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姍姍是傻瓜

「《情傾一世》？昨天我不是已經拒絕你了么。」項印宸微微皺眉，心不在焉，薛爾甯卻還是不死心：

「你再考慮一下吧。劇組的人都是金字招牌的，而且導演之一還是《一葉》的路導，如果你加盟他的新劇，加固合作，這對你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不是？」

項印宸眼底出現一絲猶豫，路導的確算是他的伯樂，只是……

「我不習慣演古裝戲，《傾世》已經算是破例了。」那些繁瑣的台詞他實在不在行，而且那個劇本他看過，宮廷撕逼大戲，不是他的菜。

「印宸，這些年你一直活躍在大熒幕，票房口碑的確不錯，但是小熒幕這一塊蛋糕也有很多市場，你的工作領域也該拓寬一下了。還有，我記得你這幾年不是在找一個叫張青山的人么，今天中午跟路導吃飯，有個投資方就叫這個名字，所以我才跟你再提這件事的。」

項印宸眼中泛起波瀾，他直勾勾地看向薛爾甯，問道：「那個人多大年紀？」

「五十來歲吧，做房地產的。」

「改天你約路導出來吃個飯吧，把這事定下來。不過你提前跟他通個氣，我有一個條件。」

薛爾甯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爽快，直接道：「什麼條件我想他都會應的。」

項印宸笑了笑，他目光沉沉，眼底泛起一絲躍躍欲試的野心：

「這部劇我不想做主演，而是做製片人。」

跟薛爾甯告別後，項印宸的心緒微沉，在回林野別墅的路上，傑森向他彙報明天的行程。

「上午您還有兩場外景戲，中午給您空出來了，如果薛小姐能夠約到路興導演，就一起吃飯；午休之後您需要回公司簽署文件。到晚上劇組那邊還有一場夜景，因為這周下了幾場雪，進度給耽擱了。項總如果您覺得時間太緊的話，我再跟劇組協調。」

傑森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田小姐已經回去了。今天找的家政阿姨也到了，晚飯我叮囑張阿姨做了清淡口。」

「唔，就這樣吧。」寡淡的項總興緻淺淺，這是明顯不開心的徵兆，傑森從項印宸出道就一直跟著他，算起來也有八九年了，兩個人之間的默契讓他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傑森，」項印宸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把我未來半年的工作時間表排出來，適當地推掉一些，年後我要進《傾世》劇組。」

啊？傑森一愣，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他，祖宗呦，你不過和薛爾甯吃了個飯，這怎麼時間說調整就調整！

項印宸似乎也覺得有些突然，微微摸了一下鼻頭，解釋：

「很困難嗎？我打算投資《傾世》，但環鄴董事長未必會同意，雙方商談的最終結果，極可能是我同時擔任主演和聯合製片，不過也說不準，就看明天的談項了，咱們先提前準備著。」

傑森無奈地說：

「老大，你知道你明年有多忙嗎，你還接拍戲？！還是電視劇，那得多長時間的周期！？」他越說聲音越低，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項印宸決定的事情從不會改變，他這麼哀嚎也是在控訴他害得自己明年又連談對象的時間都沒有了……

「這個元旦，給你放三天假。」項印宸開出了誘人的條件，傑森剛要開心，項印宸又說：

「給你時間先把女朋友找好。」

「老大！」傑森一時激動，連稱呼都變了，可是項印宸卻覺得十分開心。

他和林傑森是校友，後來又共事多年，從同學到上下級，傑森一直與他風雨同舟，他們是合作夥伴，也是最好的兄弟。

林傑森，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叫過他「大哥」了。

安撫了兄弟，項印宸心裡還裝著田和曦那件事，這個不省心的丫頭是不是又被徐長泰忽悠著入了坑，他和丫頭之間的那個心結，看來得找個合適的時間解釋一下了。

車子上了高架，項印宸翻出手機，回復吃飯時候進來的簡訊，發件人是徐長泰。

印宸，後天的董事會，有些事宜要提前安排，明天抽空我們聊一聊。

項印宸鼻翼里發出一聲冷哼，並未搭理，再往下翻，簡訊是銀行通知：

【XX銀行】您尾號為3119的B卡於XX年12月25日18:35收入25000.00元。……

項印宸眸色加深，心中更是波濤洶湧。

該死的，田和曦你沒完了是吧！

「下一個出口下高架，去華鑫苑！」

傑森暗暗鬆了口氣，老闆心裡放不下，還是拗不過去找田和曦了，這樣也好，小兩口吵架冷戰了半年，也該和好了。

-

田和曦吃完飯，一抹嘴將碗碟筷洗了，然後就回卧室躺屍，今天跟人鬥了一天，累死了。

尤其是又跟項印宸吵架，心情就會變得很糟。

家政阿姨是傑森找的，雖然她不太習慣家裡有別人存在，但有阿姨在，家裡也不那麼死氣沉沉了。

這段時間暫時沒法維持生計，銀行餘額在還了這個月給項印宸的定期債務以後也所剩無幾，她要在自己彈盡糧絕之前趕緊入職。

電腦屏幕上搜索「東方愛豆影視公司」，田和曦的思緒一剎那想到了很多。

爸爸說她天生就是表演的料，在她20歲生日時，出資成立了東方影視工作室，打算在她大學畢業以後交給她。

可那個時候她卻一門心思地想要成為編劇，寫屬於自己的故事。

「姍姍，等你一畢業，就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到時候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畢業后，她一意孤行去國外輔修了兩年戲劇影視文學，為了她心裡一個藏了十多年的故事。

等到她回來的時候，全都變了。

公司崩盤，爸爸的身體也在一夜間垮掉。

再後來，巨變如猛漲的海嘯，摧枯拉朽，地裂山崩，一瞬間毀滅了所有的一切。

公司被重新注資，新的董事長上任，她的家被查封。

那段時間她一個人守在醫院裡，望著爸爸呼吸機上跳動的空氣泡，一發獃就是整個晚上。

當她從這種無限死循環地麻木疼痛里回過神來，等著她的是項印宸放在桌子上的一紙協議。

「跟我結婚，我幫你守住公司。」十一個字，迫使田和曦面對現實，背著巨額債務嫁給了他。

如今的東方影視，和柏林酒店一樣，都被徐長泰接手了。

回想當初，她還曾壯志凌雲，勵志一定會把爸爸打拚下的公司奪回來。可這一年她好像並沒有什麼長進，公司的業務她根本聽不懂，家裡的事她疲於應付，生活的困窘讓她不得不低頭，為了還債她不得不繼續在娛樂版塊里做下去，挖別人的隱私，爆別人的新聞來提升銷量。

可即便是這樣，算算自己欠下的債務，想要在剩下兩年內還清，簡直天方夜譚。

田和曦扭頭看著爸爸的遺像，喃喃道：

「爸爸，你說我可以的吧，我會成功的，對吧？」

回應她的是一聲關門的輕響。

這個小區治安不錯，這麼晚能登堂入室的除了項印宸不會有別人。

田和曦驚坐起來，匆忙關了電腦，熄了燈，然後裝睡。

項印宸看著次卧驟然熄掉的燈光，心裡越發不爽，他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說道：

「和曦，你睡了嗎？」

「我睡了。」

一句簡單明了的告知，徹底把項印宸後面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驅車十幾公里折回市區，在樓下看著16層微亮的燈，他一秒沒耽擱地趕回來，在進門的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回家了。

就像九年前，他高考前夕，每天回田家時，田和曦都會為他亮著客廳的燈，然後在沙發上睡著了。

那時她就像個小尾巴，甩都甩不掉，每次看不見他就會胡思亂想，就會給他打電話。

「宸哥哥，你在哪？」

「宸哥哥，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

回憶和現實交疊，項印宸心弦煩亂，他看著緊閉的卧室門，忍不住再次敲門喊道：

「和曦，你出來，我們談一談。」

田和曦在床上裝死，一副睡不醒的樣子道：

「我睡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說。」

項印宸還想再敲門，忽然想起昨晚田和曦被他壓在牆上時冰冷的目光。

「項印宸，你還想再來一次嗎？」

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將他束縛，他不敢逼得太緊，可是放任她，只會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猶豫很久，項印宸妥協道：

「那你先休息吧，後天會議結束，我希望我們可以平靜地談一談。」

-

可能是被項印宸嚇著了，田和曦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又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時候她和項印宸還不是這樣勢同水火。

他們很小就玩在一處，算是……青梅竹馬？

她爸爸田柏林和項叔叔是大學同學，更早以前還一起在鄉下插隊，兩家不僅是世交，而且家也離得很近。

媽媽在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去世了，爸爸雖然疼她，但每天都有工作，難以照顧周全。

項阿姨就把她接回家照顧，那時她話都說不利索，可是卻會滿心歡喜地追在項印宸屁股後面喊他「宸哥哥」。

兒時的記憶里，她幾乎每天都黏在項家。

項印宸大她四歲，小學時都是他們一起上下學。

她一年級，他四年級，她二年級，他五年級，結果田和曦四年級的時候，項印宸去讀初中了，沒法一起上下學。她哭鬧了好久，還是項印宸哄著她說：

「傻丫頭，你要好好學習，快點長大，哥哥我在初中等著你。」

那時她傻乎乎地信了，雖然每天晚上還是在一起寫作業，一起過寒暑假，可是田和曦每天都期望自己能趕緊上到初一，這樣就又可以和哥哥一起上下學了。

結果等她好不容易上到初一，項印宸已經去讀高中。

「項印宸你騙我！」那時候的田和曦個子躥得特別快，都快趕上項阿姨了，可是站在項印宸面前，還是小的像個娃娃。

項印宸捏了捏她的臉說：

「姍姍你就是個小傻瓜，你還真以為我會在初中等你啊，哈哈。」

姍姍是她的乳名，除了爸媽，也只有他知道。

田和曦追著他滿院子的跑，氣得大喊：

「項印宸你就不能等我一下嗎？！老是讓我追著你跑！

少年時代的項印宸，已經生的十分好看，高高的個子，俊朗的五官，嘴角帶著陽光般的微笑，回過頭給她做鬼臉。

「來追我，追上我我就等你。」

後來，項印宸真的等她了。

她初一，項印宸高一；她初二，項印宸高二；她初三，項印宸高三，終於她也上高一了，而項印宸還是在讀高三……

那是他們年少分別後的再次相遇，可是從那天開始，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