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腦洞俠與醜小鴨(六)
?齊睿秋猛然抬頭,毫不猶豫地說:「想!」
他的勇氣只持續了一瞬,目光又暗淡下來:「沒有辦法的。」
薛朔訝異道:「怎麼會呢?」
齊睿秋卻不說話,只是搖頭。
薛朔以為他是在為手術費發愁,也不在意,打算到時候直接帶他去做手術,給齊睿秋一個驚喜。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齊睿秋繼續低著頭做毛絨玩具,薛朔則躺在他床上,毫無睡意。
臉上的胎記要去做手術,那麼他遲鈍的思維和行動,又要怎麼修復?
看齊睿秋的行為,也不像是天生就有智力缺陷的樣子。他只是不太聰明,一雙手卻很靈活。
看起來,他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在他住院期間,齊睿秋會熬了湯帶來給他喝。薛朔注意到,他喝湯的時候,齊睿秋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似乎很肉痛,於是薛朔會故意喝得很慢,喝完還會舔舔嘴唇。
齊睿秋傻歸傻,但煲湯卻是不錯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夠聰明,就更認真耐心地去做事。和打毛線一樣,他學做菜也學了很久。
知道自己天賦不足,所以就用勤奮來補,倒是讓他對齊睿秋高看一眼。
手機嗡地一聲響,來了一條簡訊。薛朔點開一看,只有五個字:事情已辦妥。
他嘴角一勾,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薛釗現在會是多麼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惜不能親眼看見了。
薛朔沒心沒肺地想,他也沒有做什麼大事,只是把一些很重要的東西,發到了該收到的人手上。
***
當晚,齊睿秋照例出去擺攤,薛朔跟在後面,毫不羞恥地問齊睿秋要錢買雞蛋仔。他非常正直地說:「齊先生,我現在是你的工人了,我要求夜宵補貼。」
看他一臉「你不補貼我就去告你」的樣子,齊睿秋也沒法子,抽了兩張十塊:「給。」
薛朔哼著歌去買雞蛋仔了。
這傢伙意外地對底層生活適應良好,甚至學會了用帥臉去忽悠小女生讓他插隊。
「他真是一個好清純不做作的男主,跟那些狂炫酷霸拽的神經病總裁不一樣。」系統在劉漣耳邊點評道。
劉漣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屑道:「他腦子有泡。」
系統粘在他頭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唔,我覺得他喜歡你。」
「噗!」劉漣噴了,「你彷彿在故意逗我笑。長這麼丑,他眼瞎啊?」
系統說:「我讀了一下他的心,他想給你做手術,給你一個完整的人生。」
「哈,騙鬼吧。這種主角有這麼好心?」劉漣戳了戳系統。
系統趴在他手上安慰:「不要對主角這麼大敵意嘛,主角也有好人噠。」
劉漣不置可否,他的內心毫無波動。
「哎,不知道誰才能焐熱你的心,好捉急。你就不能試著談一下戀愛嗎?」系統嘆息一聲,它懷疑榴槤兒性冷淡。
劉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最初,它們細膩得像羊脂。後來,它們粗糙得宛如枯枝。現在,才堪堪恢復成有點肉的樣子。當身體全部修復的時候,也就是他反擊的時候。只不過,他還是不想攻略男主。
「你到底對男主有什麼偏見呀,還是說你喜歡妹子?」系統努力瞪大黑豆眼。
劉漣搖頭:「不是,其實,是男是女,沒有什麼關係。」
那麼多世的磨難,他早已過了能交付真心的時候。
「不過……一組數據而已。我不在乎。」他說。
系統沉默了。在縮回劉漣身體前,它說了一句:「榴槤兒,我希望你幸福呀。」
幸福嗎……劉漣看著薛朔擠在人群中的身影,低聲說:「或許有。但,那是齊睿秋的,不是劉漣的。」
累世的掙扎求生,磋磨得他冷心冷情。入戲不深,就不會有任何傷痛。
***
薛朔帶著一大份雞蛋仔回來,手裡還有一支大大的棉花糖。他不經意間回頭一看,齊睿秋情緒低落地坐在馬紮上,於是就自掏腰包去買了一支小綿羊造型的棉花糖。這是最大的一隻羊了,薛朔覺得它和齊睿秋很像。
哼,禮尚往來而已。少爺我才不會去安慰這麼丑的人。
齊睿秋正在出神,手裡突然被塞了一支棉花糖。
他彷彿驚醒了似的,抬起頭看著薛朔。
那雙眼裡有些茫然,又有些受寵若驚。
「別人送的。」薛朔解釋道。
「謝謝……」齊睿秋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
橘黃色的路燈光下他臉上的胎記顯得不那麼恐怖了,整個人充滿了一種溫暖的氣質。
如同城市喧囂中,溫情的燈火。
如同冬去春來時,破開凍土的小芽。
薛朔看見那人眼睛里明亮的水光。
可惡,為什麼會覺得他有點可愛……他苦惱地撇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齊睿秋臉上的胎記,好像變淡了一點。
薛朔揉揉眼睛,發現並沒有任何變化。看來真是他想太多。這樣的胎記,不用激光根本不可能去除。倚在燈柱上,薛朔繼續在手機上點點點。
損友今天依舊在秀著恩愛,這傻缺沒事就會摟著自己的男老婆笑得一臉智障,整天吹噓自己手段多麼多麼了得,當年上學時就相中了膽小軟弱的媳婦,之後一步步養成對方,讓他再也離不開自己。
那個蠢材的對象,就是他們共同的同學。他們的故事,狗血得不行,不良少爺欺負窮書呆,最後吃干抹凈拐回家。薛朔還記得那個同學當初有多麼懦弱自卑,從來不開口說話。如今被損友調.教得睿智從容,性情大方開朗,一副社會精英的樣子。
活生生的霸道總裁和灰……灰天鵝。
薛朔曾感嘆過這小子的好運氣,損友笑得一臉神秘:薛二,你這就不懂了。老婆,還是自己養的好。
對比一下損友的幸福生活,又想想自己頭頂的綠帽,薛朔心裡苦。
養成……養成?
似乎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引誘著他。
薛朔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馬紮上的齊睿秋,對方正在慢吞吞地小口咬著棉花糖。他身形瘦削,雙腿規規矩矩地併攏著,吃東西的樣子又安靜又乖巧。
薛公子情不自禁地開始盤算著一些對於直男來說並不太好的事。
外貌,去掉胎記也不差;身材太瘦,不過可以養肥;性格溫順,像小綿羊;會做飯、沒心機、很聽話……最最重要的是,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他驚恐地發現,這不就是一個灰姑娘,不,灰先生嗎?
再盤點自己。
論家世,他是薛家二公子,如假包換的霸道總裁高富帥。論相貌,他也是上過不少時尚雜誌封面的男人。論身體素質,一米八六√六塊腹繼十八厘米√。不花心,無不良嗜好,有車有房,妥妥的金龜婿。
養成……養成?!
養成。
那扇新世界的大門,終於在薛朔面前打開了。
他的內心劇烈地波動著,顫抖著手指打了損友蕭臻的電話。
「喂,老蕭嗎……我覺得,我可能彎了。」
那頭傳來蕭臻低低的喘息,還有竭力忍耐著的另一個聲音,隱約帶著哭腔。蕭臻大笑道:「薛二,本少早就猜到你要走到這一步,怎麼突然開竅了?哎,早就說了不如搞基,你還不信老子。」
薛朔冷哼一聲,遲疑道:」我問你,男人到底有什麼好?「
蕭臻嘿嘿一笑,曖昧道:「這個嘛……你自己去親自體會吧。老子忙著呢,今天的公糧還沒交老婆要生氣了!」
一陣冷風吹過,電話里只剩了掛斷的忙音。
不用想都知道那王八蛋在幹什麼。
「媽的,祝你精盡人亡。」薛朔低低地罵了一句。罵完損友,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齊睿秋身上。
一旦產生了特殊的想法,齊睿秋在他眼裡,就怎麼看怎麼順眼了。
這個人,就像白紙一樣。意思就是,他可以隨意塗抹,讓他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想想還有點……小興奮。
薛朔的目光絲毫不剋制,齊睿秋被盯得渾身發麻,轉頭去看,又不知道是誰在看他,只好歸結為自己的錯覺。
今晚生意出奇的好,所有玩具賣得一個都不剩。齊睿秋興奮地數著錢,對薛朔說:「太好了,明天可以加菜。」
薛朔摸了摸他的頭以示鼓勵,順便偷偷在他後頸捏了一把,動作跟捏貓一樣。
齊睿秋並不知道自己被揩了油,高高興興地又指揮薛朔去買夜宵。
回到家裡薛朔敏銳地發現不對勁,上前一步攔在齊睿秋身前。啪的一聲,燈亮了。
一個美麗嬌柔的女人坐在桌邊,她霍然起身,大驚失色:「阿朔,你怎麼在這裡?!」
齊睿秋走進來,驚訝地問:「韻心,你怎麼,不打電話,回來?』
齊韻心充耳不聞,她只顧著看薛朔。
這個男人,她心愛的人。他們,終於重逢了。
但是他為什麼在這裡?
薛朔皺著眉,警惕地看著她。她熾熱的眼神讓他感到有些反胃。這個女人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他根本沒有見過她!
「阿朔……」齊韻心又甜蜜又酸楚地喚著他的名字,美目含淚,嬌婉的姿態楚楚動人。
「這位小姐,」薛朔彬彬有禮,「恕我直言,我們從未見過。」
「你、你不記得我了么……」齊韻心咬了咬唇,委屈地眨了眨眼。
薛朔心裡冷冷地笑了,放在以前他或許會吃這套,然而現在,他已經是個預備役的基佬了。
齊韻心冷靜了一下,苦澀地想重生之後阿朔不記得她也是正常的,自己可不能在他面前失態。就當他們從零開始吧。這一次,她不要再錯過他。
她調整好了表情,禮貌地開口:「對不起,我失態了。哥哥,這就是你說的薛先生嗎?」
齊睿秋歪著頭:「我沒有跟你說過啊。你太忙了,我、我怕打擾你……」他的表情很平淡,絲毫沒有打臉的自覺。他不明白為什麼妹妹說是自己告訴她的,他確實沒有跟她說過家裡多了一口人的事。
薛朔一看就明白了,齊睿秋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怎麼說謊。
「抱歉……大概是我入戲太深還沒回過神來,認錯人了。」齊韻心反應非常快,為自己打了個圓場。
「這麼說來,齊小姐是個演員了?」薛朔微笑,心中卻不以為然。這個女人,分明就認識他,卻非要甩鍋給齊睿秋。
有意思。他目光里透出一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