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共死

2.第2章 共死

《鳳后傾城》

晉/江/獨/家/連/載

文/羽飛飛

太子派人來圍攻,定然是發現他不見了。

自己之前多次勸諫其放了晉王,已經惹得他怒意不消。現下,親自前來營救,想必太子已對他起了殺心。

不然,不會讓侍衛們一個不留。

鳳子傾冷笑一聲。

如此更好,最後一絲情義被斬斷,他再也不會念著那人。

只是,眼下剛「認」的恩人不僅身中劇毒,待會很可能就被當靶子試練,來個萬箭穿心了。

鳳子傾越是着急,晉王卻越顯得淡然,推開他的手掌。

「鳳先生實屬赤誠之人,常容得鳳先生牽掛,心裏實在欣喜。但你也看到了,外面被層層包圍。若是以往,我還能藉著這條爛命,拼上一場,殺出一條血路。眼下,我體內有劇毒,別說不能運功,就連多走幾步都喘得厲害。常容實在不該拖累鳳先生。」

他體內的劇毒因之前強力想逼出,反被激發得越發厲害,如今或許已遍佈全身經脈。

他話還沒說幾句,喉嚨覺得一腥,差點噴出鮮血。忍了片刻,方才再次開口,「鳳先生,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鳳子傾怒其不爭,蹲下身,仰著頭看他。

「王爺,你可記得元武十三年,你在青林後山中,救下一隻火鳳,助其從陷阱中逃生?我就是那隻火鳳。我本是縹緲山中的鳳凰,五年前下山到京城,本是為尋你而來。卻不想常源那狗東西拿着你的長命鎖,將我騙得團團轉。這些,我且不和他算。但我本是為向你報恩而來,如今你深陷泥潭之中,我定然不能不顧的。今日,你不跟我走也得走,就算將你打暈了,我也會帶你離開。」

晉王聽其嘰里呱啦說了一堆,雖然聽懂了,卻沒明白其中的前後緣由,仍舊傻傻地坐在原地,跟只呆木鳥似的。

鳳子傾用力將他拽起,手攬住他的腰,讓其靠在自己身上。

「王爺,得罪了。」說罷,鳳子傾將他往上一拋,直接扛上肩,往外走去。

想他晉王堂堂大將軍,卻被一個謀士輕易扛上肩頭。

現下,他方才領悟出,鳳子傾剛剛所說的「我就是那隻火鳳」必定是真的。

這世上除了修士,誰能輕易將他甩到肩上去。

鳳子傾扛着人,拉開門,左右觀望半響,發現火光仍舊在外院,想必很快就會過來了。

他不再遲疑,飛身朝着後門跑去。

從晉王府後門逃出后,鳳子傾將守在外面的侍衛打暈,半點沒有遲疑,疾步往北城門的方向飛奔而去。

早些時候,他已經讓自己的人等候在北城門,只要到了那裏,便是安全的。

黑暗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鳳子傾腳尖踏地,靈巧飛起。即便身上背着個壯士,腳步也沒有遲緩。

待他飛奔到北城門外的一條巷子深處,遠遠便看到停靠在路邊的馬車。

鳳子傾對其吹了兩聲哨子,那邊很快給了回應。如此,他方才安心跑過去。

車夫站在馬車邊,看到他卻杵在原地不動。

鳳子傾瞧了他一眼,見其只是不停地哆嗦,以為是在這寒冬里等候多時太冷了,也沒有在意。

自己跳上馬車,將咳嗽不止的晉王放下,掀開馬車帘子。裏面忽然閃過一陣白光,下一刻刀尖朝他胸膛刺來。

鳳子傾往後下腰,險險躲過。

坐在馬車上的晉王見此意外,本能揮出手掌,打向那人的胸膛。因忽然運功,胸口一陣發疼,一口紅血噴出。

嚇得鳳子傾趕忙將他拖下馬車,手摸到腰間,拔出藏匿腰間的長劍,轉動手腕,瞬時刺穿那人的胸膛。

還未等他喘一口氣,頭頂上忽然罩下來一層網,鳳子傾揮劍欲砍,但那網繩竟猶如蠶絲般堅韌。

他被困網中,手腳更是不便,壓根使不上力氣。

「哈哈哈!」巷子那頭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笑聲。

鳳子傾沒有轉頭看去也知道,來者是太子常源。

他現在只恨,當年自己怎會如此輕易受常源所騙,生生為他當了五年走狗,害得他的恩人常容落得如今下場,自己也跟着成為網中鳥。

一列驍勇北營的士兵各個手持長|槍,伴隨着整齊的步伐,將網中的兩人團團包圍。

隨後,身穿戎裝的太子撥開士兵,走到前方,望着被困網中的人,仰頭長笑。

「鳳子傾啊鳳子傾,我怎麼都沒想到,你竟然會背叛我。」

鳳子傾以自己的身軀撐起那軍網,將晉王護在身下,握著長劍的手掌因捏得太緊甚至發出「吱吱吱」的響聲。

他盯着那人,眼中滿是暴戾之色。

常源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的鳳子傾,不禁有些萎縮,但轉念一想,現下他才是勝者,怕什麼?

他嘚瑟似的晃了晃身子,「鳳子傾,你口口聲聲說為報我救你的恩情,如今卻因為這亂臣賊子,背叛於我。你便不要怪我無情了。」

「呸。」

鳳子傾從小便是性情中人,這五年來按捺本性,隱匿在諸多謀士之中,早就不想屈服。

現在知道了真相,更是沒給常源好臉色。

他出口便罵,「你個搶人東西不知羞的孬種!你早知道我所尋之人是常容,卻拿着從他那兒討來的長命鎖,口口聲聲騙得我為你謀權。恬不知羞的狗雜貨。」

常源當太子這麼多年,豈有人對他如此不敬,這人還是自己的情人。

這一句句砸在他臉上,跟狗屎盆子一樣扣下,他瞬時滿腔怒火,半點不願再與他多說。

他咬牙切齒地命令道,「給我放箭!」

一聲令下,原本守在四周的弓箭手瞬時鬆了手,沾染劇毒的鐵箭破風而出,朝着網中人射去。

原本被鳳子傾護在身下的晉王不知忽然哪兒來的力氣,將他往下一拽,竟生生將他困在了身下,為他擋住了飛速而來的幾隻毒箭。

毒箭刺破肌膚,射入他的胸膛,晉王「呃」地顫抖了片刻,硬是忍住沒有鬆開箍住鳳子傾的手。

鳳子傾在他懷中奮力掙脫,卻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毒箭飛馳而來,一根根刺破他的身體。

「王爺!常容!」鳳子傾高聲吶喊,頭頂之上的人卻再無力回答。「常容!呃!」

毒箭從四面八方而來,即便被晉王緊抱在身下,鳳子傾也是不免被射中了好幾箭。

往常懼怕疼痛的火鳳,此時卻再無暇顧及那些,雙手緊緊抓着常容的腰,「常容!」

「噗——」頭頂上的人口吐鮮血,無力地依靠在他身上,聲音幾乎就快聽不清了,「子、傾……」

我常容一生顛簸在外,只太后和母后時常挂念,其他人在意我的生死皆因有利可圖。

沒想,到了生命盡頭,卻有一人為我不惜命甘願為我冒險。

能得先生厚愛,我常容這一生足矣。

若塵世真有輪迴,望能再與你相遇,這趟,你可千萬別再認錯。切莫,再錯過。

心頭的話未能說出口,常容用盡了最後一口氣,脖頸往下垂,於暗夜亂箭中,死去。

「常容!常容!」鳳子傾抱着那被毒箭刺成馬蜂窩的屍體,仰頭高呼悲戚之情。

「常——容——啊!」

四周忽然揚起飛沙,像是從天上倒下了火盆似的,飄起陣陣火光。原本被陷在網中央的人,隨着一聲長鳴,幻化成彩色火鳳。

火鳳拼盡全力,掙脫開那軍網,火光隨之噴發而出,直朝着站在一旁的常源太子飛去。

「啊!」常源惶恐往後退,卻沒那飛來的火光快,被燒到了一身的火。

「快撲火,撲火!啊!」

鳳火真元,風吹不散,水撲不滅。硝煙四起,火光衝天。

火鳳口中呼著悲鳴,揮動着受傷的雙翅,伴隨着風,將火勢蔓延得更長。

侍衛被火光阻隔在圓圈之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中央的常源太子被燒成灰。

駐守在高強之上的弓箭手不敢怠慢,朝着那閃著金光的火鳳發射毒箭。

一根根毒箭刺穿那伴着旺火的鳳凰!

鳳子傾知道,自己逃不掉,今晚必定要死在這兒了。

可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他環繞在常源太子頭頂上,將其燒成灰后,轉身艱難回到常容身旁,用發光的雙翅緊緊將他裹在自己懷中。

此生,未能報恩。只求,與你同死。

往後,不管天上人間,我定然不離不棄,護着你。

——————

鳳子傾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繁盛茂密的樹枝綠葉。

他揉了揉眼睛,胸口的那股抑鬱之氣消散許多。心中卻想着,死前出現在自己腦中的那句話。

我定然不離不棄,護着你。

嗬。

都死了要說什麼不離不棄。

不對。

不對不對。

鳳子傾驟然坐起身,心想:我都死了,這睜開眼還能看到翠綠的樹枝刺眼的陽光?

莫不是地獄也猶如人間?

「哎呀!」

他都還沒理出個頭緒來,身體卻忽然往下掉落。隨着「轟隆」一聲,跟甩狗皮膏似的,趴在了地上。

「哎喲喂呀!」

他扭了扭自己的腰,抬頭往上看了眼,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睡在樹枝上。

娘呀喲,它這動不動就愛爬樹上的喜好,真是到哪兒都緊隨不舍。想來這輩子也只能是這個「鳥樣」了。

鳥樣就鳥樣吧,就是苦了這腰,吧唧一聲摔下來,差點給摔斷了。

鳳子傾也不急着爬起來,乾脆趴在地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腦子也跟着被摔成了一團漿糊,有點神志不清。

「你可還好?」

「還好還好,就是我這老腰動彈不得了。不急投胎啊,且讓我緩一緩。黃泉路上太長,我怕這老腰支撐不了走到盡頭。」

鳳子傾擺着手,抬起頭,看向頭頂上的人。

「嘶——」鳳子傾瞧見那人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哆哆嗦嗦地喚了聲,「常容!」

眼前,彎著腰,頂着一雙黝黑如墨的眼眸望向自己的,不正是那晉王常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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