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他苦思之際,外頭傳來敲門聲,下垂的苦惱嘴角立刻上揚。
一定是姚瑋瑋那丫頭喉嚨好了,就忙不迭要來監視他,預防他又動起採花的念頭。
這丫頭有必要防得如此滴水不漏嗎?
他心裡笑罵著,眉眼帶笑,問也不問,拉開房門。
「你比捕快……琦琦姑娘?」季煦詫異望著門口那姿態嬌弱的清麗女孩。
「季……季公子……」姚琦琦心跳快如擂鼓。
「這麼晚了,有事嗎?」季煦斂了笑。
來者不是姚瑋瑋,他懶得牽動嘴角。
「奴家……有話想同季公子說說。」
「你說吧。」
他手臂橫在門框上,高大個子擋在入口,像個門神,連個讓人鑽入的縫隙都沒有。
「這……」心虛美眸瞧了瞧外頭,「我怕被人聽見,可否進屋再談?」
季煦沒有多做猜想,讓了路讓姚琦琦進來。
隔房有動靜。
聽見細細談話聲響的姚瑋瑋一骨碌自床鋪爬起,躡手躡腳來到窗口,小臉擠在窗欞上,想看清楚季煦是在跟誰說話。
談話聲極小,聽不清楚來者是誰,從窗戶的角度也看不清半隱半現在門口的身影,只有從在晚風中飄揚的裙擺確定是個姑娘。
過一會兒,那位姑娘進房了。
姚瑋瑋雙眸瞠得大大的。
季煦竟然從夜襲改為直接將姑娘叫入房中輕薄了嗎?
他這是要表明不是他去強要了姑娘,而是人家心甘情願入了他懷裡,不算採花?
這樣她就沒有理由指責他了。
姚瑋瑋一手環胸,一手成拳抵著唇,在屋內踱方步。
可是姑娘夜訪男人房間就是不對的吧?
那個姑娘到底是誰呢?
好奇心像蟲般啃喔著她的理智。
她想知道!
想知道想知道!
她再也按捺不住,連外衣都忘了披,直接穿著寢衣,光著足,快步衝來季煦的門口,左耳貼上門扉。
裡頭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聽不清楚呀!
她再壓得更用力、更用力……
未合緊的門扉往前開啟,她重心不穩,咚咚咚跳進了屋裡,抬頭,就看到姊姊姚琦琦人正依偎在季煦的懷裡。
她在剎那間,全身的血液都忘了流動。
入了季煦房的姚琦琦兩手在寬袖中絞扭,羞赧得不知該如何起頭。
「姑娘有話便說吧。」瞧她欲言又止的,季煦不太有耐性。
「公子……」姚琦琦不知所措的望向桌上的書籍,提了話題,「公子在看什麼書呢?」
「很普通的書。」
季煦將桌上的書合起,翻過背面,上頭一片空白,姚琦琦看不出他到底在看哪類型的書。
接著,她在那書的前方,看到一本熟悉的書本。
那是她的小書,也就是回爺爺家時,她拿給妹妹看的那本小書。
這「書生與小姐」系列之前的書冊,都被父親一把火燒光光了,這是最新一集,也就是第五集,還以為不見了,原來是在季煦手中。
「那本書,」姚琦琦指著小書,「是公子的嗎?」
上頭好像沾了什麼褐色的東西,渲染了一片,看上去臟髒的。
「姑娘應該不是來在下房中研究書本的吧?」可以快點說重點嗎?
姚琦琦鼓足勇氣上前一步。
「不瞞公子,奴家……奴家喜歡公子,還望公子成全。」說著,姚琦琦撲入季煦懷中。
姚家大小姐竟主動投懷送抱?
基於名為「石娘」的作者的設定,這時的他應該面露淫邪獰笑,一把摟緊姚家大小姐,撕開她的衣服,將裸軀抱上床,狠狠進入她的身體,徹底毀了她的清白……
但他站在原處,動也不動,連根手指都未抬。
在他懷中的暖玉溫香觸感竟跟棵木頭差不多,體內無任何情慾奔流,腦中一片清明……
他該不會真成了和尚了吧?
這清心寡欲是怎回事?
難道作者在第六本書中將惡貫滿盈的他寫入了空門,叩叩叩敲起木魚來了嗎?
不……
不是這樣的。
當有其它女人投懷送抱,他的腦袋更是清明起來了。
他對貼在身上的嬌軀沒有半點邪念,腦中浮現的也不是姚琦琦嬌麗的容顏,他反而想起另一個圓潤可愛的玉容,他希望摟在懷裡的,是「她」……
他倏忽明白了過往從不曾存在,超乎作者設定的「感情」。
他沒做出任何推拒的動作,一定也是對她同樣喜愛著的吧?
姚琦琦紅著小臉,臉上堆滿了幸福微笑。
只是季公子為何未回擁她呢?
莫非他是在害羞?
為了鼓勵他,姚琦琦大膽伸手,摟住他的腰。
就在這時,門開了,有個人踉踉蹌蹌的跌了進來。
姚琦琦一發現有人,慌張地想直起身,但一看到來者是妹妹,胸口揚起勝利的得意,又偎了回去,就是要讓妹妹親眼看到她跟季煦的親昵,好斷了念。
姚瑋瑋萬萬沒想到,那被請進屋裡的人竟然是她姊姊。
她傻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只有胸口泛著刺人的疼。
原來,季煦喜歡著姊姊,是嗎?
而姊姊,也喜歡著季煦,是嗎?
這兩人,兩情相悅,是嗎?
瞧見姚瑋瑋,季煦先在意的是她光裸的足,沾了泥濘。
傍晚下了場小雨,地上到現在還是微濕,她怎麼沒穿鞋就跑過來,萬一地上有什麼尖銳物品刺傷腳怎辦?
「瑋瑋姑娘。」季煦直接走向發愣中的姚瑋瑋,姚琦琦就這麼以微傾的角度被晾在一旁。「你怎麼沒穿鞋?」
他一走近,姚瑋瑋立刻往後退。
或許再過不久,她就要叫這人「姊夫」了,是嗎?
不……
姚瑋瑋秀眉狠狠堆起。
她才不要叫他姊夫!
永遠不要!
姚瑋瑋轉身便跑,季煦連她的衣袖都來不及碰著。
他追了過去,得到閉門羹一頓。
他推了推門,發現她上閂了。
「瑋瑋,你怎了?」擔憂她情況的他,連稱謂都省去了,直接叫名字。
姚瑋瑋沒有回應他,大步趴上了床,拉起被子蓋住頭。
她沒有辦法控制紛然滾落的淚,她只能用力咬緊唇,不讓哭聲泄漏。
她不知為何心會這麼疼。
不知道為什麼曉得姊姊與季煦情投意合,會讓她這麼難過。
她就是想哭。
想狠狠的狠狠的大哭一場。
門外,姚琦琦握上季煦的肘彎。
「瑋瑋從小就比較任性,別管她,明日就會好的。」
季煦轉頭望著姚琦琦那張如花笑靨,突然覺得這張美麗的容顏在剎那間如此可憎,讓人煩躁。
「大小姐,」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你是未出嫁的姑娘,請注意禮儀與分寸,別在深更半夜夜訪男人。」
他未再理她,回身進了房。
姚琦琦芙顏瞬間刷白。
他這是在拒絕她?
芳心跌碎滿地的姚琦琦帶著屈辱,哭著回了房間。
那一夜,三人無法成眠。
季煦張著眸,直到東方都露出魚肚白了,周公還無法感召他。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失眠,腦子裡轉的都是姚瑋瑋充滿著不敢置信、憤怒、難過、不解、鄙視……等等,各式各樣複雜透頂的情緒所組合的小臉。
最後總結——那丫頭在生氣。
她一定是以為他意圖侮辱她姊姊的清白,所以才會負氣離開。
但這又不太對啊!
據以往經驗,她在發現的當下就會阻止他、動手打他、義正詞嚴對他說起教來才是,沒道理就這樣把自己關進房裡,好像她認可他的採花行為,隨便他對她姊姊怎樣都無所謂。
但從她一轉過數種情緒的表情解讀起來,又好像不是這回事。
他第一次曉得,原來女人是很難懂的。
天都亮了,他也不想再躺了,起身漱洗換了外衣,走出房,就與眼紅腫如核桃,下眼皮還掛著半月形陰影的姚瑋瑋不期而遇。
「瑋瑋姑娘……」
回應他的是砰然關門聲。
好呀,這丫頭!
是故意來個避而不見嗎?
她也太小看他了,這世上沒個房子是他進不去的!
他敲了敲門,裡頭悶聲不響,季煦深吸了口氣,以冷靜自持的口吻道:「開門。」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我數到五,你一定要開門。」
還是沒人甩他。
「否則我直接把門卸了。」他開始數數,「一、二、三、四、五!」
很好,非常好,這丫頭跟他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