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想到那情景，雲霓噴笑出聲，「幹嘛講這樣？就算有我的筆記，他沒認真念，也會被掃地出門……」

話還沒講完，就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給掩蓋。

「又開始！他們又要練習了……」難怪沒看到她哥黏着雲霓。

高媛把食指插進耳朵，邊吃邊嘀咕。

又到熱音社團練的時間了！

原來，剛才看到一堆女學生在走廊跑得像逃難，是跑去佔位置吧？

「好不容易拿到聖誕晚會的場子，總要練得認真點。」雲霓緩慢地翻過下一頁，目不轉睛，絲毫不受嘈雜聲的影響。

「你相不相信，我哥跟那幾個熱音社的神經病會每天吵，吵到聖誕晚會結束為止？」高媛撇撇嘴，彷彿看到兄長的行程表，「歌已經熟到快爛掉，幹嘛每天中午都要唱？根本就是喜歡被一堆女人包圍！」

炮火四射！高媛看到不順眼的地方，都可以猛力攻擊。

「噗！你對他們的評價真低。」揚起眉梢，雲霓瞄了好友一眼，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裏頭有我哥耶！我哥是什麼死樣子，我會不知道？」差點把筷子拿來敲桌子了，高媛義憤填膺地表示，「他回家根本沒摸書，不是去打工，就是在睡覺，不然哪會留級？」

哪有人高一念兩年，高二念兩年的？他是把高中當專科念嗎？

親戚里，沒有人這麼丟臉的，難怪大家都看不起他家，認為他們家的小孩跟他爸一樣，沒出息！

「他已經慢慢變好了。」雲霓有信心。

「我知道，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我還是很擔心，你對我哥太寬鬆了，應該跟去看看。」說來說去，高媛的火氣會這麼大，就是因為那堆包圍高翔的女生。

「唉……」講到那堆「粉絲」，雲霓的臉色也不好看。

沒有女人看到自己的男友被一堆女人包圍，不會吃醋的，就因為這樣，所以她懶得看高翔團練，也沒到過他駐唱的餐廳探班。

她覺得自己不屬於那個世界，而那個世界，也沒她的容身之處。

「不開心，你就跟他講啊！」高媛凝視着好友。

「你們都靠他駐唱賺錢過生活，我能說什麼？」雲霓搖頭，表情有點失落。她覺得當個懂事的女人很累。

「我可沒有喔！我寒暑假都有打工，那些錢就是日常的生活費。」高媛趕緊聲明。

「可高阿姨的醫藥費、營養品……」雲霓囁嚅幾聲。

「唉！可惡！」她受夠當窮人了，做事就是要這樣瞻前顧後！高媛恨恨地把便當里的食物全掃進肚子裏。

「算了，男人要花心，你把一條鏈子綁在他的褲帶上，也是管不住！想這麼多幹嘛？」望向窗外，雲霓的臉色有點蒼白。

「小霓……」

「反正他現在是名人，跟誰走太近，還是會有流言傳出，等著聽別人的報告好了。」雲霓聳肩，對於維護愛情的手段非常消極。

「喔！」不敢問如果老哥花心，好友會怎麼處理。

反正，她現在超級後悔的！

後悔自己把他們牽在一塊兒！後悔自己愚蠢的願望！後悔自己老在旁邊扇風點火……

因為她覺得心動，不是件好玩的事。

北風刮過，捲起地上的一片枯葉。

高翔拉緊圍巾，兩腳不斷彈跳，想看清緊閉的窗帘內，是否有光線透出？

裏頭的人是不是睡了？

「唧」的一聲，落地窗打開，潑出水漬后，再迅速關上。

啊哈！他知道了。

她還醒著？她還在念書？還沒有睡？

高翔一手捂住嘴，忍住大笑的衝動，另一手挑起地上的小石子，往二樓的落地窗上丟擲。

石子敲在玻璃窗上，傳來「咚」的聲響，沒一會兒，窗戶就打開了。

一顆小頭顱四處張望，搜尋發出聲音的來源點，沒料到陽台下卻傳來嘶啞的叫喚聲。

「小霓、小霓、貝雲霓！」

「嗯？」原本要探查怎麼回事的小女人，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她，趕緊探出大半的身子，往樓下一看——

卻看到一個高挑熟悉的身影站在巷內，對自己猛揮手。

「你怎麼來了？」雲霓被高翔嚇了一大跳，兩手放在唇邊，拱成半圓形，低聲詢問。

「下來！」沒理會她的問題，他只是對她揮手。

「喔！」男友突然來訪，她雖然有些錯愕，但又有些高興，趕緊退回房間，把毛衣穿上，再罩上一件大外套，便悄悄地打開房門，盡量不要吵醒在睡美容覺的雲濃，再偷偷往外溜。

「呼……」像做賊一般，她緩慢地打開門鎖，躡手躡腳地踏出大門。

「你好慢欸！」站到女友身旁，高翔輕聲抱怨。

雲霓沒有理他，悄悄地把大門關上，才轉過頭，故作凶神惡煞的模樣瞪他，卻不太成功，俏臉露出奇怪又緊繃的表情。

高翔趕緊拉住她，把她帶到他的摩托車附近。

「你怎麼突然來了？」家人都不知她有男朋友了！要是被她們看到……一定很尷尬。

「我不能來嗎？」高翔彎下腰，凝視着秀氣的女友。

「你先前又沒說！」雲霓無可奈何地瞄了他一眼。

「你用石頭丟我的窗戶，對吧？要是把我家窗戶砸破……」那就糟了……

「不會啦！我只是發現你沒睡，太高興而已。」他咧嘴一笑，從嘴裏吐出的氣息迅速變成淡淡煙霧。

「你可以打手機確認。」看他笑得那麼孩子氣，她的抱怨就越來越輕緩。

「忘了。」高翔把頭探在她面前，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我知道你還沒睡，就什麼都忘了。」

「你啊……」雲霓無意中碰到他的手掌，發現他的手好冰，她趕緊握住他的手，給他溫暖，「天氣這麼冷，寒流還一波接一波，你打完工，應該馬上回家！」

要是連他也身體不舒服，那就糟了！身為高家的經濟支柱，他不能生病。

「我平常都那樣，沒錯。」專註地凝視着眼前的可人兒，他頻頻點頭，「但今天不行！我不想那麼乖，反正乖又沒獎品。」

「你幹嘛……」她皺眉，想知道他今天哪根筋不對，又開始造反了。

他伸出食指，制止她亟欲掀動的嘴皮。

「你等一下，我們先看錶。」高翔舉起手錶，跟她一起對時，「今天要結束了，我們一起倒數，過完今年的最後一天，並且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原來，他是特地來找她倒數的！

雲霓的眼中閃著粲然的光芒，裏頭漾著瀅瀅水光，「我還以為你會在餐廳，跟你的歌迷一起倒數。」

「噓！」他猛翻白眼，不贊同她的以為。

只是，目前時間很緊急，他沒空糾正她的想法，只是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開始計數，「我最好那麼愛錢啦！這麼重要的時候，當然留給最重要的人……來啰！十、九、八……」

雲霓被男人的氣息跟熱情包圍，滿眼都是他，而兩片唇也不自覺張開，跟着他一起輕聲倒數，「三、二、一……」

黝黑的天幕突然爆出幾聲煙火飛竄的聲音。

「新年快樂！」看着她，他滿眼笑意。

「新年快樂！」她情不自禁張開手臂，用力擁抱他，「高翔，我希望你天天快樂。」

「有你陪我，當然會的。」環抱圓滾滾的腰身，他喜歡她這樣陪着他。

「天哪……」雲霓的眼中有點濕意。

其實，她原本不期待能跟他一起倒數的，因為聖誕節，他是在學校跟餐廳忙得翻天覆地，到處都有以慶祝節日為名義的狂歡派對，除了自己駐唱的餐廳，還跟着熱音社到處跑……

跟他過節的，幾乎都是那些緊緊相隨的粉絲，她在學校遠遠看着那些熱絡的景象，就知道他們沒法一起過節了。

雖然，她沒有很期待，但老實說，還是有些難過。

理智上，她知道，但情感上，她就是很想打人……所以，她在負氣下，七早八早就離開學校，也沒去參加聖誕晚會。

雖然高翔在隔天，就問起她跑哪去了，怎沒看到人？她也只能冷冷地說，沒興趣參加吵死人的聖誕晚會，而高翔也信以為真，真的以為她就是喜歡窩在書堆里……

所以，再來的跨年，她更不期待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自己跑來……

「我原本想，如果你睡着，我就回去了。」他捧住她的臉，眼底散發出萬般珍惜的光芒，不等她開口，他就疊上她的唇，細細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