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意外

自從沈諒說喜歡上她以來，周瑜從驚訝，到接受，再到習慣，用了很長時間。就像她一開始花了很久才跟不肯叫姐姐的沈諒變成朋友，之後就再也沒分開過一樣，花時間適應的東西，就沒那麼容易改變。周瑜其實沒有想過，沈諒會有不喜歡她的一天。甚至他說喜歡上了別人，簡直是天方夜譚。但他說喜歡的人是許願，周瑜覺得，這本該是比喜歡她要合理一千倍一萬倍的解釋。

郎才女貌，本就是為他們這一對發明的成語吧。當年的舞蹈比賽，他們就應該譜出純純戀曲的呀。不對，更早的初中一對一吃飯，就該是緣定三生的好契機。誰知道男主角瞎了狗眼愛上女8號，女主角只能等到今天才發展出觀眾愛看的主線。這戰線，拖的也真是太長。

可是明明該拍手恭喜的場景，自己這樣難受，又是為了什麼呢？

郝恬說，她的難過，不是因為少了一個追求者的失落，而是她真的也喜歡他。

王小維說，如果你不喜歡他，只會因為他放棄了追求而鬆一口氣，就像方柯那樣。

周瑜，你是真的喜歡沈諒。

每個人都這麼說。

快過年的時候，下了一場很大的雪。順着周瑜的頭髮絲，融化進身體，把一顆心一個腦子凍得要命，無法思考。

王小維很是擔心的打電話回來，勸周瑜趕緊亡羊補牢，「你別傻了，趕緊把沈諒追回來。他要真的跟許願在一起，你哭都白瞎。沈諒是個實心眼，我看他肯定是那種一但談戀愛就要結婚過一輩子的主兒。那個許願喜歡他那麼多年了，這下要到手還有放開的一天嗎？」

「可是，我怎麼能肯定自己是真的喜歡沈諒呢？」直到這一刻周瑜還是很堅持。沈諒說不喜歡了，那好吧，只要他還像原來一樣，那麼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所謂？「而且，他和許願很合適啊，郎才女貌，是一對璧人啊，璧人。」

「璧你個大頭鬼啊！你聽聽你自己語氣多酸。你自己聽聽啊！都嫉妒成什麼樣子了你！」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你對沈諒的感情，就是喜歡，是愛嗎？會吃醋，就是愛啊！」趕來支援的郝恬也不贊同說，「你如果真的想老老實實談個戀愛，怎麼會跟他天天混在一起？你這樣，哪個男生會追你？」

「弟弟也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呀。」周瑜還是不肯承認。

「放屁，」王小維說，「能一輩子在一起的，只有夫妻，沒有其他。你想想，如果沈諒真跟許願結婚了，你們還能天天在一起嗎？你算老幾啊，人家說有了老婆忘了娘。連娘親這種血濃於水的關係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還會理你的死活？難道人家洞房你去把風，還給人家上門帶孩子啊？」

郝恬接着說，「不說結婚那麼遠的事，就等開學，沈諒和許願在一起，他們天天一起吃飯，會帶上你嗎？一起上課，會帶上你嗎？就算沈諒答應，許願能答應嗎？你想要的一直在一起，還會存在嗎？」

王小維和郝恬的話猛的鑽進周瑜心裏，如果沈諒跟別人結婚，如果沈諒不在她身邊。那她往後的日子，要怎麼辦？

不就是因為不想分離，才選擇不愛的嗎？怎麼如今卻是，只有相愛才能得到長相思守的美好呢？

自己真的喜歡沈諒嗎？吃飯時候許願裝作偶遇的打招呼，迎新晚會上大批女生的尖叫，許願可以製造的偶遇，那些見了別人喜歡她就酸楚的嫉妒，真的是吃醋嗎？

見不到沈諒會想他，沒有他在身邊做什麼也不順心，這樣的感覺，是喜歡嗎？

別土了吧。什麼「真的要到失去了，才懂珍惜和可貴」之類的屁話，不過是小說里矯情的文字罷了。然而，「一對璧人」的強烈畫面感，卻讓周瑜無法忽視的眼睛乾澀。有一種想要流眼淚的衝動，卻找不到去哭的理由。

原來姐姐的身份，連哭泣，也沒有立場。

周瑜眼淚汪汪抬起頭，用很嚴肅的語氣說，「你們說的對。我好像，真的喜歡他啊！」

「對嘛！你終於開竅了。」

「可是，」周瑜不確定的說，「他已經喜歡上許願了，我該怎麼辦？」

「唉。」

除了嘆息就是無奈，想出來的方法，多數是橫刀奪愛之類周瑜之前不齒的做法。只是，沈諒的心意，果真如想像中那樣可以輕易扭轉嗎？

愛情的路上，從來沒有永恆的肯定式。

周瑜突然發現，自己從以前就想要轟烈的，有痛苦和歡笑的愛情、青春，原來，一直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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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是全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沒有之一。煙花爆竹和年夜飯，對於只有兩個人的周瑜家來說，原本並不算美滿，甚至有些吵雜。自從有了沈諒一家的加入，這個年，才算過出了年味兒。

所謂年味，在周瑜看來，其實不是一種味道，而是許多聲音的組成。平日裏的靜默，在這一天幻化出不一樣的音效，聽起來十分美妙。炒菜的聲音，碰杯的聲音，爆竹炸響的聲音，電視機里演出的春晚和電視機外吐槽的此起彼伏，還有親朋好友之間祝賀，和歡笑的聲音。這些天籟一樣的聲音，從年三十開始就出現在沈諒家裏，讓周瑜根本不想回家，從下午開始就賴在沈諒家客廳跟沈諒媽媽一起包餃子。

雖然兩家都不是北方人，可過年吃餃子的習俗，還是被沈諒家從敦煌帶到了上海。沈諒媽媽從下午開始和面，做陷，把十種食材都剁成碎碎的樣子，取歲歲平安，十全十美的吉祥諧音。

周瑜沈諒和沈諒媽媽在客廳里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是和美，才有過年的氣氛。

周瑜包出來的餃子很醜，扁扁的，歪歪扭扭，不像沈諒包出來的那麼飽滿滾圓。可是她覺得反正吃在肚子裏也沒差，所以很不思進取從沒有改進。沈諒總是捧場的說很好看啊，小瑾包的餃子最好吃了。

好在是，在餃子裏包硬幣的任務每次都是周瑜做，她包的餃子連煮出來都是丑啪啪的形狀，好認，反而是個好處。

兩家人親親熱熱一起吃年夜飯。席間家長們彼此敬酒，說的都是希望多年的情分能更進一步的話，周瑜並不知道這些含義，只是心裏，多少有些別樣的惆悵。

怎麼更進一步呢？當她發現自己無法接受沈諒跟別人雙宿雙棲，沈諒卻已經轉身劃下「進一步」的分割線。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真的累了，放棄了，還是只是騙她瞞她的小脾氣。

「沈諒，你還喜歡我嗎？」心裏百轉千回的句子，最終化成嘴邊瀟灑的「友誼萬歲」，交錯在歡騰的碰杯聲中，氣氛熱烈。她藉著熱鬧趁機拍拍沈諒的頭，一語雙關的對着他笑眯了眼睛，「沈諒最乖了，明年還要繼續相親相愛喲。」

沈諒媽媽在一旁跟着也笑起來說，「可不是嘛，要一直相親相愛才好。」

沈諒低着頭沒有做聲。眼尖的看到包了硬幣的餃子，偷偷把餃子夾到周瑜碗裏。周瑜忘了前一刻的擔心，不疑有他一口吃下去，樂開花的跳個老高，「我吃到硬幣啦我吃到硬幣啦！」

家長都很高興寵溺的拍手說真好真好，今年要行大運呀。周瑜看沈諒一眼，嗲聲嗲氣的問，「你說呢沈諒？我今年真的會行大運嗎？」

「當然啦，小瑾什麼時候都是幸運兒。」沈諒對她咧開嘴笑着，在心裏說，因為你就要擺脫我了，要自由了啊。他想，可能這一次，真的要讓爸媽失望了。周瑜不會成為他們很想要的兒媳婦。而他曾經答應過周瑜的情人節花束，也永遠沒有送出去的那天了。

周瑜愛嬌的摟着沈諒媽媽說，「薛阿姨放心啊，我有了運氣也會帶給沈諒的。我會照顧好他的。」言語間，已經不是姐姐的語氣。

既然發現了自己不能離開沈諒，那沈諒就算想離開，她也要把他抓回來。這本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想到這兒，周瑜愈發覺得自己之前的掙扎真是傻的過頭。人生有幾個十年可以一起度過呢？既然上一個十年有沈諒，那未來的再多十年，也不能允許沈諒缺席。

許願硬幣的魔力有多強，她今年到是要試試真偽。只是，心中許多的不確定，又該如何面對呢？

想到這，周瑜吃到幸運餃子的興奮勁兒一下去了大半，只好拚命夾菜吃飯，掩飾心底的秘密。父母親們看到兩個孩子各自埋頭吃飯，均是擔心的對看一眼，趕緊互相敬酒，熱絡氣氛。

周瑜爸爸舉起酒杯，「小薛，我敬你。謝謝你照顧我們家小瑜啊。」

「哪兒的話，周大哥，小瑜就是我自己女兒一樣的。說什麼謝不謝的。」

沈諒爸爸也舉起酒杯，「到是我們要敬你啊周大哥，謝謝你給我們帶來這麼好的寶貝，又漂亮，又會疼人。」

周瑜這個話題中心的人物正準備站起來賣乖，突然沈諒爸爸手一抖，杯子「哐啷」摔在地上。人也相應倒地，映在沈諒驚嚇的瞳孔里，就像電影的慢動作。

兩家人新年的歡樂熱絡，被拖曳進黑洞，蠶食到皮肉都不剩。任由滿天星辰飛舞，眼中，卻不見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