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大泥淖自從經歷了前夜的狂轟濫炸，鱷魚的數量減少了很多。這次撲過來的鱷魚群，充其量就百十來只。十五個匪賊已經分成三組，佔據著三塊一字排開的大石，有效地進行火力阻擋。

泥淖後面又撲上來二三十條大鱷，眼中看到的不過是大石上的肉食，它們不明白自己堅硬的牙齒和皮膚已經失去了廝殺和自我保護的意義。

這群奔爬過來的鱷魚，估計都曾追咬過我。在它們的印象中，要是還幻想著這十五個有充足火力射擊的傢伙和我當初一樣，除了逃進樹林，就沒別的本事，那它們可就要倒大霉了。

「給我狠狠地打！老子有的是機槍和子彈，待會兒留幾條活的，老子要親手宰了它。」黑衣老大見衝上來的鱷魚瞬間被消滅，知道自己已牢牢控制住了攻擊的主動權。更加得意地叫喊道。

我把狙擊鏡對準那個操控重機槍的光頭的後腦，忽然，一根十公分的灰黑色竹刺，忽然扎在了鏡像中那顆光亮的腦殼上。

光頭立刻停止射擊，捂住腦袋，疼得在大石後面不住地蹦跳，嘴裡還哇啦哇啦地叫嚷著什麼。沒過十秒鐘，他就開始嘔吐，接著昏死過去。

「野猴子來啦！中間一組繼續射擊鱷魚，左右兩組照看兩路。往死里打那些小畜牲。」黑衣老大一邊喊著，一邊不住地往四下看。他想知道矮野人是從哪裡攻擊過來的，萬一到時候守不住，自己好及時朝反方向逃跑。

「嗒嗒嗒……嗒嗒嗒……」一個頭上包著黑巾的小個子，抬起光頭剛才用的重機槍。接著向嘶咬過來的另一撥鱷魚掃射。

黑衣老大慌慌張張，從倒在地上的光頭胸前扯下一顆手雷，對著旁邊密集的矮灌木叢扔去。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凌亂的碎枝葉四處飛濺。

這下等於捅了馬蜂窩，數百個身材像十歲孩童般大小的矮野人。稀里嘩啦地從後面蹦了出來。它們嘴裡發出吱吱的尖叫，極其刺耳。

這些矮瘦的野人，有著細短的小胳膊，每一個小野人手裡，都舉一根兩米長的木杆，對著最近的一組匪徒一齊吹射毒刺。

面對這樣一群突然出現的矮野人，我真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對異類的恐懼。它們就像在開水鍋里煮過似的，渾身的短毛白一塊棕一塊白，如同患了病癬，處在半脫落狀態。我趕緊移動狙擊鏡，仔細觀察沖在最前的那個。它的大腦袋的形狀，很像剝皮后的海豹。一束長長的綠毛高高豎起在頭頂，那雙死魚般的眼睛，猶如兩枚銀灰色的硬幣鑲嵌在凹陷的眼窩裡，閃出幽森的光。

無論多麼強壯的男人。想不用槍械和刀具，僅憑赤手空拳是打不過這種大自然孽造出來的生靈的。只看它上下顎的四顆獠牙，從紫黑的嘴唇里裸露出鋒利的尖角兒，又在唇邊交叉成兩個小X型，就夠讓人不寒而慄。

任何落單的壯年男子，假如被三兩個這種生靈圍住，可比遇上幾頭大野豹好不到哪裡去。

雖然我是從狙擊鏡里看到這些的，離鏡像中的原物還很遠，但胃裡還是在翻騰，不由得嘔吐出一股酸水。這比起我不久前在樹林里遭遇那條「黃金蟒」，可刺激眼球多了。

那個中標昏迷的光頭，還躺在碎石上，無人掩護。最靠前的一組機槍手，紛紛蹲跪在地上，向從灌木里竄出的矮野人混射。

先前竄起兩米多高、正撲向他們的矮野人，在半空中被密集的子彈擋了回去，凌空失重的小身板兒，瞬間倒向從後面剛剛躍起的同類頭頂，結果雙雙一起跌回灌木叢，就像遇上沙灘而退回去的海浪。

「來吧，小畜牲，嘗嘗子彈的滋味兒，來吧，來啊！」一個脫下雨衣露出一身壯碩肌肉的白人，邊嘶喊邊弓起身子射擊。

不難看出，這些瘋狂開槍的傢伙都被嚇壞了，他們不知道灌木後面還有多少矮野人正奔跑著向這裡衝來。「啊，啊啊啊，救我，快救我！……」

在中間防守射擊的那組匪徒里，其中一個傢伙被撲上來的一頭半死的大鱷魚叼住了大腿。他坐在地上，邊嘶嚎邊掙扎著，想把大腿從鱷魚口中拔出來。實在沒了辦法，就把手裡的機槍捅進鱷魚的血盆大口，死死摳住扳機不放。子彈像蝗蟲一樣鑽進鱷魚的喉嚨，又從鱷魚粗大的尾巴里鑽出來。

大鱷終於熬不住機槍的噴射，鬆開咬住的獵物，僵直地死去了。那個被咬的傢伙急忙丟下機槍，用兩隻胳膊按在地上，往後使勁地拖動身體。他已經不見了一條腿，正哭天喊地的呼喚同夥來救自己。

黑衣老大急忙走過來，撿起卡在大鱷嘴裡的機槍，重新扔回那個斷了腿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傢伙懷裡，表情急切地說：「堅持住，我會給你很多黃金，你快使勁開槍，壓制住撲過來的鱷魚。」

斷腿的傢伙哪還顧得上這些利誘，他只管抱著斷腿哭個沒完。黑衣老大看出來了，眼前這點殘兵敗將肯定守不住兩個方向的攻擊。他左右看了看正在開槍的嘍啰，正一個接一個地被野人的毒標射中，知道情況不妙，就趁亂閃進了樹林，一個人偷偷地跑掉了。

阻擊矮野人的那組海盜，已經全軍覆沒，都中了毒刺昏迷在地。這時已有近百個矮野人沖了上來，紛紛騎在這幾個倒地的大漢身上，開始撕咬起來。

矮野人那長著雜毛的小手，像鋒利的鉄爪子，能迅速從人的身上揭下皮肉，一把一把地往嘴巴里塞，看不到咀嚼就咽進了肚子。

光頭的小腹已經被掏吃得像一個血盆，裡面的腸子被矮野人的小爪子掏了出來，送進嘴裡吸溜進去。其中一隻頭頂灰綠色毛髮的矮野人，正吃一塊兒滴著血漿的肝臟。肝臟下端墜著一小截兒來回晃動的紫紅色結締組織。突然，一個同類的小爪子伸到它嘴下，將那截還未吃進嘴裡的結締組織猛地扯拽下來，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這下可惹惱了灰綠長毛，它吐出嘴裡的食物，揮起堅硬的小毛爪，狠狠摑在那個搶它食物的野人臉上，兩個畜牲立刻廝打起來。

其餘的矮野人並不理會它倆的打鬥，還是自顧自地猛吃猛嚼。剩下的海盜看到這副慘象，立刻扔下手裡的武器。狠了命地往回跑。

他們這一跑動，刺激了灌木後面新竄出來的矮野人，「吱吱嘎嘎吱，嘎吱吱咯咯」，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矮野人發出這樣奇怪的聲音。就連正在吃人的那堆矮野人，也被招呼著向逃跑的匪徒追去。

「轟……」那伙兒帶著驚恐奔逃的傢伙，撞在了我設置的手雷引線上。被炸倒的兩人，只在地上翻滾了幾下，便當場斃命；另外幾個匪徒爬起後繼續逃命，根本顧不得前面是否還有手雷陷阱。

趕上來的一群矮野人，立刻將路口炸死的屍體像吃光頭那樣，在瞬間吃得連骨頭碴都沒剩。不過，它們沒有繼續追趕跑進樹林里的那幾個人。

「砰！」的一槍，我射中了一個正在逃跑的匪徒。其餘幾個匪徒，這下更是惶恐到了極限。他們也許認為，從後面追趕而來的矮野人，已撿起他們丟棄的步槍，正向他們射擊。

射殺一個敵人之後，我忙用狙擊鏡回望大泥淖邊上的矮野人，發現一個長著顆紅鼻子的傢伙正朝著我的方向，不停地聳動猩猩般短小的鼻頭，狠狠嗅著周圍的空氣。

忽然，這個小野人仰起粗短的脖子，支楞著一張像被火燒焦似的醜臉，兇狠的牙齒上下打磨著，不斷皺緊兩隻灰銅色眼睛之上的眉頭。我隱約覺得，它對我正蹲伏著的這棵大樹產生出一種暴躁情緒。

我立刻意識到了危險正臨近，它可能從密集的降雨中聽到了我發射的槍聲，所以想用敏銳的感官捕捉我的氣味兒。

要是等這個紅鼻頭的野人再發出吱吱嘎嘎的鳴叫。不用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砰！」又是一槍，我迅速射穿了它的頭顱，一注猩白的腦漿瞬間甩了出來。由於它身子矮小，竟被暴擊的狙擊槍子彈打得向後翻滾。

迅速射完第二槍后，我立即從樹上滑了下來，準備向樹林深處的高地跑。

一路上我不斷地嘔吐，有時甚至跌倒在地。這些矮野人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食人族，而是傳說中的「鬼猴」。

恐怕世上唯有在這麼原始而又不為人知的雨林深處，才能繁衍出這麼噁心的生物。傳說里，稱這些鬼猴是魔鬼故意從地獄釋放出來懲罰人類的。它們嗜血成性，繁衍能力超強，能像老鼠那樣在短短几個月產出數十隻。我以前確信這些東西都是謠傳，可是今天卻親眼看到了。

而這些真實的鬼猴，看起來比傳說里的更猙獰，它們的肚子猶如吃了觀音土的十多歲孩子。鼓脹得很厲害，身上的四肢雖然細短，彈跳力卻相當驚人。尤其是頭頂上高聳的綠毛，和響尾蛇的鳴尾以及蝮蛇醒目的花紋有著同樣的恐怖效果，看一眼便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