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這一席話說得眾人毛骨悚然,其中尤以縣令之最,只因他是清楚溫二爺癖好的,如今遭她點出滿衙堂的冤魂,哪怕可能是假的,就是教人不自在。

「你倒是說說,冤魂在哪?」

往內堂的要道突地傳來熟悉的聲響,裘化真轉頭望去,欣喜若狂地喊道:「侯爺!」

花世澤徐徐走出通道,重陽城知府必恭必敬地地跟在他身後,縣令趕忙走到他面前作揖。

溫二爺見這情勢,眉頭不禁微鎖,不住地朝縣令使眼色,可惜,縣令將心思全都擱在威鎮侯身上。

「你說,冤魂在哪?」花世澤來到她面前,居髙臨下地睥睨著她,微彎的唇角滿是帶著邪味的歡快笑意。

裘化真怔住,定定睇著他。

不對,他還沒看見畫作——

「侯爺,我將顏奎身邊要我捎話的姑娘給畫出了,畫像在掌柜的那兒,你要是瞧見了——」

「又如何呢?」他口吻淡淡的,透著鄙夷。

「侯爺,我確實能看見鬼魂。」

「誰能證明?畫像又如何,似是而非的畫太多,不過是猜人心理,而你最不該的是打算欺騙我……我呢,絕不允許任何人再騙我。」

「侯爺……」裘化真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原以為抓住浮木了,可誰知那是一條隨時會反身咬她一口的蛇。

「曹縣令,她殺人了嗎?」他轉身問。

縣令在旁觀察了兩人的互動,毫不思索地道:「是的,侯爺,裘氏殺害了華陽人氏方武,人證物證俱全。」

「判決如何?」

「為何要拖到二月?」

裘化真聞言,難以置信地瞪住他。

「侯爺,這律例里有載,正月不見血,所以延至二月。」

「不見血么?」花世澤沉吟著,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笑意。「那就沉江吧。」

裘化真臉色倏地刷白,渾身不住地顫抖著。

沉江……那不是要將她給活活淹死!看著他俊美無儔又極致無情的側臉,她真的不敢相信!

「即刻行刑。」花世澤話落,轉身就走。

許是恐懼到極限成了無所畏懼,裘化真朝他大罵,「花世澤,你我之間宄竟有何冤讎,要你這般插手生死?!你瞧不起一條命,你插手收了一命,日後必定反撲到你身上,屆時你身邊要是無故失了一條命,你也不用太意外!」

花世澤頓了下,頭也不回地道:「還不動手嗎,曹縣令!」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她吼道。

目送著花世澤離開的身影,感覺身邊的衙役朝她走來,她怒目瞪向縣令,咬牙道:「大人,既是要收了我的命,也不必急於一時半刻,死前我不求一頓溫飽,只求大人答應我一個遺願。」

「你還想耍什麼花樣?」縣令不耐問著。

「城裡百姓皆知唯有我才知曉賴老太太的契本放在哪,而這事我還未道出,何不先請賴太老爺進衙堂一趟?」

以為她會認命嗎?別傻了!不到最後一刻,她是絕不會放棄的!

悅來客棧的掌柜的站在門外翹首企盼,一見馬車停下,趕忙迎上前。

「侯爺,您可回來了,裘姑娘教官爺給押走了,臨走前她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說要交給侯爺。」掌柜的哈著腰,壓根沒瞧見花世澤一張臉冷得都能凍人了,無意接過東西的他,逕自從他身旁走過。

反倒是顏奎下了馬車代為接過手,見是一隻香包和一張畫,隨手攤開一瞧,教他幾乎要瞪凸了眼,急聲喊道:「侯爺!」

走在前頭的花世澤微回頭,見易水已湊到顏奎身邊瞧著畫,臉色也一變,隨後拿了畫攤在花世澤面前。

花世澤懶懶一瞥,黑瞳緊縮了下,拿過畫仔細瞧著。

畫中姑娘他壓根沒瞧過,教他錯愕的是那姑娘身後畫有艷放的牡丹,下頭提著四個小字:美人如畫。

「侯爺,那是我家小七啊!」顏奎說著,眼眶跟著泛紅。

「真是顔麗。」易水也是萬分錯愕。

「那是小七沒措……」顏奎哽咽著。「原來她真的瞧得見鬼魂,原來小七真的在我身邊……」

花世澤充耳不聞,拿畫的手微顫著,他驚愕的是,這畫風、這牡丹底下的小字!

「備馬!」他將畫一扔,怒聲喊著。「快!」

顏奎頓了下,疑惑侯爺根本沒見過他家小七,怎麼反應比他還錯愕,但既說要備馬,他便快速地卸下馬車。

花世澤躍身上馬,朝縣衙的方向急馳而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顏奈吶吶地問著。

易水將畫交還給他,低聲道:「你沒瞧見嗎?小七姑娘身後的牡丹。」

「那又怎地?」

「柳九姑娘作畫,最喜歡在人畫像身邊添畫牡彤,下頭必提『美人如畫』。

花世澤一路急馳,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不曾如此放肆地急馳過了。

而這隻為了一個他下令處死的女子!

她到底是誰?她為何能仿柳九的畫,為何能將柳九的畫風仿得如此逼真,甚至就連字跡都一樣!

她……見過柳九嗎?

他心急如焚,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汗濕著,就怕來不及,就怕從此斷了與柳九之間可能的聯繫。

一到衙門,他躍馬而下,衙門內外的衙役一見他趕忙垂首作揖。

「裘氏呢?押往何處?」他急問。

聽見聲響的縣衙師爺趕出室外一瞧,先是頓了下,才趕忙屈身走來,道;「侯爺,已經將裘氏押往白江了。」

「……押往白江了?」

「是啊是啊,早已經押往白江,算算時間,應該已經行刑。」師爺怕他不信似的,還邊看天色邊掐著指。

天曉得他一身冷汗了……因為裘氏堅持要等到賴家大老爺到,談了一會,賴家大老爺和縣令大人也談不攏,所以就在半刻鐘前,人才剛被押走,但這事是不能說的,方才衙堂上,任誰都看得出侯爺恨不得能立刻弄死裘氏,要是讓侯爺知曉人才剛走,這事可大了。

幸好走了半刻鐘,要不真撞著了去而復返的侯爺,大夥都得跟著出事。

花世澤聞言,回頭躍上馬背,朝白江急馳而去。

天,千萬不要!至少要留她半口氣,好讓他問個明白!

就在他急馳到城西的白江畔時,遠處可見縣令一行人,而裘化真就被押在江邊,這一幕教他微鬆了口氣。

裘化真腫著半張臉跪在江畔,瞧見拍岸的江水,身子不住地顫著。

那是種她說不出的恐懼,從心底深處如鬼魅般鑽出的恐懼,她甚至懷疑她之前就是溺死的,要不怎會怕成這德性。

天色漸暗,寒風如刃刮骨,她根本不敢想像,一旦掉進這江水裡會是怎生的狀況,她不敢想也不願想,她,不想死!

「好了,已經拖得夠久了,行刑吧。」縣令不耐地道。

「大人且慢,大人……」賴大老爺趕忙阻止,人就往裘化真身邊一站。「裘姑娘,你也知曉這事是侯爺的主意,大人是作不得主的,這……我又能有什麼法子。」

裘化真忍住眸底的淚,冷聲說:「那可不關我的事,橫豎要我說出契本在哪,就得先帶我回賴府,賴大老爺自個兒斟酌,要是不想要契本了,不用理我也無妨。」

「裘姑娘,你這不早在為難我。」賴大老爺臉都快刷白了。

「哪是為難來著,橫豎再申請一份嘛。」她佯裝無所謂地道,但彼此心知肚明,契本重新申請是勞民傷財,恐怕還得從中讓縣令再吃一筆,賴大老爺是千般不願意的。

賴大老爺看著心堅如石的裘化真,再看向一旁掏耳朵的縣令,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突然瞧見逼近的快馬,就在幾步外,馬上的人壓根不管馬兒還在急馳,從馬背上躍下,正疑惑這人是誰時,縣令已快步去到那人面前。

「侯爺,我正要行刑呢,馬上就好。」那哈腰奉承的舉止簡直是諂媚到了極點,就柏辦事不力遭罪,回頭還很很地瞪了裘化真一眼,惱她拖延了時間,他沒得好處,還被侯爺給抓個正著。

裘化真轉頭望去,不敢相信花世澤竟然趕盡殺絕到這種地步,心中不禁生出與他玉石俱焚的衝動。

仗著一身富貴權勢硬要將她給弄死……這種王八蛋,有本事就玩死她,看她死後會不會好好地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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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兩小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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