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豹貓（下）
密密麻麻的豹貓，沸騰著竄咬圈在藤條上的獸肉，見我揮舞棍子追打過來，仍毫無懼色，甚至沒有半點顧忌，只顧撕咬吞咽，像餓了幾輩子一樣。
我照準豹貓擁擠密集的一片，帶著被哄搶的憤怒，使足狠勁兒往下砸。
大群的豹貓，如千萬隻螞蟻滾咬著飯糰，黑壓壓堆在一起，只顧張開嘴巴扯拽現成的食物。它們敏捷的身體。一時間來不及躲開，被木棍結結實實地砸下來。
一陣刺耳的尖叫，五六隻被木棍重重打到的豹貓，當場側歪著身子，躺在了石板上。這幾隻豹貓的脊椎，一定斷得厲害，內臟也嚴重破裂，痛得一個個蹬腿挺身直哆嗦，眼珠不住上翻；銜著獸肉的嘴汩汩地吐出白沫，好比嬰兒溢出的粘稠奶漿。其餘豹貓見狀，嚇得嗷嗷直叫，「噌噌噌」四散開來。
我站在曬著的獸肉中間。繼續比劃著棍子，示意它們不要再靠近，否則雷同那幾隻死貓的下場。獸肉晾曬時，鋪開的面積很大，大群豹貓還是叼走了不少。
我舉著棍子，瞪大眼睛怒視它們，許多隻豹貓揣著驚嚇，在離我遠遠的地方貪婪吞嚼著，時不時斜著眼珠瞄一下我，既怕被木棍砸到，又想著趕緊吃掉嘴裡的肉后再過來叼走幾塊。那種扒著碗里看著盆里的貪心勁兒，令人感到憤慨。
我很心疼這些肉乾兒。豹貓的數量巨大，每隻叼走一塊的話，就損失我們百十來斤的食物。幾隻吃完嘴裡肉乾的豹貓，確實沒有死心，又試探著朝離我較遠的總獸肉靠近。我若過去打它們，溪邊另一頭的肉又會被其它豹貓趁機叼走。
這會兒若還撿起石塊去砸豹貓。自己都會覺得可笑。我想在這一大群畜牲里，一定有那隻曾擔負偵查任務的豹貓，把我投石塊兒的笨拙攻擊告訴了它們，
然後它們一起大笑，覺得我笨拙得像只狗熊。
剛才那一棍子打下去，雖然僅砸死幾隻，但這兩天來，我被一隻豹貓糾纏的鬱悶倒緩解了不少。這一棍子，還真給了它們點威懾，出乎豹貓的意料，使它們提升了不少警惕性。
大群的豹貓見我身手敏捷，木棍掄得呼呼生風，一時也不敢靠近，便與我周旋起來。幾隻個頭兒碩大的豹貓，躲得位置比較靠前，它們性子急躁，甚至對我吼叫起來。拱起老高的貓腰上，脊背的毛直立著炸開。尾巴打著卷，甩著鉤，故意暴露出兇狠的牙齒給我瞧。
豹貓的牙齒也很鋒利，骨白的細牙尖閃著寒光。若是我的身軀縮小到原比例的十分之一，哪怕和山羊大小，這幾隻大點兒的傢伙也會頃刻撲上來將我撕碎。
一般膽子較大的豹貓，在平日里，多是豹貓群的頭目。它們這會兒，正想在貓兄貓弟們面前展露一手，威風一番。只是見我體形巨大，威猛，且孔武有力，心裡也發虛，只好矯揉造作地對著我嘶叫，擺弄幾下捉松鼠的花花架子。
真是死要面子，如果它們敢衝上來出風頭，我會立刻一棍掄死它。這種在同類中膀大腰圓的資本，更容易被我擊中。幾隻肥大豹貓的後面，是一大片身形中小的豹貓，看來一個大家庭中公的母的，老的幼的，拉家帶口的都跑來了。
豹貓群中，可能還夾雜漂亮的母貓，或者崇拜大肥貓的崽貓。四五百隻貓眼，齊刷刷盯著前面幾隻大貓，這種無形的動力和壓力，促使幾隻大個兒豹貓不斷朝我守護的獸肉靠近，從那越翹越高的尾巴和支楞著的脊毛，不難看出它們的色厲內荏。
這群傢伙只會一起鬨搶食物，沒有團結起來拚命的意識，如若真那樣了，一齊向我身上撲竄，定能在瞬間將我啃成一具血淋淋的骷髏。
我心裡也捉摸不準，小型的豹貓群有沒有高度協作的精神。印象中貓的習性是獨來獨往，可在這種荒島原生態環境中的成長起來的豹貓，似乎更接近狼的天性。
一隻離我最接近的豹貓，雙耳幼圓，尾巴粗長，烱亮的銀灰大眼，透著無限迷幻。它的毛色淺白怪異，近似水墨畫里中的幼豹，只是面頰帶著大塊黑斑，彷彿剛從灶里鑽出來的，粘了滿鼻子黑灰。
如此模樣確有幾分嚇人，就屬這隻傢伙對我叫得最兇狠。它也許把我當成了巨型鼠類，而我把它當成了小型野豹。
我要是攥住它尾巴，朝岩石上那麼一摔，立馬送它歸西天。遠比之前那隻大山熊叼住我的大腿往岩石上磕碰猛烈得多。
群貓見這隻大個兒豹貓慢慢逼近了我，立刻躁動起來。我必須遏制住這種勢頭，這群小畜牲也有雞血沸騰的可能，真若一股腦兒撲向我，後果慘不忍睹。
擒賊先擒王，是人類慣用的戰術，對小畜牲則不可如此。我拿起一串獸肉，彎腰的動作嚇得群貓立刻後退。我略略感覺到，眼前這陣勢不像怕被我打到而退縮，而是有了一種滿弓待射的氣勢。我猜想得沒錯，它們確實想要蜂擁而上，對我群起而攻之了。
我把手裡的肉串向前丟出四五米，給它們一種我想妥協、主動餵食的錯覺。這群豹貓呼啦一下，全圍上來爭搶。
強壯的豹貓自然搶得兇狠，吃到的也多，中小體積的豹貓卻沒吃幾口，那幾隻大貓甚至到它們的嘴角搶食。涌動的團結勁兒，頃刻間被弱肉強食的矛盾激化。
瞅准這時機。我一個箭步跳躍過去，雙手握住木棍對準搶食的豹貓堆兒狠砸起來。它們只顧內部爭鬥，沒提防我來這麼一手，一時無法躲閃，被我掄得七零八落，嗷嗷尖叫。疼得是哭爹喊娘。那種砸貓的感覺，就像敲打鋪在地上的厚厚棉被，噗噗悶響。
聲音聽起來倒不怎麼過癮，但是解氣得很。我大聲喊著陳霞，趕緊出來收搶曬肉。同時，我又抓起地上一根木棍。朝貓群左右開弓，一路橫掃。這會兒可管不了它貓姐貓妹，貓孫子貓祖宗，見一個打死一個，哪只跑得慢註定要倒霉，難逃立刻喪命的下場。
這一頓狠打猛砸。掄死足有百十來只豹貓。它們大大小小，花白灰黑，一隻只橫屍曠野。有的被砸中頭顱，痛得蜷縮起身子，在地上拱圈圈，嘴巴、眼睛、鼻子、耳朵里溢出鮮血。
被打中脊椎的豹貓。都挺直身子抖索著掙命，活不過多久。打中尾巴或者後腿的豹貓，嗷地一聲怪叫，竄蹦起老高，停留在空中的時候，都沒來得及落下，又被我另一隻手上的木棍橫著打飛，跌撞在岩壁上，腦漿四濺，血噴如泉。
此時，我就彷彿拿著拍子打蒼蠅，穩准狠的快感油然而生。內在卻透著一種噁心。
豹貓群總算被衝散開，沒挨到揍的，跑進樹林逃命去了。我回頭一望，地上貓屍縱橫。陳霞還像雨前麥場上的村妞兒，使著勁兒往洞里抱肉串。
我嘆了口氣，和她說道：「不用搶收了。再拿出來抓緊晾曬，只要天黑前晒乾，掛到洞內的岩壁上，以後就不會再被這群豹貓輕易搶奪了。」
看看地上的曬肉，縮水了一大圈，我很是心痛。看來一個月的伙食有些緊張。
可當我再回頭一看，地上橫屍的豹貓，多半膘肥體壯，小的十斤左右，大的將近二十斤。毛皮倒不稀罕，若把它們的肉宰割出來晒乾，也有三四百斤，從重量上看，倒不怎麼吃虧，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所以，這些就當做以後的食物了？」陳霞看著我，嘆了口氣，說道：「倒也說不上有什麼損失，就是又要麻煩很久了。」
「不急。」我笑著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把身體放鬆的靠在後面，看著天空發獃。
現在已經不缺食物了，那麼只要解決淡水攜帶的這個問題，我們就可以考慮出海的問題了。
回家啊……
我看著頭頂的天空，沉默了，我和陳霞現在流落在這裡這麼久，中間無數次，或者說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思考怎麼回去的問題。
現在，這個曾經看上去遙不可及的事情終於要實現了么……
如果要回去，那麼我們除了必要的食物和淡水以外，還需要一艘能夠支撐我們長時間漂流的木船，以及準確的方向。
看著太陽，我大概知道東西南北在哪裡。可是，我們又該向哪個方向漂呢？
萬一運氣不好，一直飄到了太平洋上，那就徹底玩完了。
嘆了口氣，一時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是肯定不願意和陳霞一輩子都困在這座島上的，可是，現在的情況又實在讓人絕望，洋流什麼的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那麼，該怎麼辦……
「你還不來吃東西么？」陳霞看著我在那發獃，好奇的說道。
「這就來。」我嘆了口氣，站起身向陳霞走去。
無論如何，日子還要過下去啊……在解決掉出海的問題之前，我們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
可是，無論如何，我還是想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