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回到山洞（下）

我放心地回到甲板上，對那些女人說：「你們都到艙里去吧，裡面安全了.那兩個受傷的女人，大家幫忙抬下去。」女人們聽說大船里的惡徒全部被殺掉，不禁悲喜交加。

喜的是傷害她們的人都遭到了報應，悲的是自己在這些日子被折磨得遍體鱗傷，誰都不堪回首。

女人們回到大廳之後，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滄鬼已經被綁得結結實實，他現在不能死，我還有話要問他，你們也不要殺他，更不可聽信他的奸言。給他鬆綁。不然你們還是脫離不了苦海。」

女人們聽完我的話，都極力點頭，表示願意遵守我的意見。但我在自己心中卻擔心著她們。可以說，我對這些女人，除了她們身上的傷痕，其它都一無所知，更不了解大多數人的心理是否健康.在一切安頓好之前，必須提防著她們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我頓了頓說：「現在，我要把你們也捆綁起來，你們不要害怕，這只是暫時的。島上還有幾個女人和你們一樣，也受到了惡徒的傷害，等我把她們接到船上來，就開動大船帶你們離開這裡。你們不要懷疑我有什麼企圖，如果我也是個惡徒，絕不會單槍匹馬到船上來殺滄鬼。那些上島的惡棍，大部分都是被我殺死的。好了，時間寶貴。你們現在已經很安全了，不要介意被我綁一會兒，都合作一下。」

大廳的煙霧已基本消散，我在大船內翻找了很多地方，總算髮現一個小藥箱。裡面藥棉、碘酊、抗體針劑樣樣齊全，比起陳霞在山洞用石盆簡單熬治的湯藥。效果差異太多了。

處理好那幾個女人和自己的傷口，我稍稍休息了一會兒，才重新規整了武器，找來一個橡皮筏，順著錨鏈下了大船，開始滑回島上。

大船周圍的血腥，也許已經引來鯊魚，但不能猶豫不前，還必須去冒險，必須及早趕回山洞，陳霞還在那等著我呢。

天空的太陽已經偏斜很多，希望在黃昏之前，我能順利趕回山洞，我現在的心情，應該說是舒暢的，從來沒有這樣舒暢，只是肩膀的疼痛依然不止，使大腦陣陣眩暈。如果這個時候我昏死過去，那將會釀成怎樣的誤會與悲情？

橘黃色的小橡皮筏，不多一會兒就靠了岸，我把皮筏子掩藏在一簇茂密的荒草中。雖然船上的悍匪已全部剷除，就剩一個被綁住的老滄鬼，可特殊情況的出現，總是出乎人們的意料。畢竟我沒有親眼見到逃出鬼猴追殺的那幾個匪徒的屍體。還得多加提防。

如果我從樹林跑回山洞，最快也得三個小時，而且還有遇上鬼猴的可能。現在大船都奪到手裡了，要是被鬼猴殺死，那可就太不幸了。

徑直跑到谷頂垂下麻藤的地方，我努力嘗試著往上面爬.岩壁經過陽光的照射，散發著潮熱的濕氣，直往我的臉上撲。我脫下上身的綠外套，發現左肩上的繃帶有些鬆懈，醫用棉紗的上層又滲出許多血漬。

我把布條拆開，用牙齒和右手配合著重新勒緊，盡量箍緊傷口，防止攀爬的時候因胳膊太過用力，使大量的血噴出來。

懸吊在額前的這條麻藤，是我通往勝利的最後一道防線，幾日來的風吹雨淋，使它有些朽蝕了，總有一天要斷裂。這種斷裂帶來的危險，在我每使用它攀爬一次，就向我靠近一次。

肩膀的疼痛陣陣襲上心頭，雖然隔著綠色的外套，但依然能感覺血液在繃緊的布帶下汩汩湧出。我的頭腦里，像正灌入大量的鉛水，把雙眼壓得昏昏沉沉的。

我此時在麻藤上的狀態，正如醉酒的人，雖然很想去達到某種目，但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此時我已經爬了二十多米高，如果意志稍稍鬆懈一下，整個身體就會墜落下去，其後果是再也看不到下一個日出。

腳上的軍靴幫了我很大的忙，它比我以前的馬靴有更好的抓附藤繩的作用。其中有幾次，在我蹬踹谷壁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壁面上青色的苔蘚和白蘑菇，它們像一灘濕泥般糊在上面，使我往上攀爬的摩擦力大減。如果在陸地上，頂多我會摔倒，可現在這種狀況無疑是在玩命，如同踩在刀刃上。

快到谷頂的時候，我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看到很多金色的蝴蝶縈繞在我身旁，而且用細軟的小爪拽住我的肩頭和胳膊，一齊使勁把我往上拉拽。彷彿要將我的靈魂從這副沉重的身體里拉上天空。

我知道這是死亡前的徵兆，只要我相信了眼前的幻覺，雙手和雙腳一放鬆，靈魂就真要被這些金色的蝴蝶帶走了。但這時候在我迷迷糊糊的腦海中，浮想起了陳霞的聲音，雖然我怎麼也看不清她的臉。

我很想和她告別，哪怕付出再大的痛苦，也要告訴她們馬上到船上去，不要再在島上逃生。可是，我的神經已經無法支配周身的肌肉，我彷彿一尊石像，搖搖欲墜地懸挂在岩壁上。

我試著張開嘴巴，用牙齒死死咬住粗大的麻藤，把自己的一切像籌碼一樣壓在這根藤索上。現在我不能再繼續往上爬了，必須讓自己緩一緩，等眼前的幻覺消失。

突然，我感覺有幾條蛇從頭頂上撲下來，在用閃電般的尾巴抽打過我的背部之後。又用鋒利的牙齒狠狠咬住我的雙腳。當時我連痛疼的感覺都麻木了，整個身子像被這幾條蛇叼著往上移動，最後歸宿是被它們吞進胃裡。

肩膀和腰腿被石壁上磨得鮮血淋漓，我明顯感覺自己開始發飄，這種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醒醒啊，蘇青，是我。你快醒醒啊……」雜亂的聲音縈繞在我耳邊，無數的雨水不斷滴灑在我的臉上。昏迷中，我感覺舒服了很多，身體上的重力已被完全卸去。但是我還是死死抓牢麻藤，我想我要再堅持一下，不能就這麼放棄。我不想就這麼離開陳霞，我好想多挺一會兒。

「放鬆些，放手吧，沒有事情，你安全了。」這句話不斷地重複著，不斷地傳入我的耳朵.我看到很多白色的天使在爭搶我手中的麻藤。她們說：「給我吧，不要再撐得這麼辛苦了。」

我好想和這些要我放棄麻藤的天使對話，告訴她們，我還不能安心地跟隨她們進天堂，陳霞還需要我。可是，我始終張不開嘴巴，我感覺體內的神經就像一張蜘蛛的大網，已將我牢牢地束縛和禁錮。

現在我唯一能辦到的，就是牢牢抓住麻藤，不要被人搶走。只要我一失去麻藤，等待我的就是五六十米高的谷底。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完全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我躺在燥熱的岩石上。陳霞正呼扇著芭蕉葉，為我驅趕蚊蟲，拿著團布條不斷擦拭著我冒出的虛汗。

陳霞的眼睛，哭得有些浮腫，我沒有說話，只是睜著眼睛看天空上方的火燒雲。

「你不要說話。我們現在都在洞頂，這裡很安全，你總算醒了，太好了。」話還沒說完，又喜極而泣，從臉龐上滑落下很多淚水。

「你肩膀的傷口，我已經給你重新包紮過了，現在你失血過多，要好好地躺著修養，不要亂動，也不要費力說話。」陳霞一邊抹著眼角的淚珠，一邊又哭又笑地對我說。

陳霞的臉龐。堵在我視線的上方，遮住了天上那片燦爛的火燒雲，彷彿剛更新了一副更美的畫卷。我感覺她們的美麗被鑲嵌進了天空，正帶給我無限的安寧。

我閉合了一下眼睛，示意她不要擔心，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康復。陳霞用棉布條澆蘸了一些淡水，慢慢地滴在我的嘴唇上，她哭泣過的臉越發粉得可愛，也潛藏著一些笑意。能看到我現在還活著，她一定是開心得不得了。

「你走了之後，我很擔心，就在天剛露出太陽影子時，忽然聽見院子的門被瘋狂地撞擊著，我以為是壞人圍剿過來了，便立刻躲進洞內的大石後面，準備和他們同歸於盡，可是……」

聽陳霞說著說著，突然停頓下來，我的眼睛里立刻跳出一絲亮光。

「我在洞里等了半天，始終不見壞人出現在洞口，可是院子的木門還是響個不停，我還以為是島上的亡魂在作祟，嚇得腿都軟了。不過後來確定這不是人類，就果斷地抓住洞門前的藤繩爬上了谷頂。然後就趴在這裡一動也不敢動。」

「你……你受傷沒？」我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一句話。陳霞高興地笑了出來，一雙手撫摸著我微燙的額頭說：「我沒受傷，等那幾隻撲咬院門的花豹從水下潛游進來時，早已經上了谷頂。它們很大很兇，不斷瞪著我們，嘶吼著往谷頂上竄跳。有一隻灰黑色的豹子，竟用爪子勾著木門往上爬，眼看就要弓背跳躍上來，我就朝灰豹開槍了，最後把它們全嚇得不敢再往上爬。」

我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表示對陳霞的讚許。

「豹群還在嗎？」陳霞見我這麼問，又講述起來。「不知道。我開槍之後它們都跑得不見了蹤影。你放心吧，我會保護你，我也會用槍。」

「你們不要下谷頂，等幾個小時，我就能恢復得差不多了。」坐在我頭前的陳霞，突然彎下身子，用她柔軟溫馨的嘴巴，在我的額頭吻了一下，然後笑著說：「你好好修養吧，洞頂比山洞安全多了，要不是那幾隻野豹，我就上不到谷頂，也不會看到你懸挂在這麼高的峭壁上昏睡過去。」

聽陳霞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自己懸挂在峭壁的時候，有多麼險象環生。

「喊你半天，見你沒反應，可把我嚇壞了，就急忙削斷木門上的麻藤，垂下去套你的雙腳。當時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好怕慢上一秒，讓你墜落下去。」

陳霞說話時的緊張表情，彷彿又回到剛才救我時的情景，臉上流露出惶恐。

陳霞輕聲對我說：「你啊，真是頑固。我費勁把你拉上來之後，你還在半昏迷著，怎麼勸說也不肯放開手和腳上夾著的麻藤，總以為自己還掛在峭壁上，像個倔強的孩子。」

現在我身體虛弱，感覺舉槍的力氣都沒有了，別說對付野豹，就是過來幾隻豹貓，都可以把我吃掉。為了能儘快恢復自己的實力，我又閉上了眼睛，使自己慢慢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