各異,但都喜歡黏著楚留香,對他和胡鐵花的態度就比較冷淡。
總而言之,姬冰雁沒想到她們居然也會過來。
但來都來了,他作為這裡半個主人,總得主動招待一下。
「都坐下唄。」他說,「我讓他們添碗筷來。」
林詩音之前忙著啃她的魚骨頭,一直沒抬頭,雖然聽到了胡鐵花的聲音,但只當是他和楚留香來了,哪知一抬頭就看見了三個蘿莉正怯怯地盯著自己。
三個蘿莉穿一樣的衣服,扎一樣的頭花,還都這樣瞧著她,叫她差點沒忍住想一個個揉過去,幸好關鍵時刻想起來自己手裡還有魚骨頭忍住了。
「這是臭蟲他之前收養的三個妹妹。」胡鐵花見她盯著那三個丫頭看,忙給她介紹。
其實最開始楚留香打算收養她們的時候,胡鐵花還曾經試圖讓她們喊楚留香爹,不過三個小傢伙一個都不肯,還為此不理他很久,讓他十分扼腕!
「喊姐姐。」楚留香對她們道。
「姐姐。」
異口同聲,她們三個的確聽他的話。
林詩音其實都差不多能從她們表情上猜出究竟誰是誰了,但畢竟不能表現出來,只好先應一聲后,再問她們叫什麼。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並沒有錯,看上去最沉靜的那個是李紅袖,眼珠子轉得最快表情最多的是宋甜兒,五官最精巧的是蘇蓉蓉。
她一邊聽著她們軟乎乎的聲音說自己名字,一邊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嘆蘿莉真是世界的財富啊!
太可愛了,為什麼不能全都抱到懷裡揉一遍!
啊,羨慕嫉妒楚留香。
不過這三個小姑娘也很喜歡她就是了,笑得溫柔的漂亮大姐姐擱誰誰不喜歡呢。
一頓飯下來,宋甜兒甚至已經會扒著她的手臂對她撒嬌了,令楚留香哭笑不得:「林姑娘別介意。」
林詩音當然不介意啊,當即擺手:「沒事沒事。」
順便還摸了小姑娘的頭一把。
隔天她去總店的時候還和李師師提起了這件事,向她詳細描述了那三個小姑娘有多可愛,恨不能直接作西子捧心狀了。
林詩音:「說起來她們就住在邊上那客棧里,下次帶你見見你就知道了。」
李師師不以為意:「算了吧,我可不喜歡小孩子,再說能有你可愛嗎?」
她說得這麼一本正經,令林詩音差點綳不住笑出聲來。
李師師瞧著她,也笑了:「我說真的啊。」
皇帝今日並沒有來,所以總店正常營業著,生意不錯,李師師過來后也只是和她一起在二樓上吃點心聊天。
兩人投緣,話自然說得也多,到後面口乾舌燥之後,李師師提議說不如一起喝點酒,她想了想就同意了,又說:「但我這兒的酒很可能一般。」
「可能?」
「我以前沒喝過啊。」林詩音攤手,「你也知道我很忙的。」
「你居然沒喝過酒?」李師師驚了。
「這很丟人嗎?」她挑眉,「說不定真的喝起來,我酒量不比你差呢。」
大概是因為有了這句話作開端,酒上來之後,她嘗了一下味道,發現能夠接受,便乾脆放開去喝了,一杯接著一杯,彷彿真要跟李師師比個高下似的。
李師師差點沒被她這喝法嚇死,奈何攔都攔不住,只好捨命陪君子。
但他二人的酒量是真的差距極大,李師師還很清醒的時候,林詩音就已經半醉,等李師師有了醉意的時候,林詩音可以說是醉得差不多了。
不過她酒量雖不好,喝醉了卻沒鬧什麼酒瘋,只是安靜地趴在桌邊,眼睛眨啊眨的,不知到底是在瞧什麼。
就在李師師這樣好奇的時候,她忽然開了口。
她說:「你好漂亮啊。」
她說話時口齒清晰得不行,要不是眼神還完全是散的,李師師甚至要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沒醉了。
「特別漂亮……彈琴也好聽。」她又蹦了句出來。
「好好好,一會兒就給你彈怎麼樣?」李師師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就是眼光不好。」林詩音忽然拍了拍桌子,大概是想坐直身體,奈何她現在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手臂也撐不住自己,瞬間又歪了回去。
李師師有點在意那句眼光不好,心想難道說的是皇帝?
可林詩音明明是知道她對皇帝完全是逢場作戲的啊?
幸好下一刻她就說了下去替她解了惑。
她沉痛道:「我表哥這個人……嗯……你還是快別喜歡了!」
李師師:「……我本來也沒多喜歡他。」
可惜林詩音根本只顧說自己的,看都不看她就繼續嘟囔了起來,一邊嘟囔還一邊要再去拿酒。
都喝成這樣了,李師師當然不能讓她繼續,忙把桌上的酒壺酒杯都拿走,拿走了還得哄她:「下次再喝吧。」
林詩音根本不聽,直接站了起來,不過就和剛才想要坐直時一樣,才站到一半就倒了回去,整個人歪在桌邊,長吁短嘆不止,最後像是做了個很重要的決定一樣,湊過來緊緊地拉住她手:「我跟你說,我表哥他……他不是嫌棄我。」
「他是……」
「是?」李師師還真有點好奇。
「反正……」又吐了兩個字出來后,她忽然皺了皺眉掙扎著要回頭,「……誰?」
李師師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是誰都沒見到,還以為她是酒喝多幻聽了,結果再下一刻,她就噌的一聲朝窗的方向奔了過去,身法快得令李師師一驚。
但快歸快,她到底是醉了酒的,快到窗邊的時候身體又是一軟,頭就要直接往窗框上磕去。
李師師想要拉住她,卻不像她那樣有武學功底,根本來不及跑過去。
眼看著她的頭就要磕上去的時候,窗外忽然伸出了一隻手來托住了她的肩膀。
李師師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順著窗戶直接躍進了房間里,但整個過程中他都有穩穩地抓著林詩音的肩膀,沒讓她歪下去也沒讓她摔著。
「閣下是——?」她以前從沒見過這人,怕他對林詩音不利,下意識要走上前去。
結果還沒走幾步呢,她就聽到了林詩音萬般驚喜地開了口。
不是對她,是對那個黑衣人。
「你沒事了嗎?」一邊說還一邊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臂。
而這個生得冷酷又凌厲的黑衣人,在這一瞬間卻彷彿很無措似的,好一會兒才點了下頭,聲音很冷,語氣卻很溫柔:「我沒事。」
「真的嗎……」林詩音扁著嘴湊過去瞧他,大概是確認了他看上去真的沒事,但隨機又不知想到了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你不要難過……」
李師師:「……???」
啥啥啥?她到底在講什麼?
冷血:「……?」
……什麼難過?
他好不容易才洗清冤屈,也解決了凌落石的案子。
決定聽從在那邊遇到的三師兄勸告,想見一個人就去見,所以才會一結束任務就想要來找她的。
開始他先去了李園,結果她不在,問了祥叔知道她在這邊后他又一路尋來,卻不想她在和人喝酒,還提到了她表哥。
冷血本來想得好好的,結果到了這邊后卻又不知道到底該用怎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見到她,他很開心啊。
怎麼可能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