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她身旁，原本說好要一起回家的女學生，看到惡名昭彰的「男同學」擋路，已嚇得花容失色，立刻不顧同學道義，連「拜拜」都來不及說，就跨上腳踏車火速閃人。

看到高翔怒氣騰騰的表情，雲霓無可奈何，只有嘆口氣，走進附近的社區公園，找到空的鞦韆架，逕自坐下。

她就是感覺到自己跟高翔快逾越危險的界線了，才稍稍遠離……

只是她沒想到才走開，他就緊緊跟上！那她怎麼跟他劃清界線？怎麼想清楚那若有似無的牽掛是怎麼回事？

西風輕輕拂過他們的臉頰，在公園玩耍的人熙攘依舊。

「你最近都先跑掉！也不等我。」高翔一臉怒容地靠在欄桿上，睜大雙眼，不滿地凝視着她。

這是什麼話？她先跑掉？

聽到男人的指控，雲霓感到啼笑皆非。

「我們又沒說好要一起回家，更何況崔茵茵她們——」的臉色會不好，那群瘋狂粉絲會瞪她，好像她在誘拐她們的偶像……

「不要扯別人！我們的事跟誰都無關！」截住她的話尾，不讓她說完，「你躲我，對不對？」

向來懶散的男人，一旦認真起來，可是有着誰也料想不到的精明和執拗，一句話直中靶心，讓人無法閃避。

「呃……你怎會這麼認為？」雲霓乾笑着，不敢承認。

「沒有嗎？」他質問得理直氣壯。

「你想太多了！」雲霓沒膽正面回覆，向來銳利的小女人這回竟自動當起縮頭烏龜，開始跟男人打哈哈。

「很好，既然是我想太多，那代表你以後還是願意跟我一起回家，教我寫功課，當我的軍師。」高翔頻頻點頭，大方確認已到手的福利沒有因為兩人即將改變的關係而消失。

「欸？不對、不對。」他在說什麼啊？雲霓趕忙阻止。

「哪裏不對？」高翔的眼底閃著晶亮光芒。

「這些事，沒非我不可的必要吧？都是小事，何必耿耿於懷？你也不用這麼孤僻，班上還有很多同學可以幫你。」制止男人的理所當然，雲霓揚起手指，擋住他的依賴。

「是你把我留下來掃地的！你不跟我走，我跟誰走？班上同學我都不熟！你不跟我講功課，我怎知道要幹嘛？」高翔理直氣壯地把不懂、不熟的事全賴到小女人身上。

「這個……」聽起來，是這樣說沒錯……雲霓皺起眉頭。

「沒錯吧？」他硬要得到她的承諾。

「是沒錯……」可是……

「那就好，所以你當然得等我，不然我幹嘛乖乖留下來掃地、倒垃圾？」高翔不爽地撇撇嘴。

這麼無聊的工作，他在家也不做的，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哼！

「我……」雲霓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小手卻一把被男人抓住，執意牽着她，要跟她一起回家。

「走吧！」問題解決了，他們該走了。

「你幹嘛牽我的手？大家都在看。」被滾燙的大掌包圍，她肌膚底下的血液已經沸騰。

他固執地牽着她的手，不肯放開。

「看就看，有什麼關係？」笑意從他的眼中滿溢，神色相當溫柔，「難道你哪裏有問題，不能讓人看？」

「當然沒有！」雲霓抬頭挺胸，露出高傲頑固的表情。

「那就是了。」大手緊緊包覆住小手，鄭重表示，「我們談戀愛，有什麼不能看的？」

「也是……」她點點頭，又覺得自己好像聽錯……

咦？我們談戀愛？哪個我們啊？

「誰、誰？誰談誰戀愛啊？」小臉漲紅，雲霓想問清楚，卻結結巴巴，一顆心怦怦跳。

「我們啊！」高翔牽着小手，迎向天邊那抹殘紅，心情愉快。

「誰跟你談戀愛？你又沒花工夫追求我。」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雲霓原本想否認，但想到兩人最近曖昧的氛圍，又覺得算了。

反正這個厚臉皮的男人一定不會同意，她說了等於白說，可是這麼答應他，又覺得自己很不划算。

「嘿！你偷跑，我來阻擋，你敢說我沒追你？」高翔揚起眉梢，擺出難以置信的模樣。

「太簡單了吧？我好容易得手。」根本沒享受到被男人追求的滋味。

「那簡單，我明天跟廣播社借時間，在午休的時候……」高翔慢條斯理地表示。

「不行！那太過分了！你要害我被你的粉絲撕成碎片！」雲霓捂住耳朵，不贊成這個鳥提案。

她要兩心相許的愛情，不用公佈在大家面前，只要是真心真意，也會感覺很幸福。

「那你想怎樣？」高翔略帶笑意地看着她。

「嗯……」雲霓咬牙，思索一會兒，才輕聲表示，「我現在腦袋混亂，想不出好辦法，你得給我時間。」

「好啊！就依你說的。」他點頭同意。

「那好……」雲霓想把被緊緊握住的手抽回來。

「這不行！我好不容易牽到。」不讓雲霓把手抽回去，高翔斜睨她一眼，「你要我好好追求你，讓你有被追求的感覺，我同意，但你的手，我已經握到了，不許你抽回去。」

「哦？喔……」這男人！這男人！

竟在跟她告白的時候還要跟她辯論？要取得她的同意，還不讓她開心？怎會有這種傢伙？

雲霓有點懊惱，又有些興奮，臉頰潮紅，眼兒含媚地看着他。

「可以嗎？」他專註地凝視着她。

抿抿嘴，她拿他沒轍。

「好啦！你開心就好。」走在他身旁，她表情彆扭地讓他牽着。

「當然開心啰！」可以取得她的同意，光明正大牽着她，他樂到可以馬上來三個後空翻呢！

光陰，就這麼從指縫溜過。

高翔與雲霓的愛情，在學業跟雜七雜八的流言當中，平順的進行着，兩人低調地交往三個月了。

「快、快……」

走廊傳來一陣奔跑聲。

「來不及了！我們先去佔位置……」

午休的鐘聲一敲，成群結隊的女學生便從教室外衝過去，兵分兩路，有幾個拿着包包、報紙往活動中心跑，另外幾個筆直地往福利社沖，替大家買麵包餅乾……等方便充饑的食物。

坐在座位上的雲霓，氣定神閑地拿出高翔幫她買好的紅豆麵包、果汁，放在桌上，邊吃邊預習下午的課程，毫不浪費時間。

「你怎麼只吃這個？」捧著蒸熟的便當，高媛湊到雲霓面前，打算跟她一起共進午餐。

「我吃這個就夠了。」雲霓露出一個甜到快滴出汁的笑容。

事實上，她每天都跟高翔過着甜滋滋的戀愛生活，他替她張羅午餐，她就整理筆記、製作考前猜題給他，得空就躲在較少學生流連的教室，聊天說笑，享受泡在愛情里的甜蜜。

「那個笑容好噁心。」高媛嘴角抽搐。

嘖！不用說，她也知道那個午餐是誰買給她的了！

他們倆的戀愛雖談得低調，卻沒避諱在她的眼前親密，所以在兩人交往後沒幾天，她就發現了。

剛開始，高媛是滿開心的，但日子一久，她就覺得不好了，因為兩人感情融洽時，就把她當隱形人；兩人鬥氣時，她便成為夾心餅，除了被冷空氣夾擊之外，還兼看他們的臉色。

噢！老天，她當初怎會這麼不懂事？希望好友跟親哥談戀愛？

她根本就是損失了一個可以談心的麻吉。

「幹嘛這樣說？」雲霓噘嘴，小聲抗議。

「因為一講到我哥，你就笑得獃獃的！」雲霓用力扒了兩口飯，雙頰被飯菜塞得鼓鼓的。

「唉……」不知該講什麼，雲霓的臉瞬間漲紅。

「不過也好啦！雖然你們在一起，我沒撈到什麼好處，不過至少我哥可以開心點，有人分攤他的壓力，不會整天臭著臉。」高媛摸摸額頭，想到目前的處境，心情不覺沉重起來。

她的母親在上星期六又住院了。

「放心啦！高阿姨的身體會好轉的。」雲霓拍拍好友的肩膀。

「我也這麼希望，只是……」想到又住院的母親，高媛就笑不起來。

最近她跟兄長兩人忙得像打出去的陀螺，醫院、學校、家裏三邊跑，高翔還固定要去餐廳駐唱……

他已忙到二十四小時都分身乏術了！

「還好我哥及時跟你交往，幫他頂住學校課業，不然鐵定被退學了，我媽就算病好出院，也會傷心死，還容得他在我媽面前得意嗎？你知道他昨天幹了什麼事嗎？拿數學考卷跟我媽炫耀！念到第四年，終於有一次及格，他敢講，我還不敢聽……」高媛不斷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