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

大結局【上】

到底讓哪一方接受生死考驗,其實在場的所有人,內心都有一個偏向性的準繩。

比如沈一弦,對她而言,別說幾十條無辜人命了,就是成百上千條,未必都比得上宋世誠在她心頭的份量!

說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罷,總之,她絕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崩毀掉!

不過,縱然是這麼想的,她也不好直接開口。

而且,就是厚著臉皮開口了,其他人也未必會贊同!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質問警察同志選擇讓誰去送死,照樣啞口無言。

這時,角落傳來一陣弱弱的聲音:

「依我說,要不咱們再給那幾個東南亞的匪徒通風報信,說林翊準備要殺他們,或許能讓他們自相殘殺得更厲害,到時候我們再坐收漁翁利好不好?」

沈一弦扭頭看到小助理,眼神先是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其他經驗豐富的警察特警們,則直接斷然搖頭。

至於宋世誠,根本就懶得接這一茬。

已經策反離間了林翊,再串謀欽坤等匪徒,不等於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

再說了,宋世誠之所以只選擇離間林翊一個人,也是有其他方面的慎重考慮!

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無論是宋世誠還是在場諸人,讓他們在林翊和欽坤兩派人之間選擇一方活下來,無疑是林翊!

一方面林翊還攜帶著精神失常的母親,等於多了一個累贅,做起事必然有掣肘,也讓大家有了更多的機會去應對制服。

另一方面,欽坤一派可是三個全副武裝的國際通緝大犯,若是讓他們知道林翊準備加害他們,聯合起來先下手為強,林翊絕沒有什麼勝算!

留下這三號窮兇惡極的匪徒,無論讓人質們還是宋大少去面對,都將是滅頂之災!

有鑒於此,倒不如指望著林翊除掉這三頭惡狼。

或許在衝突中,還能讓林翊元氣大傷,那麼宋世誠和人質們脫險的幾率也會更大!

公安局長沉默半響,肅然道:「宋先生,你個人是什麼想法?」

沈一弦和其餘人臉色一綳,心知局長是讓宋世誠自己做抉擇了!

人命攸關的選擇題,他們雖然有一定程度的決斷權,但也要盡量考慮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宋世誠也沉默片刻,很平靜的道:「如果他們能兩敗俱傷是最好,但如果林翊或者欽坤那些人挺過來……就讓他們上天台來吧。」

「不行!這絕不行!」

沈一弦終於按捺不住了,撲到桌前,對著手機,振聲高喊道:「宋世誠!你是不是瘋了!幹嘛非要作死把自己置於險境!你難道覺得犧牲自己挽救其他人質顯得很偉光正嗎?狗屁!你根本沒資格也沒義務做這些!你不是一向很冷血無情的嗎?不是心眼壞透了嗎?怎麼忽然間大慈大悲起來了!以往整人的那股狠勁去哪了?!」

警察們懵了,小助理也趕忙摟住了她不住顫抖的肩頭,想要安撫她冷靜一些。

但沈一弦已經徹底歇斯底里了,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聽我的,別傻里吧唧的窩在那等死了,待會我把贖金交出去,等他們鬧出內訌,你立刻趁亂逃走,其他的事輪不到你操心,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千萬不能有事……你、你要出了什麼事,讓孝妍怎麼辦?還有我……總之!當我拜託你,別犯傻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我盡量……」

宋世誠卻很洒脫的笑了一下,「還有,別整得跟影視劇里生離死別似的,禍害遺千年,雖然我不是十全十美的惡人,不過命也沒那麼容易丟,對了,等會如果林翊讓你或者你爸過去送贖金,你們必須拒絕,我一個人總容易脫身,你們再摻和進來就難收場了。」

沈一弦還欲在說什麼,宋世誠撂下一句「手機沒電了」,就掛了電話。

指揮室內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沈一弦的神情也無限的恍惚。

倏然間,又是一陣鈴聲響起,刑警隊長臉色一凜,提示道:「林翊又來電話了!」

「接起來,談判過程堅持立場原則,在確保人質安全的前提下,能妥協的適當妥協,但過分的一律拒絕!」公安局長義正言辭的說道。

………

天台上。

靳永勝摸了摸受傷的後背,又把手攤在面前,染上了一大攤血污,再由於長時間的滴水未進,又被寒風吹了好久,臉色已然慘白了。

等宋世誠掛了電話,靳永勝張啟乾裂的嘴唇笑道:「宋少,跟你越久,我越看不懂你,按理說,你這人明明是一個鐵石心腸的老司機,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但是,偶爾又會冒出所謂的人性。」

「人性都是複雜的,遠不是一個好或壞字可以定義出來的。」宋世誠莞爾道:「如果跟你說,我曾經也是一個四講五美的社會好青年,你相信么?」

「信!」靳永勝忽然感慨了:「誰還不是從純情少男,被這狗娘養的世道操練成老司機啊。」

「我看過挺多狗血的都市,像你這種跑去外國曆練人生的兵王,大多是曾經為情所傷。」宋世誠隨口閑扯道:「如果今天給你平安脫險了,回頭有沒有什麼想見的人?」

「沒有,早都喂狗了。」靳永勝不假思索,想了想,掏出手機,貼著地面推滑到宋世誠的手邊,「我這電量還比較足,你還可以給你妻子親朋他們報報平安……但千萬別讓他們誤會成是遺言。」

其實宋世誠的手機還有些電,但顧及接下來還得保持和外界聯繫,索性先拿靳永勝的手機打了。

這事鬧到現在,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不過大部分人還不清楚自己被困在了醫院裡。

而且,宋世誠也不想太多人替自己操心,尤其是身懷六甲的沈孝妍。

於是,第一通電話只能先給季靜。

「喂,誰?」

「媽,我。」

電話那頭經過短暫的沉默,季靜沉聲道:「你跑哪去了?剛打你電話還老是佔線,知不知道青茂出大事了?!」

「知道,沈一弦聯繫過您了沒?」宋世誠搪塞道。

「聯繫了,問我臨時籌集資金,想要贖回人質。」季靜道:「你趕緊回來,務必注意安全,林翊和那個葉天恨你入骨,萬一真給他們逃出來,很可能會伺機報復你!」

「孝妍呢?」

「正收拾行李準備去機場呢,但遲遲等不到你回來,她怎麼能安心走。」

早前一周,宋世誠就和季靜商議,讓沈孝妍前往美國洛杉磯養胎待產。

說是最近華海市的流感有蔓延惡化的徵兆,擔心她和肚裡孩子受傳染。

實則,宋世誠也是擔心世界意志對自己的抹殺計劃逐漸白熱化,會殃及到沈孝妍。

航班定好是今晚上,本來宋世誠還準備去送的,但誰想到被禁錮在了這兒。

「您沒跟她講青茂醫院這邊的事吧?」

「我沒說,不過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瞞得過她,這會更加不肯走了。」

「電話拿給她,我跟她說。」宋世誠忙道。

季靜喔了一聲,卻沒急著照辦,狐疑著道:「你那兒怎麼那麼吵,你現在到底在哪?」

「我在青茂醫院外頭看熱鬧呢,陪著沈一弦。」宋世誠繼續打馬虎眼。

「……你現在總是愛瞞著我了。」季靜忽然一嘆息:「孩子,無論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們始終是血脈至親啊,我活到這歲數了,失去了太多東西,現在,只盼著你和孝妍以及未來孫子能好好的,你就別讓我再操心了好不好?」

宋世誠錯愕,半響后,低語道:「您早就發現了?」

季靜澀然一笑:「母子連心啊,我親手帶大的孩子,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當媽的怎麼會察覺不到呢?你愛玩的、愛吃的、愛說的、愛做的,都判若兩人了,我就是眼瞎了,都分辨得出來。」

不聲不響、不聞不問,不代表不明不白。

事實上,季靜一直都看得很明白。

最初是懷疑,隨後是驗證,甚至,季靜一度找過那位清源山清源觀的清源真人,求證移魂奪舍的可能性。

清源真人沒有正面回答,只問季靜如今過得可好。

季靜當時就愣了。

她實在不知道這好或不好的定義。

從本能角度,她沒了丈夫,連親生兒子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她益發疏遠,怎麼能接受呢?

但從感官角度,她看著這來歷叵測的新兒子,不止智謀能幹、勤奮上進,而且也將搖搖欲墜的宋家乃至風華集團一點點的挽回正軌。

還有他和沈孝妍的婚姻生后,雖說她這當媽的已經邊緣化了,可看著小倆口幸福美滿,連未來孫子都有了,讓她又怎麼狠得下心將這一切毀滅?

雖說和原來的兒子比較親,但她也明白那個兒子犯下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哪怕清源真人真有本事將兒子恢復成原來那樣,可是,她明白,一旦到了那一步,不止身邊許多人接受不了,首先沈孝妍就要崩潰!

人心都是肉長的,季靜不是不分好賴的人,念及這個新兒子的所作所為,還有沈孝妍對她的孝順愛戴,甚至挽回了她失去許久的親情,她終於還是心軟了。

將錯就錯吧。

現在這樣也挺好。

況且連孫子都有了,她也有了新的精神寄託。

宋世誠漸漸啞然失笑。

果然那些重生都是騙人的!

現實里,這些當父母的,怎麼可能真會都跟NPC一樣傻乎乎接受一個煥然一新的親兒子呢。

「往後,我一定會盡心竭力的孝順好您的。」

「媽相信你,但首先你得平平安安的回來,孝妍不能沒有你……這個家也不能沒有你。」

季靜含著心酸說道:「好了,我給孝妍聽電話了。」

宋世誠安靜等著。

驀地,系統男神的聲音傳來:

「其實你要擺脫眼前的困境,最簡單有效的法子,就是在電話里跟沈孝妍提離婚,順便把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事情都抖出來,絕望之下,沈孝妍的氣運值必然暴跌,這樣你就能輕鬆的拿走主角光環了。成了新主角,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人和事能威脅到你了。」

「你可以滾了,王八蛋!」

宋世誠徑直回懟。

「唉,你總是不聽我的,否則你一早就該像那些主角一樣,滋滋潤潤的享受人生巔峰了。」男神很惆悵的嘆息。

「那是你定義的人生巔峰,屬於傀儡的人生巔峰,我的人生,不應該是演繹給別人看的套路故事。」

宋世誠坦然回應:「當然,我還是很感謝你一直以來的援助,給了我幾次不錯的逆襲機會,不過逆襲到這份上,我也心滿意足了,等趟過這道坎,從今往後,我就過一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鹹魚日子,什麼爭霸奪權,什麼主角光環,都滾邊去!」

「不對,主角光環還是留著吧,我老婆和孩子還需要這玩意傍身。」

「看來你已經定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劇本。」男神清朗一笑:「行吧,最後一次,我再給你一次助攻。」

「叮!發布宿命主線任務:毀滅宿敵葉天和林翊!註:此任務無級別,完成之後,角色將獲得完美人生!」

「完美人生……」

宋世誠片刻的恍惚,然後笑了。

重生一世的意義,對別人而言,或許是權傾天下、富可敵國。

但對他而言,大體就是想過一些平靜舒逸的日子,有自己愛的人,有愛自己的人,那樣子,就已然是完美人生了。

至於其他,都是旁枝末節。

磕磕絆絆的活了兩輩子,如果再成天忙著搏風擊浪、勾心鬥角,就實在太糟心遭罪了。

「但願你不會為這決定後悔。」

「要後悔就再讓我重生一次!」

宋世誠沒好氣道,卻沒有等來系統男神的聒噪。

同時,手機聽筒里,傳來了熟悉又溫馨的婉音。

「世誠……」

「我在……」

宋世誠坐靠著水泥牆邊,遙望著夕陽晚景,笑道:「還捨不得走呢?」

「我現在怎麼能走……你在哪呢?」沈孝妍期期艾艾的。

「在現場呢,協助你姐擺平這場麻煩。」宋世誠安撫道:「放心吧,我沒事的,如果情形實在不妙,我立刻開溜。」

「你現在就走吧,回家,我在家裡等你……你快回來,好不好?當我求你了……」沈孝妍的聲線都在顫抖了。

「我這麼一走了之,留在醫院裡的大幾十條無辜人命,就要枉死了,換做你,你忍心么?」宋世誠輕笑道。

「……我不忍心,無論誰,我都不希望有事,但是,我更不想你有事,你和孩子都不能沒有你。」沈孝妍掙扎道。

「別想太多,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

夕陽的餘暉灑落下來,刺激得宋世誠眯了眯眼,同時掩飾住了渙散的眼眸:「我還欠你一次蜜月旅行呢,說說看,等你孕期結束了,想去哪兒走走?我都陪你去。」

「哪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你……」沈孝妍夢囈似的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開心知足了。」

「好,都答應你。」宋世誠的手明明已經把手機攥得格外緊繃,但口吻依舊談笑自若:「那現在,你也答應我,讓媽他們陪著你,按時登機,你先到洛杉磯安頓好,我這邊把事情處理完畢,就飛過去陪你,咱們一起在那過春節。」

「可是……」

「沒可是,聽話,你留在這,反倒讓我操心。」

宋世誠橫下心,強硬起口吻。

沈孝妍沉默許久,道:「那你一定要過來,我等你,一天等不到你,我一天就不放心。」

「說到做到,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宋世誠笑道,保證這會是我最後一次套路你了。

「嗯,我相信你。」沈孝妍遲疑著答應下來。

旋即彼此沉默著,卻是誰都捨不得先掛電話。

最後,宋世誠忽然語音平靜的道:「最後,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的秘密。」

沈孝妍靜靜聆聽。

當夕陽餘暉完全籠罩住宋世誠,他的嘴角綻放出了絢爛的微笑:「我愛你,沈大夫。」

滴答~

聽筒那頭,傳來了一陣很細微很清脆的水滴聲,然後傳來了沈孝妍含笑帶淚的清音:「謝謝你的出現,挽救了我的凄慘命運。」

「是彼此互相挽救……」

宋世誠在心裡默念。

一具千瘡百孔、狼藉不堪的靈魂,最終以這樣的荒誕方式得到了救贖。

被自己撰寫的、塑造的女主給救贖了。

最終,電話還是掛斷了。

隨著餘暉消散、日沉西頭,天台一片靜謐。

靳永勝抹了一把臉,別過腥紅的眼睛,喃喃道:「真肉麻……不過,我算明白了,宋少,你的心病是怎麼漸漸治好的了,你很走運。」

「我不認為自己是走運,這都是我自己親手締造的成果啊。」

宋世誠回了一段令人費解困惑的解釋,然後繼續操控手機,登入自己郵箱,將一早準備好的幾封郵件,分別發送給了目標人。

做完這些,宋世誠將手機推回給靳永勝,側頭問他:「還能再撐起來搏一把么?」

「當然能!」靳永勝努力坐起來,忍受著背部的劇烈疼痛,強笑道:「但說好了,這筆酬勞,我要翻十倍的收!而且,必須是回頭你親手給我!」

「不止給錢,我還會找人專門為你撰寫一部傳記,就寫特種兵王在花都逍遙的故事。」宋世誠打趣。

「行!到時一定得給我加一些漂亮的女主角,姐妹花、女警花、母女花、冷艷總裁、溫柔鄰家……」靳永勝顯然深諳此類的套路。

兩人縱聲大笑。

……

與此同時,樓下輸液大廳內的氛圍卻益發的劍拔弩張。

就連原先那些還嗷嗷哭鬧的孩童都徹底安靜了。

但爭執聲音反而更加激烈。

「我不管那麼多,我只要錢到手,至於是誰送過來的不重要!」欽坤操著生硬的國語怒吼道。

林翊執意堅持著:「你該清楚我背負的血債,也該知道我是被誰害成這樣子,現在有一個大好的報仇良機,你讓我放過?!」

「傻子!是報仇重要還是保命重要!」欽坤的食指幾乎要戳到林翊的鼻頭,獰聲道:「剛剛那些警察的態度你都看到了,錢會滿足我們,但根本不答應讓那些姓沈的女人送進來!大家都不傻,明知派人進去是送死,還肯乖乖跳進來!我最後再說一次,你要怎麼報仇是你的事,大不了你現在衝出去,我也不會管,我只要拿到錢,帶著我的兄弟安安全全離開這裡!」

林翊忍著滔天憤怒,沉聲道:「到時分錢的時候,我可以少拿一些。」

「不需要!」欽坤一口否決。

聞言,林翊的殺機徹底迸發。

如果欽坤同意多分錢或者考慮一下,林翊興許還會遲疑,畢竟這樣子起碼能表明欽坤確實打算和他一起逃走再分錢。

但欽坤毫不猶豫的否決了林翊的請示,非但不代表他不談錢或講義氣,還間接表明了到時的分贓主動權,完全在他手裡!

換言之,林翊母子的命,也不過是他一個念頭的事!

忽然,手機響了。

是那部和警方聯絡的手機。

欽坤搶在林翊前面拿過手機,接通后聽了幾句,道:「放心吧,只要你們滿足我們的要求,讓我們帶著錢安全離開,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質的……記住,我只要美金,裝在拉杆箱裡面……銀行如果不肯批,那就讓這些大老闆拿東西去抵押,再不行,我多殺幾個人,看看那些大領導同不同意……還有,晚上八點前交錢,再派一輛直升機到天台,別耍花招,天台上的那個人質,我聽說他的命可是相當值錢的!」

頓了頓,欽坤扭頭沖一個護士喊道:「有沒有吃的東西?」

「這棟樓里就一些餅乾和水果……」護士戰戰兢兢的回道。

欽坤無奈一撇嘴,又對著電話道:「讓餐廳做點熱的飯菜送進來,還有,這些飯菜,我會先讓人試過,如果有問題的話,哼,我不介意用人血來下飯!」

這句話,令全場再次不寒而慄,再次有孩子和女性哭泣了出來。

林翊則垂下眼帘,沉默間,偷偷的給葉天遞了個眼神。

葉天假裝在給沐懷楠診治,臉色卻漸漸冷了。

………

接到匪徒的要求,在場的警察領導無法定奪,只能轉而向政府領導上報。

主要還是贖金的問題。

金額太大了!

青茂集團、風華集團再有錢,那也是賬面上的,手裡的流動現金能一口氣拿出幾千萬就很不錯,這還得提前跟幾家銀行預約協調。

現在匪徒要求換成美金,無疑又出了一個大難題。

但大家都清楚,這個要求,是匪徒的底線。

換成美金,一方面攜帶方便,一方面他們逃離出境,這筆錢將很容易使用。

沈一弦也在急著跟集團首席財務官聯絡,眼看財務一個勁的訴苦推諉,沈一弦徹底爆發了:「讓你做你就做!少給我廢話!銀行那邊籌不夠,就去找財務公司,他們手裡的現金一大把,要實在不行,拿我手頭的股權做質押,能籌多少是多少!我爸那邊我會溝通好的!你只需要照做!」

掛了電話,沈一弦扭頭問小助理:「你那邊怎麼樣?」

小助理搖搖頭:「電話都打遍了,目前總共也就籌了一千多萬,回頭還要想辦法兌換成美金……現在政府方面已經在幫忙協調了。」

沈一弦心煩氣躁,看到桌頭有包煙,下意識的想抽一根過來,但轉念醒悟到肚子,又丟了回去,只能焦躁的在警用長廂車內來回踱步。

「沈小姐!」

這時,車門拉開,葉文勝匆匆闖了進來,神情嚴峻的道:「現場情況怎麼樣了?」

「還在談。」沈一弦瞄了眼葉文勝手裡提著的兩大口公文箱,試探道:「是季阿姨讓你來的?」

「知道你們一時間籌不到那麼多現金,這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努力了。」葉文勝將公文箱遞了過去:「美金加人民幣,有三千萬。」

「有勞了。」沈一弦是真的心懷感激。

因為宋世誠一早就要求沈一弦,暫且先不要把他被困在醫院天台的事情講出去,尤其家裡。

畢竟沈孝妍身懷六甲,萬一受了刺激有個閃失就糟糕了!

所以,現在籌集贖金,沈一弦只能以個人和沈家的名義。

理由則是為了解救被困在青茂醫院裡的那些人質!

但都這麼人命關天了,青茂集團那邊也是不太配合。

在這些吃慣人血饅頭的股東眼裡,再多的人命,只要不相干,都比不上自己荷包里的鈔票重要。

而沈一弦目前還沒有完全接班,根本做不了這麼大的決斷,一氣之下,直接懟了一句「真該再來一次大革命,把你們這些王八蛋全給改造了!」。

而季靜在尚且不知道兒子遇難的情況下,肯在這危急關頭給予這麼大的支援,這份情義已經相當難得了!

葉文勝交完錢,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沈小姐,你老實告訴我,宋少人呢?」

沈一弦黯然無語。

「你別告訴我,宋少也困在了裡頭!」葉文勝悚然一驚。

「葉叔,還請你冷靜一下,我比你還要擔心,但是世誠的意思是,暫時不要如實告知季阿姨和孝妍,她們現在禁不起嚇的!」沈一弦縱然惶惶不安極了,卻還要強裝鎮定、安撫別人。

葉文勝很勉強的剋制住情緒,先詢問了宋世誠的處境,又心急如焚的道:「那現在贖金還有這麼大的缺口,可怎麼是好……要不然我再去找幾個財務公司問問好了。」

「先不急,集團賬面上還有不少流動資金,我也已經讓財務去跟銀行、財務公司調配了……剛剛我聯繫了我爸,他正在努力協調。」沈一弦最後的那句話說得言不由衷。

因為她也不確定父親到底有沒有在協調。

先前打電話告知情況之後,沈國濤除了初始比較震怒,後面迅速冷靜了下來,並且還挺鎮定的回復說『先容我考慮一下』。

那一刻,沈一弦不免心涼了。

一方面她感覺到父親似乎不太想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去營救人質,或者乾脆想把這麼大的鍋丟給政府,讓政府出錢出力善後,即便最後真有傷亡,大可以把責任推卸給政府,歸結為警方的營救不力!

另一方面,即便得知女婿被困在醫院裡,沈國濤也沒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只說讓宋世誠趕緊乘直升機逃離。

大概,沈國濤並不在意宋世誠的生死!

甚至,興許還希望看到宋世誠的死!

沈一弦太了解父親的秉性了。

即便這幾次歷經劫數,讓沈國濤的處事觀念有所改觀,還一反常態的關懷起兩個女孩,但說到底,他骨子裡的自私自利根本沒變!

他所做的一切,核心目的,都是要永葆沈家乃至青茂集團的昌盛!

因此,暫且不論裡面的那些人質值不值得他大動干戈,哪怕宋世誠是他的女婿,他勢必也要權衡各方面的利弊。

比如說,如果宋世誠死了,那麼風華集團就後繼無人了。

而沈孝妍肚裡的孩子,他的外孫,將成為唯一繼承人。

如此一來,後面再吞併風華集團,也是易如反掌的!

當然,這些都是假設,但沈一弦很擔心父親真會如此絕情絕義。

見父親遲遲沒有答覆,沈一弦匆匆走下警用長廂車,置身於嘈雜的人群和寒冽的冷風中,望著逐漸要被黑夜籠罩的青茂醫院,打通了沈國濤的電話。

「爸,我要跟你談一筆交易!」沈一弦一咬牙,沉聲道:「我肚裡的孩子,是他的,如果你這次確定要見死不救,我一樣會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長大……但是,如果往後他問起爸爸去哪了,我會告訴他,他爸爸是我們家給害死掉的!」

「我將會把他栽培得比我和您都更加冷酷勢利,讓他更早的看清楚這蠅營狗苟的世界,適應這人吃人的名利圈,讓他重蹈我和您的老路!」

「………」

電話那頭經過了長時間的靜默,最後,沈國濤悠悠長嘆了一口氣:「傻丫頭,你怎麼就越大越不懂事了,你這樣糟蹋自己,只為了跟我置氣,值得么?」

「錢我已經讓人籌好了,很快就能送到你那了,但你必須要答應我,絕不能跑進去冒險!你和孝妍,還有一柱,任何一個孩子我都捨不得放棄……世誠,爸也想救,但你得明白,無論林翊還是葉天都不會放過他的,他現在是九死一生,哪怕我把家產和老命全賠進去,都未必能保住他……你和孝妍要怎麼說我自私絕情,我都認,但我絕不能讓你們為了他再把命給搭進去了!」

「可我不想讓孩子沒了爸爸,孝妍更是如此!」沈一弦毅然說道,乾脆的掛了電話。

………

郊外的酒莊裡。

沈國濤放下手機之後,頹然的長嘆了口氣,呢喃道:「都是冤孽啊……」

「既然是冤孽,那還是趕緊以絕後患了吧。」沙發對面,岳中原抽了口雪茄,詭異的笑容隱藏在裊裊煙霧中。

「說得容易,如果這女婿真的死了,我那兩個可憐的女兒該有多傷心啊。」沈國濤取下老花眼鏡,慢條斯理的擦拭著:「到了我這歲數,一隻腳都邁進棺材里了,只盼著子女們都能盡量平安喜樂一些。」

「所以你那女婿才更該死了,留著他,青茂集團遲早要改姓宋。」岳中原躊躇滿志的道:「老夥計,想開點吧,咱們都是要干大事的,什麼婦人之仁,可不是我們該有的心態,相信我,只要你女婿一死,很快的,財富、權力尤其是運氣,都將倒向我們,我們這個組織,很快就能重新立於這個國家的頂層,若干年後,你會由衷慶幸選擇跟我坐一條船上,而像季靜、萬桂芳他們這群不識抬舉的賤人,很快我就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越老越是沒追求,已經快跟不上你的步子了。」沈國濤戴回眼鏡,眼含深意的道:「不過,我依然對你那套稀奇古怪的說法很感好奇,比如,這個世界真的有集天地最大氣運於一身的位面之子?」

「信則有,不信則無吧,反正我堅持立場押寶。」岳中原用夾雪茄的手,指了一下正直播青茂醫院現場的顯示器,笑道:「等著吧,再過一會,等裡面都塵埃落定,一切都將回到正軌上,對了,我還準備了一份大禮物,迎接我們的位面之子回歸。」

沈國濤皺皺眉,扭頭望著顯示器,眸光閃爍不止。

這時,顯示器的畫面陡然一抖,警方和人群再次出現了躁動。

原來是警方派人將飯菜送到了門口。

不多時,有兩個作為人質的女性跑了出來。

但她們沒有趁機偷溜,而是老老實實的將菜捧回了門診大樓里。

「這兩個女人的家屬應該都在匪徒手上,所以只能乖乖就範。」

刑警隊長大概有了判斷,為了確保人質安全,他們並沒有在飯菜里動手腳。

接著,他扭頭問沈一弦:「錢都準備好了?」

沈一弦點點頭,指了指腳邊的那幾個行李箱。

「那我負責拿過去交易贖人吧。」刑警隊長指揮人將這些錢箱子放到一個手推車上,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我無法保證能贖出所有人。」

言之下意,像被禁錮在天台的宋世誠,他就沒辦法救出來。

畢竟,匪徒拿到錢之後,肯定還需要繼續控制幾個人質傍身!

沈一弦的臉色一白,嚅囁嘴唇,最終無言以對。

警方無計可施,她又能有什麼好對策呢。

葉文勝只好又委託懇請了一番,然後看著季靜打來的電話,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解釋。

很快的,等匪徒享用完飯菜之後,交易就開始了。

由欽坤和林翊聯手,將一大批的人質用槍指著脅迫到了門口大院里。

而刑警隊長則推著載滿錢箱子的手推車緩緩靠近。

「不是說好讓沈一弦來送錢嘛!」林翊怒吼道。

「別廢話,去拿錢!」沒等刑警隊長解釋,欽坤就迫不及待的叫囂道。

林翊無奈,只得和另一個原本守衛在監控室的同夥跑過去,開始逐箱逐箱的確認贖金。

一分一秒過去,幾口行李箱足足費了十幾分鐘方才確認完畢。

林翊沖欽坤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慢慢往前走!誰亂跑我就射誰!」

欽坤發號施令,用槍口指了指那群人質。

當人質緩緩往門口走的同時,林翊和另一個同夥也在將手推車拉回去。

「別亂動!裡面還有一對母子!」欽坤果然還留了一手,繼續威脅道:「另外天台上還有兩個人,只要你們派直升機讓我們安全離開,他們也不會有事!」

刑警隊長怒火中燒,但只能繼續妥協。

等這一大批人質平安跑出去之後,欽坤和林翊他們就拉著沉甸甸的錢箱子往門診大樓撤回。

但走到門口的時候,欽坤忽的想起什麼,沖同夥用外語嘀咕了幾句。

然後,那同夥就興沖沖的跑到那輛假救護車的車廂里,取出了一個金屬手提箱。

「那是什麼東西?」林翊好奇道。

「保命的東西。」欽坤咧咧嘴,冷笑道:「是協助我們來救你的那個人,順手交給我的,據說關鍵時刻,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林翊驚疑不決。

他知道,這次營救他的計劃,其實是有人暗中唆使的。

一周前,有個新犯人到監獄后,偷偷跟他接洽,直言有人想救他出獄,並且還會安排他母親也一塊出逃。

至於逃脫的辦法……那新犯人聲稱自己染上了流感病毒,只要林翊這幾天一直和他呆一塊,並且感染上,就有機會在外出就診的時候脫逃!

果不其然,一切都很順利。

甚至來接應他出逃的匪徒,還是當年他在西南地區認識的匪首欽坤!

只是,林翊仍舊不敢掉以輕心,比如心懷叵測的欽坤,比如那個神秘的幕後黑手!

甚至,他隱隱有種怪異的錯覺,彷彿自己是一棵被他人利用操控的棋子!

如今,看到那鐵皮手提箱,林翊的忐忑不安感益發濃重了。

「不對勁……必須要幹掉這幾個人!」

林翊的殺機滔天旺盛,卻還是佯裝無事般的,和欽坤他們退守到了門診大樓裡面!

他們一退守,警方就開始調配人手步步進逼,包圍了門診大樓。

「直升機準備!記住!務必確保剩餘人質的生命安全!」

現場指揮開始聯絡人員。

沈一弦聞言,立刻追問道:「直升機駕駛員靠得住么?」

「駕駛員是特警隊里調遣來的精英,我們已經關照過了,一旦起了衝突,第一時間啟動煙霧炸彈、同時開槍射擊,全力將包括宋先生在內的人質安全帶離!」刑警隊長解釋道:「你也趕緊跟宋先生聯繫一下,通知他,匪徒即將往天台逼近了!」

沈一弦慌忙掏出手機,給宋世誠撥了電話。

………

「嗚嗚……媽咪!我要回家!」

「寶貝,乖,很快就沒事了。」

在欽坤等匪徒的槍口下,一對母子被迫跟著進了電梯,直往天台而去。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們……再不行,你們先放了我兒子吧,我給你們做人質,求求你們了。」那母親抱著兒子,對欽坤等人哭求道。

沒等欽坤他們發話,蘇醒后一直痴痴獃呆的沐懷楠忽然打了個激靈,撲過去也抱住了那母親懷中的兒子,狀若瘋癲的叫道:「兒子!你怎麼樣了?放心,有媽在,沒人能欺負你!」

「誒,你幹嘛,別碰我兒子!」那母親生怕沐懷楠要對兒子不測,開始掙扎推搡。

「都住手!」欽坤厲聲吼道:「林翊!管好你的瘋娘!」

林翊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本欲爆發,胳膊被葉天拉了一下,示意他冷靜下來。

林翊深吸一口氣,繼續忍氣吞聲,過去邊哄邊拉走了母親:「媽,我在這,我沒事……」

沐懷楠仔仔細細的看了林翊半響,似乎在分辨這人是誰,最後竟然呆傻的笑了起來。

見狀,林翊心頭一酸,扭頭看向了葉天。

「刺激太大了,只能等以後靜養。」葉天無奈道。

欽坤冷哼一聲,嘟囔了一聲「累贅」!

林翊摟抱著母親,眼中殺機凜然。

等抵達了頂層,幾人繼續往通往天台的鐵門逼近。

這過程中,林翊借著攙扶母親的時候,有意的拖后了一下,偷偷將手機掉在了腳背上,然後滑落到地上……

到了天台鐵門前,欽坤使了個眼色,除了一個手下繼續負責推載滿箱子的推車(其實是在負責挾持沐懷楠和人質),林翊和另一個手下則過去踹門了。

咔!

與此同時,欽坤拉動了手槍的套筒。

這個細節,被葉天看在了眼裡。

不止葉天,林翊的心眼也提了起來。

他倆都明白,到這一步,欽坤準備要過河拆橋了!

不止是分贓的問題,等一會直升機到了,這麼多人,還有這麼多箱子,直升機肯定承載不了!

所以,在欽坤等人的計劃里,林翊和沐懷楠,都是必須被放棄掉的!

連續幾腳飛踹,鐵門已經出現了鬆動。

同時,林翊和欽坤的殺機,都趨近爆發了!

「生死在此一舉!」

林翊後撤幾步,作勢蓄力的時候,左手忽然輕拍了一下腰間。

「等等!」

結果林翊剛打完暗號,欽坤忽然喊了一聲,用槍指著葉天,道:「你也上去,等會門一開,你先出去探路!」

聞言,葉天剛要伸進兜里的手停住了,然後無可奈何的走上前。

然後那個本來和林翊一塊踹門的同夥則撤了回來,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兩人。

林翊和葉天相視一眼,眼神森然。

他們明白,一旦踹開門,衝出去,他倆和沐懷楠都要被欽坤他們直接射殺掉!

吸了口氣,葉天和林翊卯足了力氣,同時,欽坤等人也逐漸抬起了槍口……

「警察!不許動!」

一陣觸不及防的呵斥從身後傳來,欽坤等人驚得立刻轉身射擊!

砰砰!

「啊啊!」

回應他們的,除了那對母子抱頭蹲下來,眼前卻是空無一物!

只有一部掉在地上手機不斷發出重複的怪叫聲:「警察!不許動!」

中計了!

欽坤一錯愕,立刻醒悟到了什麼,急忙轉回身要射殺林翊!

結果頭剛轉過來,一大團白灰撲面而來,下一刻,眼睛就遭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啊!」

「咔!」

「砰!」

各種怪響幾乎在一剎那間暴起!

那對無辜母子隔了半天,確認自身安然無恙,這才瑟瑟不安的稍微抬了一下頭,然後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住了!

只見覆滿白灰的通道里,欽坤等三個匪徒全數倒在了地上,要麼捂住眼睛,要麼捂著胳膊,要麼捂住胸口!

「林翊!我要殺了你!」

欽坤強忍著骨折的劇痛,努力想睜開眼去找丟在地上的手槍,結果手背直接被林翊狠狠踩住了。

「剛剛你是怎麼辱罵我母親的?這就是代價!」林翊咧嘴冷笑,槍口頂住欽坤的太陽穴,徑直按動了扳機!

砰!

又是一陣巨響!

一陣血污噴洒到了雪白的牆壁上!

欽坤的身體猶如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的倒下。

「啊!」

那對無辜母子再次失聲尖叫。

但林翊毫不停歇,依次又射殺了剩下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匪徒!

警報暫時解除,林翊剛吁了口氣,扭過頭正要去安撫母親,不料沐懷楠看著一臉血污的林翊,猶如見了惡鬼,嚇得渾身直哆嗦,連忙跑去抱住了那對母子,嘴裡不停喃喃道:「兒子,別怕,有媽在,不會有人傷害你的……壞人!你滾開!滾遠點!」

母親徹底瘋了……

林翊失魂落魄的放下了手槍。

靜默半響,林翊緩緩走到手推車旁,取出先前欽坤派人從假救護車裡拿來的金屬手提箱,翻開縫隙瞄了眼,然後沖那對母子道:「你們走吧。」

那母親一聽,連忙掙開沐懷楠的糾纏,抱著兒子要跑,冷不丁又被林翊喊住了。

「等等!」林翊望著那無辜的孩童,嘴角抽搐了一下,澀聲道:「小朋友,記得以後一定要乖乖聽媽媽的話,長大了千萬別再讓人傷害你母親了。」

那孩童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然後就被母親抱走了。

林翊吸了口氣,走過去一邊安撫母親,一邊淡淡道:「你也走吧,葉子,謝謝你了。」

葉天遲疑的看了眼天台鐵門,低聲道:「你一個人應付得了么?」

「生死由命吧,反正到這一步,還能撿回一條爛命,我也看開了,大不了我和姓宋的同歸於盡唄。」林翊爽朗一笑:「那王八羔子欠我們的血債,就由我一個人去收吧,你好好走自己的路,保重。」

葉天滿心不是滋味,但還是狠下心點頭了。

「你也多保重……」

「轟隆!」

話音剛落,鐵門豁然被撞倒了,兩道身影疾速竄了進來!

林翊眼疾手快,抬槍就射擊!

不過那兩道身影也相當迅捷,幾乎是貼著地面的瞬間就順勢翻滾開去,堪堪避開了子彈,緊接著,先後甩出了兩道寒光!

哐!

林翊側身一躲,就看見一把手術刀砸在了牆壁上!

等他試圖繼續射擊的時候,悚然發現另一道寒光飛馳向了母親!

「媽!」

林翊縱身一躍,撲倒了母親。

等他再爬起來舉槍的時候,已經又有一個槍口瞄準了自己!

「宋世誠!」

明明從欽坤等人的屍體旁撿起手槍並瞄準自己的人是靳永勝,但林翊卻是嘶聲怒吼了宋大少的名號!

葉天在旁看得更是怒不可遏。

雖然靳永勝和宋世誠都甩出了手術刀,但是,靳永勝好歹是瞄著林翊,而宋世誠,竟陰險的將手術刀投向了沐懷楠,這才導致林翊不得不放棄射殺的機會,轉而去保護母親!

面臨林翊瞄向自己的槍口,宋世誠自顧自的爬起來,笑道:「小林子,你知不知道,你最有趣的地方,就是明明很憨直的個性,偏偏非要學著當陰險壞人,卻學得六不像,破綻百出,你說你蹩不蹩腳?」

「草尼瑪!」

「放下槍!」

靳永勝抬了一下槍口,厲聲呵斥道。

「來啊!大不了同歸於盡!」林翊始終瞄準宋世誠。

場面就此陷入了膠著!

宋世誠作為膠著的關鍵點,還煞有介事的看著葉天,冷笑道:「小葉子,你不是挖空心思想戴罪立功嘛,多好的機會,趕緊助我一臂之力,解決了這禍害,你就可以成為大英雄了,到時迫於輿論壓力,司法機關肯定也會給你繼續加大減刑,你又能出去當受人敬仰的神醫了。」

葉天冷著臉不吭聲,不過,他的立場,倒是真決定了這場膠著將會被如何打破!

可惜,他目前的立場,卻是兩頭都不能幫!

「別給老子挑撥離間!」林翊怒喝道。

「喔,這麼說來,你們倆是狼狽為奸咯?」宋世誠笑道愈發玩味。

這一回,這兩位前任主角都沒再接茬。

這陰險至極的套話,根本接不得!

「跟你們開玩笑的,看你們憋的。」宋世誠攤攤手,笑道:「現在大家都在鬼門關前耗著,何必鬧得同歸於盡呢,要不聽我說一句,等會直升機來了,你帶著你媽,還有這些錢,趕緊亡命天涯去吧。」

「不殺你!我怎麼走得安心!」林翊咬牙切齒。

「那沒辦法了,只能看看誰的子彈夠快。」宋世誠哼道,內心實則也是夠緊張的。

大家都在賭!

賭生命,賭勇氣,賭運氣!

「要不聽我說一句吧。」葉天忽然開口了:「既然你們誰都不肯先讓步,那不如繼續耗著,等直升機到來,到時我當一個中間人,幫林翊把她母親和這些錢搬到直升機上,這樣子,林翊你總該放心走了吧?」

宋世誠眯了眯眼,哼道:「變聰明了嘛,小葉子,都玩起曲線救國了!」

葉天說得冠冕堂皇,似乎想要盡量化解衝突,實則是想協助林翊脫逃!

哪怕事後警方追究,葉天也大可以解釋說自己的初衷是為了避免傷亡!

「我是不想你出事,宋少!」葉天陰惻惻道。

林翊也意動了。

他剛剛撂狠話,一方面是下不了台階,一方面也是沒把握全身而退。

既然葉天把台階推出來了,那麼,為了自己和母親,他願意放棄這次報仇機會!

「那好……」

「等等。」

宋世誠忽然截斷了林翊的話,似笑非笑道:「小葉子,你應該是準備想要製造鷸蚌相爭的戲碼吧,然後你好坐收漁翁利?」

葉天本要狠狠駁斥,但不知怎麼的,腦袋在那片刻一陣恍惚,嘴巴不受控制的回了一句「沒錯」!

聞言,林翊驚詫道:「葉天,你在說什麼?!」

葉天這才醒悟到自己失言了,連忙搖頭道:「不是,我的意思不是那樣……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剛剛我也不知道怎麼的,腦袋暈了一下,莫名其妙就說了胡話,林翊,相信我,我絕不可能做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接著,沖著宋世誠怒叱道:「離間計不是每次都奏效的!這麼陰暗的念頭,也只有你這種人渣想得出來!」

見葉天無力的自證清白,林翊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警惕心頓起。

他不確定葉天剛剛怎麼就會說了那樣的胡話,但是,他能確定這發小已經有問題了!

「我只是試著站在你的立場考慮了一下,假如我是你,我應該會盼著假別人之手幹掉我這個頭號死敵,然後等你重獲自由身,就又可以樂享人生了。」宋世誠靠著【圓謊糖糕】陰了一把葉天,可勁的煽風點火、挑撥離間:「你說呢,小林子?」

「閉上你的臭嘴!」林翊惡狠狠道。

這時,從樓梯底下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翊知道,是警察追上來了,寒聲道:「葉天,你去告訴那些警察,就說我手裡有炸彈,如果不想大家都死翹翹,就滾遠點!」

聞言,宋世誠、葉天以及靳永勝都愣了一下。

「以為我嚇唬人對吧?我要是沒點憑仗,剛剛能放心放走那對母子么?」林翊的目光瞥了眼腳底下的鐵皮手提箱,冷笑道:「這是欽坤他們帶來保命的,要不信,我可以現在射一槍試試威力。」

「我看看。」

葉天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拉開箱子,看見裡面的炸彈系統,臉色立時嚴峻。

然後,他依言跑到樓梯口,朝正往上趕來的警察,將林翊的原話告知。

果然,那些警察就慫了!

「讓他們叫直升機抓緊過來,十分鐘內我等不到,大家一塊死!」林翊再次恐嚇道。

葉天猶豫了一下,再次把話傳遞了過去。

一分一秒的流逝,對峙還在持續。

這片小空間內,只剩下沐懷楠瘋瘋癲癲的嘟囔。

嗡!!!

驀地,一陣呼嘯風聲從外飄來。

「來了。」

宋世誠聽到螺旋槳的轟鳴,提醒大家可以進入下一步了:「我數到三,然後大家同時往外面走,一,二,三……」

三個人開始亦步亦趨的往天台行進。

葉天先按照林翊的要求,將藏放炸彈的鐵皮手提箱遞過去,然後攙扶起沐懷楠跟了上去。

幾人抵達天台之後,直升機也正緩緩降落。

狂亂的寒風也隨之劇烈起來。

刺激著所有人的眼睛。

但誰都不敢眨眼。

終於,直升機完全停靠在了天台上,螺旋槳漸漸停止擺動。

「葉天,麻煩你再把箱子一個個抬上去。」林翊指示道,然後沖著直升機駕駛員喊道:「滾下來!舉起手!否則我立刻引爆炸彈!」

於是,當葉天開始充當搬運工的時候,直升機駕駛員也走下來,舉起手,表示自己沒有攜帶武器。

「外套脫掉,再轉過身。」林翊還在仔細盤查,以至於分散了心神。

當駕駛員轉過身的時候,宋世誠忽然臉色一變,瞪眼看著林翊的身後,大喊道:「葉天!你做什麼?!」

林翊一怔,瞬間曾經醒悟過這很可能是宋世誠的詭計,但轉念又想到葉天剛剛的詭異態度,還是微微回扭了一下腦袋。

但他失算了!

一股勁風沖背後襲來!

更準確的,是沖著他握著炸彈手提箱的手!

「呼!」

「轟!」

「砰!」

「啊!」

「媽!」

一番觸目驚心、險象環生的過程,到最後,天台的所有,都已然劍拔弩張!

「統統去死!!!」

林翊瘋狂的開槍連續射擊,有沖著宋世誠,有沖著靳永勝,也有沖著葉天!

葉天!

這個被他視作生死之交的兄弟!

剛剛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從背後偷襲了他!

或許,真被宋世誠的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葉天竟為了戴罪立功好減刑,試圖「犧牲」掉林翊!

那從背後偷襲踹來的飛腿,分明來勢洶洶!

林翊情急之下的躲閃,也被踢了一個趔趄!

平衡一旦被打破,靳永勝開槍射擊了林翊!

但是,更叫人想不到的是,瘋瘋癲癲的沐懷楠竟在那片刻恢復了理智,奮不顧身的撲過去擋住了這幾顆子彈!

手扶著血流潺潺的母親,林翊紅著眼瘋狂射擊。

靳永勝和駕駛員躲到了直升機的後面,而宋世誠和葉天則躲到了通道層的水泥牆后!

「媽!媽!」林翊直到子彈打完,方才停下來,然後抱著母親哀嚎著。

沐懷楠目光惺忪的看了看兒子,似乎微微笑了笑,然後頭一歪,身體失去了生機!

「媽!」

撕心裂肺的嘶吼直上雲霄!

「宋世誠,葉天,我要你們陪葬!」

……

宋世誠靠著牆壁後面,喘了口氣,側頭沖葉天冷笑道:「不錯嘛,小葉子,以前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現在是為自由插兄弟兩刀,佩服佩服!」

「拉倒吧!我根本沒想……是被你陷害的!」葉天氣急道。

事實上,剛剛他真沒下決心要害林翊,但確實有那麼一瞬間的絲絲猶豫。

畢竟正如宋世誠蠱惑的那般,除掉林翊,破掉大案,他就將大功一件了!

就是那片刻的猶豫,被宋世誠捕捉到了,故意扯開嗓子、虛張聲勢。

這回好了,葉天不想反叛也得反叛了!

因為他很清楚林翊的猜忌個性,剛剛宋世誠挑撥離間時,還有自己莫名其妙的詭異回應,林翊的目光就有異樣了。

那一刻再被宋世誠一激,很可能就要轉身射殺自己!

情急之下,葉天只好做出了「自保」措施!

方才導致了這出兄弟相殘的戲碼!

「你才拉倒吧,當了婊子還立牌坊……不過,警方應該會挺喜歡你立的這塊牌坊。」宋世誠嗤笑道:「現在我猜他槍里的子彈應該沒兩顆了,甚至可能已經打完了,怎麼樣,要不咱倆賭一把?」

果不其然,不一會,另一邊傳來了螺旋槳的聲音!

原來是駕駛員見情況不對,又篤定林翊的子彈可能打完了,就立馬鑽進駕駛室準備啟動直升機逃離了。

他本來還想過從駕駛室里取出手槍搏一把,卻被靳永勝攔住了,明確告知他,林翊的手提箱里裝著炸彈!

駕駛員果斷慫了,連忙先啟動了直升機,同時丟了一枚煙霧彈給靳永勝:「幫忙掩護撤離!」

靳永勝一手持槍,一手持彈,藉助直升機的掩護,又嘗試往林翊開了兩槍!

林翊被子彈射中了胳膊和大腿之後,臉色一獰,舉起了炸彈手提箱作掩護!

靳永勝見狀就不敢再射擊了,連忙大喊道:「宋少!快跑!」

「誰都跑不了!嘿嘿!」

林翊打開手提箱,伸手按了炸彈系統的開關!

雖然是要倒計時的,但林翊在西南邊境呆過,知道這玩意,只需要把線路隨便扯斷掉一根,就會立即爆炸!

至於影視劇里那些拼人品亂剪線的……呵呵,炸彈製造商才不會那麼萌呢!

「一起死吧,你們兩個王八羔子!」

林翊竟已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拖著母親的靠到門邊,堵住了逃生路,瘋狂大笑:「別以為躲在牆後面就能沒事,這炸彈的級別,足可以把底下兩層樓都給炸蹦掉……不過,我更想親眼看著你們兩個王八蛋粉身碎骨,這樣死也瞑目了……嘿,要不然你們兩個比比誰跑得更快吧,我保證,跑得快的人,興許還能有機會跳樓摔成爛泥,避免被炸成爛泥!」

這擺明了是臨死前還想折磨玩兒這兩個死敵!

「快撤!」駕駛員大吼一聲,直升機漸漸騰空!

靳永勝試圖想一擊射穿林翊的腦袋,但察覺到他的手已經拉住了炸彈引線,最終還是沒敢冒險,一咬牙,偷偷往場中丟出了煙霧彈!

「跑啊!」

靳永勝大喊一聲,可惜運氣不佳,天台的冷夜寒風大作,煙霧轉眼就被吹散了不少!

宋世誠心知留下來很可能是坐以待斃,站起來蓄勢的時候,偷瞄了眼葉天。

葉天也在看他。

很顯然,誰都不敢先跑出去送死!

「我數到三,你倆要是誰都不願意出來,那就一塊死吧。」林翊笑得猶如夜梟鳴啼:「一!」

此刻,直升機已經離開天台,盤旋在大樓邊緣。

靳永勝則蹲在直升機艙門口,同時往下拋軟梯!

葉天最終還是豁出去要跑了,但剛拔腿的剎那,冷不丁被宋世誠在背後推了一下!

「你!」葉天大怒,還以為他想推自己先送死!

「跟你道個最終別!」宋世誠這時還能笑得出來,餘光瞄了眼貼在葉天背後的【替罪羊貼紙】。

但願這玩意能管用吧。

「二!」

林翊繼續報數。

葉天也來不及較勁了,拔腿衝刺了出去。

宋世誠也幾乎同時如離弦的箭飛馳而去!

「三!」林翊大吼一聲,手指隨意的勾住了一條引線!

「一起死吧!」林翊在漸漸消散的煙霧中看到衝出來的兩個人身影,他已經看不清誰是誰了。

就在這時,左前方的那人忽然喊道:「沖我來啊,林翊!」

嗯?

好像是姓宋的王八蛋……又好像是葉天這孫子……

不管了!

去死吧!

林翊一把扯斷引線之後,卯足全力扔向了左前方!

但是,他恍然發現自己好像扔偏了方向?

不管了,反正都要死了……

就在炸藥在空中爆炸的同時,林翊漸漸闔眼,但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一道身影沖著自己跑來……又好像是沖著天台門方向……

不管了……

好累了……

當爆炸帶來的衝擊波震蕩開來之後,青茂醫院上方的夜空完全被遮蔽住了。

時間,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

………

大樓底下,在躁動恐慌的人群中,沈一弦失神看著天台的濃重煙層,當淚花滑落的瞬間,她鼓足全力的嘶喊了一聲,轉眼就被各種噪音湮沒了。

而在她身後,陸續抵達的俞沁怡、袁佳和孫舒洋等人,亦是徹底的失魂落魄。

………

嗡!

看守所內,萬立輝的意識忽然一陣暈眩迷惘,半響之後,忽然如夢方醒般的站了起來,衝到牢門邊大喊道:「警察!我要揭發!我要指控!指示我干那些事的人是岳中原!製造病毒的主謀是他,散播病毒的主謀也是他!買兇殺人的也是他!對了,病毒的配方是那個叫葉天的臭小子給我們的!我只是受他們蒙蔽要挾啊!」

………

酒庄。

看著顯示屏的爆炸畫面,沈國濤和岳中原同時悚然站立起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不應該啊!」

岳中原在尚不清楚人員傷亡的情況下,就預知到了什麼,已然面若死灰。

忽的,他想起了什麼,彷彿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抓住沈國濤,急促道:「老夥計,沒事的,相信我,你現在只需要把你女兒留住,以後好好善待她,我們的計劃一樣能達成的!」

沈國濤怔怔的看了半響,忽然一把甩開岳中原的手,淡淡道:「我的女兒,我自己會好好善待照顧的,輪不到你操心……你該操心的,應該是背後捅你刀子的人。」

「你什麼意思?!」

「溫崢嶸那小子,前幾天來找過我了,我們聊了一些事情,達成了一些共識,比如說……九鼎會這個組織,實在不應該繼續存在了。」

沈國濤悵然一嘆:「我說了幾次了,我老了,只想多替子女謀一些福祉,你這艘船風大浪大,我還是不搭了。」

「沈國濤!你們敢反我!別忘了,要是沒我,你現在還在街頭貼性/病小廣告!現在你有點本事就想跑?沒門!要知道,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遭殃,你也別想好!」岳中原惡狠狠的叫囂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帶著你那小女兒,誠心實意的投效我,不止財富權力,往後九鼎會的所有資源,你都可以佔用……」

沈國濤斜瞥了他一眼,吐出三個字:「沒興趣!」

正當岳中原要跳腳發飆的時候,門外一陣急促的警笛響起,不多時,一群警察洶洶闖了進來,帶頭的亮了一下證件,冷冷道:「岳先生,現在我們懷疑你涉嫌參與嫌操縱證券市場、內幕交易犯罪,另外還有涼氣投毒案和謀殺案也有明確的證據指向你,煩請跟我們走一趟!」

不等岳中原反抗辯解,警察就夾著他推搡出去了。

「同志,這是我偷拍到的證據,應該對你們有用。」沈國濤取下老花眼鏡,從轉軸那兒取出一個微型攝像頭。

「感謝您的協助,接下來案件的審理,也請你多多配合!你的自首和檢舉情節,我們會如實呈報上去的,如果確認和你的關係不大,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民警接過證據之後,客氣的抬了一下手。

沈國濤點點頭,跟著他一起往外走去,間隙悠悠嘆了口氣,喃喃道:「確實老了,眼睛都全花了……」

………

機場,候機大廳。

沈孝妍遙望著外面的寧靜夜空,心弦莫名的撥動了一下,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浮上了心間。

這種感覺,她當年剛上手術台時有過,那是親眼看著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走,卻又無能為力。

「媽,把手機給我……」

沈孝妍沖母親伸出了手,臉色惶然。

林美珠心裡咯噔一下,強笑道:「都快進關了,等到了那邊再打吧,再說你婆婆不是正在那邊聯繫么?你瞧,她樣子多平靜,要是真出事了,早鬧翻天了。」

林美珠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季靜。

只見此刻的季靜,身體猶如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放心吧,就幾個毛賊,警察很快就能制住的……你要實在不放心,我再幫你聯繫一下世誠,催他趕緊過來。」林美珠又搪塞了幾句,生怕女兒繼續追問,趕緊也起身跑一邊打電話了。

沈孝妍魂不守舍的坐著,一雙手,不斷摩挲著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心緒益發的不寧靜!

正當她準備起身趕往青茂醫院的時候,忽然,一個男子走到了她的面前,五官相當俊朗,妥妥的男神。

「請問有什麼事?」鎚子起身要去攔人。

那男神微微一笑,道:「我就是受人之託,想告知這位女士一件事。」

「誰?」沈孝妍疑惑道。

「你的病人。」

男神指了指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颯然一笑:「他說,沈大夫開的醫囑太冗長了,他覺得對治療自己的病情沒這個必要,就自作主張改了一下,沈大夫可以再看看。」

「嗯?」

沈孝妍不解其意,但聽著他意味深長的話,轉念想到了在卧室的那一晚,素手忍不住翻開了幾頁。

讓她倍感驚奇的是,原先自己寫在扉頁上的那些日記,竟然消失不見了!

來不及消化這一詭異情況,沈孝妍再起抬頭,發現那個人也消失不見了!

「人呢?」沈孝妍扭頭問鎚子。

鎚子則眨巴著綠豆眼,東張西望,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人呢。

沈孝妍忍著種種驚疑困惑,又仔細翻了好多書頁,但彷彿這本書是被人偷換過了,那些日記全數消失不見了。

一直翻到最後一頁,才出現了一行全新的文字。

一段她根本沒有印象、卻足以畢生難忘的話語。

痴痴看了半響,沈孝妍捂住了檀口,淚花滿溢。

然後,她手捧著這本書,奮不顧身的往外面跑。

她要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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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小說反派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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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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