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過去（一）

「有很多的改造人都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他們被研究所用各種手段帶回進行改造，然而還有極少的一部分人，他們的改造是因為一些原因由家人同意甚至拜託的，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盾不緊不慢的說著，而冥月只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聽著盾的一言一語，那簡單的開場中，冥月聽得最多的是盾心中極力掩飾的痛苦。

改造人，無論是多麼強大的改造人，都已經只是一個工具了，儘管冥月一直在反抗著這一事實，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這已經沒有了任何可以改變的餘地，將自己的孩子用於改造成工具，冥月實在難以相信世間真的有這樣的家人存在。

「你沒有父母可能不知道，我們這些小孩子一直都有一個對手，就是別人家的小孩。」見冥月遲遲沒有回應，盾苦笑著繼續說了下去，「很遺憾，我也沒有逃脫這個厄運，或許也算是我運氣不好吧，我爸是個愛面子的人，而我周圍的人要不就是學校的精英，要不就是即將成為學校精英的人，於是，我從小就被當做精英來培養，成績必須是學校第一，體育必須是學校最好，琴棋書畫必須樣樣精通。只要有一點點不行，老爸就會以別人家的孩子來罵我打我，其實他們也不是什麼都能做得到，只是我爸覺得只有我做到了他們都做不到的才行。所以我特別討厭你這種什麼都搞得定的。」

「額，我模仿招式那麼厲害還真是對不起了啊...」冥月尷尬的說著。

「罷了，」盾閉目駭首，繼續道，「小時候，我的成績只要不是第一，哪怕是和別人並列第一，我就一定會被毒打一頓並且沒有晚飯吃。要把錯誤的地方抄寫個一百遍才可以休息。」

「那你媽呢？你爸這樣你媽媽都不會去阻止嗎？」冥月不解的問道。

「阻止？我媽和我爸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就離婚了，或許這也刺激了我爸吧，他總是說要我出人頭地然後去諷刺我媽，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是一個工具了。還有，你這樣挖別人的童年陰影真的好嗎？」

「拜託，我又不知道...」冥月長嘆口氣說道。

盾依舊不依不饒，立即又搶道：「你明明可以那麼瞬間模仿技能，這種事應該就靠一點理解能力就夠了吧。」

「我...」冥月還想反駁，但一下子也沒了勁，從被子里伸出手沖盾擺了擺，「好好好，算我不對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聽著盾那一聲帶著嘲諷的鼻哼，冥月打心眼裡認為這貨絕對是在找機會打擊報復。

「不過，」冥月想了想，嘆了口氣說道，「你的這種童年真是悲哀，這樣一對比，我那種待在容器里，什麼也不用去想，什麼也不用去做，也不會受罰的童年似乎還要好得多了。」

「哈哈，如果這樣說的話那你的童年比太多人好得多了。」盾突然放聲笑道，因為幅度有些過大扯得他的傷口一陣作痛，冥月聽著，不再答話，他也不知盾的這個笑容到底是在嘲笑他自己還是在嘲笑這個世界，不管是哪一種，冥月都不舒服，「你知道嗎？我們有很多人小時候都是在接受天才教育，因為在大人眼裡只有成績好的人才可能走上上流社會，小孩子該有的玩？他們只是說等我們長大了自然有時間去玩。為了考高分，我們必須要學習各種課本以外的知識，為了不在和其他人的競爭中輸掉，我們必須在周末上各種補習班。每當我們以語言抗議時，好的呢，大人我們不懂這個社會的殘酷，慘的呢，就會被打得很慘。我們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生存就是為了考試，到最後，完完全全成了考試的工具，或許我會憎恨改造人是工具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從以前就是工具，改變了之後還是工具。然而如果就一直是這樣的話，我大概會像其他人那樣咬咬牙就過了，但是，我爸偏偏要幫我改一改。」

「這改一改就是指讓你變成改造人？」冥月靜靜地問道。

「啊，」盾點了點頭，「那次，我爸有個朋友也是競爭對手，他的孩子與我同年，那次考試，我爸特別囑咐了我必須考得比那個人好，為了不輸，我每天都在看書，都在做一些難得完全就不是那個年紀應該做的題，因為我不敢輸，我也不能輸，可是最後，我還是輸給了壓力，那次成績出來后，我不但輸給了那個孩子，我還輸給了幾個我完全不會輸的人，那一次我爸氣壞了，他從家裡抓起鐵棍就對著我亂打，頭，手，腳。他根本就沒有管自己打的是哪裡，他只顧著自己宣洩，而我，只能拚命的呼救，直到我昏死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是躺在醫院裡的，據說是有人聽到我的求救后怕會出人命趕緊報警，警察出面制止了他並要求他立即送我去治療。在我醒來之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呸，為了你這麼個廢物，老子又白花了幾百塊錢。』哈哈哈哈，我是廢物，我自己親爸對著我這個差點死了的人叫我廢物。」盾自嘲道，語言中已經帶著哭腔，冥月靜靜的聽著，藏起來的雙手已經靜靜握成了拳頭，現在在他的腦海中，對於盾的父親，他只想得出兩個字，畜生。

「過了幾天，他又來到病房的時候，他對我說，上次的事情，我太讓他失望了，但是他還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有一個朋友在研究所工作，那個人可以讓我擁有強大的力量。他問我要不要去。那個時候的我很天真，也很無知，對於研究所，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覺得，或許我去了，父親就會重新看我，我就可以不再是個廢物。於是我答應了。」

「在研究所的第一天，他們給我做了全面的檢查，看到給我檢查的人露出了一張滿意的笑臉，我以為這是好事，就在我要問接下來要做什麼時，他們不知給我注射了什麼東西，我便失去了知覺。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已經被關在了容器之中，全身都被管道纏繞了起來。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天，他們所對我做的一切，對我的研究就不用我說了吧。

「啊，」冥月輕輕的回應著，要說在那研究所裡面的痛苦，在這裡的所有人恐怕都沒有冥月更有發言權，那種地獄般的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

「但是，我還在想。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只要我成長起來我就不是廢物，我就可以讓爸自豪。」盾帶著哭腔，啜泣著繼續說著，冥月不了解盾的人生，但是能夠讓這個人這樣流下眼淚，恐怕那心裡的傷口已經要遠遠大過他臉上的那道傷疤了，「可是在經歷了5年的折磨后，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那種沒日沒夜的折磨，那種連一刻都不能安心休息的痛苦，我實在...實在是要崩潰了！我寧願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做一個考試機器也無妨，不管怎麼說，也會好過這樣的痛苦！於是，我逃了，像個敗兵一樣逃了出來。我努力尋找著回家的路，我想去求求他，讓我回到過去的生活，無論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可是在我到家的那一刻，我所看見的一幕對我的衝擊遠遠大過在研究所里這五年的總和！！我爸...我爸他...」

「死了？」冥月一歪頭，下意識的說道。

「死了就好了！」盾帶著苦笑吼道，「他已經找了一個新的女人！有了新的孩子！而那個孩子，看大小，應該已經四歲了！！」

「難道...」冥月瞳孔一縮，儘管他不願意去想，他願意相信盾的父親還沒有畜生到這種程度，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冥月不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