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為什麼可以這麼無辜!

她明明對他有所企圖,想成為他的女人,為什麼要擺出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來考驗他!

她以為他會屈服嗎?以為抬出她爹,再加上這間鏢局,他就會接受?

她真的以為他是那樣的人嗎?為了一間鏢局?

映冬真的好害怕,她從未見過司徒然這麼憤怒。

他一直待她極好啊!

心房因為他的舉止與言語而震蕩、疼痛,她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一聲哽咽悄悄地從喉間發出,眸子里湧出的淚水滑過臉煳,消失在兩人相貼的唇間。

鹹鹹的淚水將司徒然從發狂的憤怒中震醒,倏地放開她。

映冬急忙抓住衣裳,狼狽地縮起身子。

垂放在身側的大手緊緊握拳,他剋制住想抱住她的衝動,腦海里只容許仇恨存在。

或許……老爺和夫人的死與他有關……

這句話纏繞了他一整夜,他不想相信,卻又揮不去當年娘親在自己面前咽氣的那一幕。

「我會娶你。」

映冬眨著淚眸,不敢相信地望向他,卻在他臉上瞧見冰冷和平靜,彷彿沒有任何溫度,在他幽深的眸中,她甚至覺得自己看見了……恨。

「收起你的眼淚,你無須在我面前裝無辜。」

「如果要你娶我是這麼的令你不快,你、你可以不用這麼做。」

「我會娶你。」司徒然冷笑一聲,「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這些年你待我好,為的不就是替自己找個如意郎君?」

映冬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以為我對你好……是有企圖的?」難道這些年來她的真心付出,只能換得這樣的評語?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被誤解的悲傷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我對你好是真心的,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司徒然輕哼一聲,「經過昨夜,你真以為我會相信?」

「是幼時的事讓你對人性失去了信心嗎?難道你就不能相信真的有人只是不求回報的想付出溫暖?」

「不准你提那件事!」他怒目相向,忍住想掐斷她頸子的衝動。

這是第一次,她觸碰到了他的傷口,她無意喚起他悲痛的回憶,卻也因此發現幼時的傷痛在他心裡,並不是淡忘了,而是刻意掩埋。

只要不提及,他可以假裝自己忘了,但她卻殘忍的將它們掀開。

「永遠,不准你再提那件事。」司徒然咬著牙關警告。

「我、我會拒絕爹,你不用擔心。」映冬拉緊身上的衣裳,剛才的一切讓她仍在發抖,手指冰涼得像冰棍。

「我說了,我會娶你,因為老爺提的附帶條件太過誘人,你就好好等著當新嫁娘吧。」

司徒然笑了,笑容卻冷得教人直打顫。

當他轉身大步離去,映冬的身子緩緩地滑落,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抓著衣襟的手努力地想將衣裳穿好,但身上清晰地記得他手掌的溫度,她抬起顫抖的手指輕觸被吻腫的唇瓣,那裡還留有他的氣味……

他真的這麼厭惡她嗎?

一滴眼淚悄然滑落,渲染進羅裙里。

見他因為悲傷而如此憤怒,映冬比他還要難過,甚至想替他抹去所有的不愉快。

她的心好像被捏碎了一樣疼,卻是為了他而心疼。

【第四章】

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

燕子樓接了朝廷的托鏢,將軍糧運至北方邊陲,正巧太原的金德銀號也托鏢,要他們運銀子至京城,因此行前鏢局的人便如臨大敵般商討了許多回,布局託運的事宜。

今日,他們選擇在天未亮,街上沒什麼人的時候起程。

大伙兒點齊兵器,整裝待發,陳錫田與幾名鏢師在議事廳里作行前最後的確認。

「此行虎城,途中會經過柴山,柴山是賊寇楊天霸的地盤,他極有可能搶奪這批軍糧,咱們得小心注意情況。」

「虎城與龍城相距不遠,楊天霸受制於黑麒麟軍,應該沒那個膽子對這批軍糧感興趣,且他多次搶掠的都是外番使節進獻的貢禮,倒是回程的銀鏢恐怕會是他覬覦的目標。」陳平分析道。

「咱們還是小心為上,回程至太原接鏢,總共五車白銀,一來一回都是風險極大的鏢單,個個都要打起精神,出不得半點差錯。」

「是。」

陳錫田看了下外頭,「時辰不早了,咱們早些動身吧。」

所有人均起身往外走,司徒然跨出門檻時,看見站在廊下的映冬,她正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他冷漠她收回視線,打算步下台階。

「等一下!」她連忙喚住他。

司徒然停下腳步,卻不願轉頭看她。

映冬走到他身前,道:「這次運送軍糧到虎城,路途危險,回程又要押運白銀,覬覦的盜匪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他冷冷地問:「所以呢?」

「我到寺里去替你求了個平安符,讓你這一路能平平安安的。」她從袖袋裡拿出一個袋口系了紅繩的紅色絹袋。

「我不需要,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難道你忘了,你每回出遠門,我都會上寺廟替你求個平安符?」看見他打算離開,她急急地開口。

司徒然停下步伐,沉默了片刻。

「當然沒忘。」他轉身,冷笑看著她,「你的付出是需要回報的。」

他冷言冷語的諷刺,讓她難受得心頭髮酸。

「不要扭曲我的好意,我從來沒想過要什麼回報。」她將平安符拿到他面前,「我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爹的安排,爹那兒我會去說,可是能不能求你收下平安符,讓我安心?」

她卑微的乞求一度動搖了司徒然,但覺得被算計的怒火還是很難熄滅。

或許,更多時候他是氣自已,在爹娘被殺害之後,他應該對任何人都保持著猜忌,而不是輕易地便對她卸下心防!

「事到如今,你認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他冷笑一聲。

映冬拿著平安符的手緩緩放下,平時的巧笑倩兮,自從那日與他談過之後便消失無蹤了。

看見她低垂的雙肩和黯然失色的臉龐,他竟感到不舍……

昨日在後院,我瞧見了你與冬丫頭超出男女之防的舉止,雖然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看見,但這對於女孩子家來說,仍是有損清白的事,正好冬丫頭喜歡你,我希望你能娶她,如果你同意,燕子樓便是你的;如果你不願意,為了不讓冬丫頭的心思一直放在你身上,我想,這麼多年來,也該是你替她著想的時候了……

想起那日楚老爺語帶威脅的一番話,司徒然心裡對她的不舍頓時消失。

「娶你,能得到鏢局,還能留下來;不娶你,我就得離開這兒……真是可悲。」他自嘲道。

此時,陳平急匆匆地走來,對著這兒大喊:「在做什麼呢?要出發了!」

大伙兒在門外久等不到司徒然,陳錫田只好教兒子進來找人。

司徒然不再多看映冬一眼,快步走下台階,隨著陳平消失在門外。

原來爹給了他兩條路選擇,吃定的便是他在這世上已無親人,也無處可去。

自己以往對他的好,在他心中早已消失殆盡,此刻,他對她敞開的心房,恐怕也因為她的私心而關閉。

燕子樓一行人順利將軍糧運抵虎城后,隨即前往太原接銀鏢。

一箱箱的白銀裝載在板車上,以米袋掩護,走鏢至河間時,按例在一間破廟裡住下。

江湖上走鏢規距多,為免遭遇兇險,行陸路時不住新開的旅店、不住易主之店、不住娼店,只在熟悉且能夠信任的地方住宿,且晝寢夜醒。

只是,這回雖然已至京城附近,眼看著離京不到百里,卻依舊出了差錯,遇上劫匪。

一伙人將傷者放置在板車上,連同僅剩的白銀,晝夜不停地趕回京城。

「裡頭的人快出米幫忙!」陳平往宅子里大吼。

裡頭的人聞聲,馬上沖了出來。

「怎麼回事……天老爺!」莫總管看見躺在板車上的司徒然,他的胸前是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鮮紅,血順著木板一滴一滴地流住地上。「快!快抬進去,你快去請大夫來,要快!」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傷者抬進屋裡去,有人立即去弄來乾淨的水與布。

「總鏢頭,你也受傷了?」

「這點小傷,我能自己走,你們快去看看司徒然,不用管我了!」陳錫田摒退屬下,不讓他們攙扶,挺直腰桿走進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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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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