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怪醫

第十四節 怪醫

一左一右兩張木床上,躺著兩名已用藥物麻醉后的傷者。夾道的木桌間,擺著數十個大小不一的粗瓷小罐。在搖晃不停的燭光映照下,釉化的罐面也散發出一種頗為刺眼的幽藍熒色。

站在桌前,拎起一隻顏色微黃的土釉瓶。旋開瓶口的紅布軟塞,從中抖出約莫二錢左右的白色粉末,兌上早已準備好的溫水。在一把木勺的緩慢攪動下,那盛放在粗瓷茶碗中的藥粉,很快融化成為一汪類似蛋漿顏色的液體。

老頭並沒有說謊,自己的徒兒的確精通藥理。不過,與通常概念中的施藥救人的醫者不同,其口中所謂的「醫術」,絕大部分是有關如何用毒與解毒。

天放記得,剛開始學背《黃帝內經》那會兒,老頭就曾經說過:「用毒,也是武功的一種。毒術之精深,絕對不亞於醫術。毒可傷人,亦可救人。醫之大者,心之慈悲名滿天下。毒之深者,心之狠辣同樣為世人所懼。然而,醫者救人,施之葯。毒者殺人,同樣也施之葯。一善一邪,一正一反,全在理念之變數。而葯本身卻全無過錯。因此,醫之惡者,自然可用藥石殺人。毒之善者,也可以藥石救人。醫、毒二術,殊途同歸。個中區別,僅在於用者之心也。」

老頭的話,天放從來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唯獨這一次,他深以為然。

學醫學毒,殺人救人,全憑自己一念之間。從這個意義上看,毒便是醫,醫就是毒。醫生不也常說嘛:「凡葯三分毒」。

頭髮被拔光的傷者,已經在旁人的扶持下從床上坐起。陷入昏睡中的他,絲毫感覺不到從傷口處傳來的難忍奇癢。也許,也只有這種時候,他那被折磨許久的神經中樞,才會在麻醉劑的效果下,得到那麼一點點可憐的喘息。

「你們抱住他的頭,撬開牙齒。把這個灌下去。」天放所指的,正是自己剛剛兌好的白色藥液。

「什麼?喝這個?你,你瘋了嗎————」

話音未落,站在一旁的陸輿頓時瞪圓了雙眼。怒喝著衝上前來,一把搶過盛葯的土碗,狠狠垛在木桌上。顫聲道:「這是劇毒之葯。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毒殺,從來就是天魔門人必學的基礎。身為掌門大弟子的陸輿,當然能夠清楚地判斷出一些門中常用的藥物。何況,那隻盛裝藥粉的黃瓷瓶子上,還用醒目的墨字寫著:「歧蟾酥魂散」。

此物是從蟾酥中提煉而來,毒性極烈。屬於天魔門中獨有的密葯。

「蟾酥有毒。但就其藥性而言,卻也有著鎮痛、解毒的效果。他的傷勢極重,癢從頭入,毒由腦侵。加上時間耽擱太久,尋常手段已經無可見效。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將藥石灌入內體,以毒攻毒。利用蟾酥的固有特性,開竅醒神、辟穢除污。將外侵之毒逐步驅散,或許還有幾分根治的機會。」

天放說話的聲音不大,意思卻已經非常清楚。只是陸輿還是無法放下心來,仍舊死死地篡緊葯碗不肯鬆手。

受傷的人,是他最心愛的弟子。

這葯,也是喝下立斃的穿腸劇毒。

一時間,他實在無法取捨。

「葯,我已經給了。愛喝不喝,不喝拉倒。」

見狀,天放也不著急。只悠悠地拉過一條板凳坐下:「麻藥效果一退,又能重新感覺到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奇癢。他會不顧一切的撓。摳掉頭皮,撕裂肌肉。甚至,癢入深髓的難受,會迫使他把頭蓋骨也活活抓穿。到了那個時候,你所見到的,只是一個活活掀開自己腦袋,為了止癢而大把抓出雪白腦漿拚命搓擠的瘋子。」

陰暗的小屋裡一片死寂。包括陸輿在內的一干聽者,臉上無不顯出驚怖的冷肅。微張口唇下,那一個個圓銳突起的喉節,更是不由自主地上下聳動著。

大滴的冷汗,從陸輿額角緩緩滑落。

他當然明白自己徒弟的傷勢,也親眼目睹過傷者為了止癢而做出的瘋狂。

天放所說的這些,並非空口白話。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即便喝下一碗砒霜,也比被活活癢死好得多。。。。。。

(嘿嘿!各位看書不給票的朋友,有沒有覺得身上很癢啊?抓吧!使勁兒抓吧。。。。。。桀桀桀)

葯,最終還是灌了下去。陸輿的一顆心,也隨之高懸而起。

以毒攻毒之法,他當然也曾聽說過,卻並未親眼見過。更沒有在自己熟識的任何人身上試驗過。如果不是天陰老魔這個身份特殊師門長輩的緣故,他絕不可能把心愛的弟子,送給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娃娃如此亂來。。。。。。

天放的目光,也隨之落到了旁邊床上的另外一人身上。

遍體都是腐爛的肉,卻又偏偏都生在體內。切不得,取不出。鼓漲腫大的身體與其肩膀上乾瘦的頭顱,根本無法形成對應的比例。就好像一個原本瘦弱的人,被硬穿了上一件橡膠製作的充氣外套。

「噗————」

一隻前端削尖的竹籤,在迅猛無比的力量推動下,狠狠插入了傷者的身體。在肌膚的膨脹作用下,堅硬的異物與傷口的對接處,緊密得根本看不到絲毫縫隙。

陸輿沒有說話。只是用充滿疑惑不解的目光,探詢地注視著已經拿起另外一支竹籤,正要繼續插向傷患的天放。後者也不多言,只將手中已經拎起的器物,徑直遞了過去。

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竹籤。而是一支中空的竹管。

管子的最前端,已經用刀子削成鋒利的斜面。手指粗細的通口上,更用融化的臘質將其牢牢封住。只留下一點稍比針尖稍大的微孔,仍舊保持著竹管的中空。

竹管捏在手裡,略微有些緩沉。陸輿湊近對著燈火看時,管壁中竟是漆黑一片。絲毫看不到那一點本應從針孔中透出的光亮。

「這裡面,有條水蛭————」

看出他內心的疑惑,天放接過竹管解釋道:「水蛭性喜吸血,臘封的小孔,足夠讓它們吸食腐變的膿液。每天更換一次管中的蟲子,同時保證傷者的營養供應。一吸一補,加以時日,想必應無大礙。」

幾分鐘后,傷者的身上,已經插滿了大大小小近百支竹管。而他那充氣皮球般的身體,也彷彿某個部位發生了破漏,終於緩緩地出現了稍微癟縮的跡象。

這一夜,陸輿與跟隨前來的天魔門人根本沒有合過眼。全都提著一顆心,全神貫注地守候在兩張床前。直至從昏睡中醒來的傷患口中,再次發出輕微的呻吟。

歧蟾酥魂散的確非常有效。頭頂已是被抓得血肉模糊的傷者,第一次能夠忍住那種發自骨髓般的奇癢。儘力控制著自己的雙手,再也不去觸碰那些已經岌岌可危,隨時可能脫落的爛肉。

至於渾身上下長滿腐瘡的「氣球人」,在換過兩次竹管中吸飽的水蛭,灌下半碗參湯之後,也恢復了少許清明。

醫治的效果極其明顯。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震撼不已的陸輿這才收起原來的輕視,將內心深處所有的疑慮一掃而空。以前所未有的鄭重,認真面對起這個尚未成年的「師叔」。

掌門師父說的沒錯:天陰老魔確是高人。調教出來的弟子即便只有十歲,卻已顯露出非比尋常的資質。單就這手醫術,足以成為天魔門上下可堪依靠的堅強後盾。如若加以時日,此子的前途,絕對不可限量。到了那個時候,天魔門的實力,完全可以用「飛躍」來形容。

這還僅僅只是醫術。還有功夫呢?

據說,二十年前,天陰師伯的功力在江湖上排名第二。他的弟子,能差得了嗎?

陸輿的驚嘆,天放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治病救人的舉動,僅僅只是想為天魔門徒在老頭面前,板回那麼一點點面子而已。能讓老頭吃癟,就是自己最大的快樂。

三天後的一個傍晚,陸輿帶著病情已經明顯好轉的門人,離開了老屋。

他其實並不願意走。按照原來的計劃,至少也得在這裡住個一年半載,等到患者的傷勢徹底康復之後,這才能夠迴轉山門。

無奈何,老頭已經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並且放出話來,誰要敢再多待一天,擾亂清修。那就別怪他不念舊情,把所有人大卸八塊,全部填在屋后的菜地里做肥料。

陸輿很清楚:這位脾氣古怪的天陰師伯說得到,做得出。他說要殺人,就絕對不會留你一口氣在。

和瘋子講道理是沒有用的。最好的辦法,便是老老實實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在離開村口的山樑上,陸輿把兩樣東西交到了天放手中。

一塊用金屬鑄成,表面打磨得光滑無比的方形鐵牌。

一張淡金色的銀行卡。

「小師叔,這是天魔門中的玄魔令。也是門中身份極高之長老等人方可擁有的令牌。一令在手,掌門之下無人敢違。你既是天陰師伯的弟子,此令交於你手,也算物盡其用。另外,我來時走得急,那銀行卡中只有區區五十萬之數。你與師伯生活清苦,這錢雖然不多,卻也總比沒有好。我本想在此山中留下幾個人,以供你們平時差遣。無奈天陰師伯不準,只好作罷。」

天放沒有說話。只是略帶好奇地接過兩件東西,捏在手中仔細地端詳。卻不想,這一舉動,卻使得陸輿有些惴惴不安。內心也充滿了無比的忐忑。

那玄魔令,雖說是門中身份至高的象徵。卻也算不上什麼太過珍貴的物事。至於那卡里的五十萬,在尋常人眼中也許是一筆很大的錢。可是在天魔門中,也僅僅只夠普通弟子半年左右的開銷。

贈禮,實在是寒酸了點。有些拿不出手。。。。。。要知道,在真正的高手眼中,世俗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密籍、靈藥,才是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可惜,自己來的的確倉促。否則的話,一定要從內庫當中挑選幾樣精品,好好答謝一下這個年幼的小師叔。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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