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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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閱讀有問題說明還在防盜期內,可24小時后閱讀,或全部訂購。很難說是為什麼,可能是想到一些事,又或者這些年堵截在那的結頭始終沒有散開過,余曄這個當下突然想抽煙。

她避著行色匆匆的病人或家屬,走到室外牆角點了一根。

不是什麼好煙,但抽慣了也就只認這麼一個牌子。

余曄的煙癮並不大,偶爾才抽上一支,一包可以抗一個多星期。

她咬着煙蒂,舌尖上下擺弄,紅色的光點也隨之抖動,與其說抽,不如說玩。

今晚沒月亮,光污染嚴重的市區也見不到幾顆星子,余曄仰頭盯着昏蒙蒙的夜空,思緒飄散的厲害。

煙燃盡,余曄掐滅后扔進垃圾桶,重重的吐出口氣轉身回室內。

輸液大廳前是個丁字走廊,一邊通往血液採集的窗口,另一邊到底則是衛生間。

余曄低着頭走,視線範圍內飄過一縷白色,她抬頭看了眼,腳步瞬間頓住。洗手完回來的曲申楠目不斜視的自她眼前走過,步履生風,白大褂邊角輕輕飛揚。

余曄挑了下眉,沒有絲毫猶豫的跟了上去。

長長的醫院走廊,這個點被白熾燈照的透亮,走出一段距離后那些雜音也隨之散去,周圍變得凄清下來,只余兩人清晰的腳步聲,一個隨着一個,很有節奏感,余曄甚至品出點韻味來。

曲申楠在一間辦公室門口停了腳步,轉身望過來,不吃驚,不意外,靜靜的看着她。

兩人間隔着三米的樣子,余曄笑嘻嘻的靠近一些后對他說:「醫生,還記得我嗎?」

曲申楠沒什麼表情,雙手往兜里一揣,「又來收集新聞素材?」

余曄說:「您真會開玩笑。」

曲申楠保持沉默,對於余曄為什麼活蹦亂跳的出現在這裏他一點都不好奇,為什麼大晚上莫名其妙的跟着自己也不想知道,值班是件很累的事情,他並不想把多餘的精力放到無關的人事上去。

氣氛有些冷,或者說有些尷尬,有點眼力見的人,或者說臉皮稍薄的人這個時候無一例外都會扭身走人,畢竟對方那拒人千里的強大氣息實在不容忽視。

可惜受職業影響,余曄壓根對他那駭人的氣場毫無反應,很是自來熟的指了指一邊的辦公室,說:「這是你的辦公室?方便請我進去坐坐嗎?」

「你有什麼事嗎?」

「事情倒是沒有,就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兩人無親無故,連認識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對你說『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其中的怪異感不言而喻。

淡定如曲申楠這時也不免覺得神奇。

余曄看着他強調說:「我就看看,不會亂碰什麼東西的。」

「這不是重點。」

「什麼是重點?」

「……」

曲申楠意識到這人是純粹在無理取鬧,他做了一下權衡,花時間在這麼無聊的事情沒多大意義。

「隨你。」他扭身開了門。

辦公室不大,放着一套辦公桌椅,後方是個帘子,帘子后又按了張床鋪,角落有個洗手盆,邊上放着消毒水,果然是醫生呆的地方。

曲申楠坐到辦公桌后開始翻閱厚度可觀的醫學書籍。

余曄在一旁的小方凳上坐下,盯着他看了片刻,男人的側臉在這個角度下看過去居然有點溫柔的意思。

「曲醫生。」

知道他名字都不是稀奇事,更何況只是一個姓。曲申楠眼都沒抬,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余曄說:「我覺得你看過去有點眼熟。」

「這話不少人對我說過」

「可我覺得不單眼熟,還感覺親切。」

「是嗎?」

「當然,我從不騙人。你知道的我是一名記者,自然都實事求是。」

曲申楠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余曄:「我叫余曄,大學畢業就開始做這行,已經很多年了。」

曲申楠點點頭,「不容易。」

他翻了一頁書,手往下壓了壓。

他的手指很漂亮,粗細均勻,纖長筆直,指甲蓋剪的乾乾淨淨,指尖帶着點粉色,不似男人的粗糙,又不至於女人的陰柔。

余曄盯着看了會,又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轉到他的臉上,雖然不想太打擾他,但所剩下的時間不多。

余曄說:「我今天是陪朋友過來看病的,馬上就得走。曲醫生,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

曲申楠自書中抬頭望向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到讓人無語的女人,說:「我工作很忙,沒什麼時間。」

「我的工作也不閑。」余曄盯着曲申楠漂亮卻冰涼的雙目,笑了下,「但說不定哪天就有碰巧呢?這誰說的好。」

「余小姐對人都是這麼熱情的嗎?」

余曄:「我只對善良的男人這麼熱情,不巧曲醫生是男人,又那麼的助人為樂。」

「這麼說來我還得感激一下。」

「行啊,為表感激你請我吃個飯。」

「…..」曲申楠:「我拒絕。」

「為什麼?」

曲申楠身子突然往後一靠,臉上帶出些許不耐:「余小姐,我們似乎不熟。」

余曄挑眉,謹慎的住了口,臉皮厚歸厚,也不能太不識好歹。曲申楠當下的排斥顯而易見,退一步是最好的選擇,她不能太過急進,給人留下糟糕的印象並不是她所希望的。

好在劉莎的電話正好追了過來,給了余曄一個漂亮的台階。

「好吧,那曲醫生有機會再見。」余曄接通電話,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

最近社會新聞有點多,余曄忙的焦頭爛額,風餐露宿一段時間后感覺人都瘦了一圈。

在茶水間泡了杯咖啡,余曄靠在櫃枱上休息,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沒多久劉莎也端著杯子進來,腳步虛浮,陰影濃重的雙眼輕飄飄掃過余曄,有氣無力的說:「你今天居然在單位啊,我以為你又出去跑了。」

「換人了。」嘴裏長了燎泡,吐幾個字就疼的余曄齜牙咧嘴,她連忙閉嘴,又喝了口咖啡壓壓驚,卻是疼上加疼。

劉莎被她歪歪扭扭的表情逗笑了,含着口水肩膀一抖一抖的,等咽下去后,說:「換誰了?」

余曄不想說話,做了個手勢,又賤兮兮的扭了把腰。

劉莎驚訝,「張小苗?」

余曄點頭。

張小苗是某企業老總家的千金,手裏沒幾分乾貨,也寫不出什麼玩意,這種人吃不了苦,耐不了操,每天就研究化妝護膚最在行,部門裏沒幾個見她順眼的,但又因着那層後台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劉莎:「呦,這個千金大小姐能頂幾個事?長期混吃等死的人你突然要她上綱上線去,一秒就垮的東西。」

余曄說:「不讓她頂多久,頂一天就成。」

結果半天都沒有,人哭哭唧唧的回來了,新聞跑到半路直接撒手走人,好吃懶做不說還極其不負責任。余曄見了她,臉黑的宛如潑了一臉盆墨,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余曄當場就發了飆,罵道:「吃不了苦跑這來幹嘛?趁早滾蛋!」

張小苗委屈又無辜的看着她,「我又不是沒做事,昨晚我就交了一篇稿子。」

「幾百字的玩意你有臉說?!」

旁邊有人開始勸,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場面弄太難看也不太好。

張小苗這時不服氣的又說了句,「你憑什麼說我,楓哥都沒說我。」

余曄抬手用力往辦公桌上一拍,周圍雜聲驀地沒了,統統看向她。

余曄滿臉寒霜的冷笑了聲,「能耐啊,拿林楓堵我是吧!行,林楓這大腿你抱的好,有本事抱牢了。」

其他也不多說,將辦公椅一踹,走了出去。

上到大廈頂層,這裏可以俯視這個城市最中心的都市風貌。

余曄看着繁華迷你的街景,煩悶不已的咬了根煙在嘴上叼著,也不點燃,只是聞着那熟悉的氣味來安撫心中的躁鬱。

沒多久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身側很快有高大的影子投射下來。

林楓皺眉,「又抽煙!」

來人穿着襯衣西褲,敞着領口,袖口往上翻了幾翻,不是板正的模樣,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性格沉穩,此時又很是放蕩的姿態。

他擋在一側,正好是風口,襯衣被吹的鼓起,風裏也帶出點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余曄此時一見這風騷的男人,就想到那個腦殘的女人,怎麼看怎麼的不順眼,因此頭一撇沒搭理他。

林楓歪頭看了看她,笑說:「居然能氣成這樣,何必跟小女生一般見識。」

余曄呵了一聲,「你倒是大方,這麼大方就放你辦公室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適。」

「知道不合適你招什麼爛桃花!」

林楓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魅力散發到哪不是我能控制的,何況張總的薄面還是得給一點。」

余曄將始終沒點燃的煙一扔,轉身走人。

林楓好笑的在她身後跟着,邊高聲道:「行了,別生氣,我放你三天假,順便將她調去別的部門。」

余曄只朝後擺了擺手。

三天假期,哪怕林楓不給,其中一天她也是要請的。

上午的日頭很好,余曄起床后隨意吃了點剩菜剩飯,跟錢萍告知了聲就要出門。

錢萍走出來說:「早點回來,今天我們去你林叔家吃飯。」

余家和林家是世交,父輩關係非常親厚。

余曄站在玄關換鞋,邊說:「知道了。」

開車出去,跑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城市的最西邊,依山傍水的環境,周邊住戶稀稀疏疏。

余曄在園口下車走進去。

這一片都是公墓,有的還在修建,說不好是天氣不錯的問題,還是說現在建設優良的問題,身處這個區域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陰森的感覺。

余曄往上走,旁邊是潺潺流水,滿眼灰白間摻雜着點點深綠。

她在山腳靠上些的位置停下,停在一個並不起眼的墓碑前。

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余曄站了好一會,有些疲憊的盤腿坐在了地上,從口袋掏出煙點了一支叼在自己嘴上。

寂靜里,只餘風吹過時樹葉殘留的嗚鳴。

幾分鐘后余曄將嘴裏燃了一半的煙蒂拿下來放到地上,又抬頭看墓碑上溫和笑着的男人。

男人叫陳政宏,余曄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這個男人像文火,讓人自心底里覺得柔軟。

余曄盯着他看了會,輕聲說:「走了。」

男人依舊無聲笑着,他還很年輕,也會一直這麼年輕。

園口有間小房子,守墓人住的地方,來時沒人,現在有了。

余曄進去打了聲招呼。

守墓的是個老頭,見到余曄過來很高興,佝僂的背脊似乎都樂的挺起來了些,臉上笑容滿滿,間接導致的臉上紋路被擠壓的又下陷很多。

老人招呼著余曄坐下,牙齒掉了幾顆,說話都開始漏風。

「沒吃飯呢吧,來來來,陪老頭吃點,難得見這麼個熟人過來。」

「行啊!」余曄笑着,還從車裏搬下來一些水果和營養品。

老頭啞著嗓子說:「買這些做什麼,都沒牙啃了。」

「不用啃,都是沖劑。水果我也買的香蕉,軟的,好咬。」

老頭哎哎了幾聲,也不多說什麼,將東西收了往旁邊一放,就開始跟余曄嘮嗑。

四年前余曄突然出現在這個墓園,在這裏整整呆了兩個月,後來一周一次,一個月一次,幾個月一次,現在一年來一次。在這裏的日子跟守墓老人朝夕相對,余曄想不跟他熟悉都難。

老人有個兒子,二十多歲的時候出意外去世,傷心欲絕之下便留在這看守這片墓園。幾年前老伴也走了,同樣被葬在這,他現在便看守着整個家。

老人小口小口的抿著醇香的黃酒,邊絮絮叨叨跟余曄說着那些泛舊破爛的過往,余曄已經聽了不下十次,然而這次照樣安安靜靜的當個合格聽眾。

一頓飯吃完,又跟着去墓園除草,滿山走動消耗了整個下午。

臨近傍晚,余曄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泥土,上車返程。

中途去了趟4S店,再出來時碰到了在路邊上晃蕩的曲申楠。

西邊落日將盡,華燈初上,溫和的光景里,男人的背影細細長長一條,秀氣又斯文,自后這麼看着倒也覺不出冷淡來。

余曄撓了撓下巴,輕聲自語:「我就說有些事說不好的吧。」

余曄踩下油門,到他身邊時緩慢停下,降下車窗,對着轉頭望過來的曲申楠笑着擺手:「嗨,曲醫生!」

好一會後余曄伸手戳了戳曲申楠的腰部,「累嗎?」

曲申楠的臉有些發白,額頭帶着點汗跡,目光卻比平時更清亮。「還好。」

老周又插嘴,「曲醫生看着年紀輕輕倒是挺能忍。」

余曄說:「能忍不是好事,力所能及才是智者。」

說完她停下腳步,並伸手拽住曲申楠,「就留在這裏等吧,你不能再走了。」

老周甚為認同的點頭,「是啊,畢竟受了傷,繼續走下去要是傷口惡化感染就得不償失了。」

余曄把手上拎着的一個大袋子交給眼巴巴看着的劉少紅,裏面是一身全新的衣服,還有一雙鞋。

劉少紅小聲說:「給、給我的。」

「嗯。」余曄說:「山路難走,得穿雙好鞋。」

劉少紅抿著嘴,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余曄拍拍他的頭,「走吧!」

長長蜿蜒的山路就剩了他們兩人。

邊上有大石塊,余曄扶了曲申楠一把並排坐了,山裏有風,夾雜着草木的清香,滿目的翠綠讓心情來了一個質的飛升,前一秒的疲累也隨之消去不少。

余曄撿了跟草叼在嘴上,一下一下嘬著。

曲申楠將腿往外挪了挪,擺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

「有沒有覺得咱們被全世界拋棄了?」

曲申楠:「沒有。」

「有沒有種下半輩子得跟我相依為命的錯覺?」

曲申楠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沒有。」

余曄將草一吐,「你怎麼什麼感想都沒有?」她大手一揮,「面對着如此廣闊的祖國河山就沒什麼想說的?」

曲申楠想了想,「風景很好。」

余曄撇嘴。

曲申楠:「你什麼時候給他買的衣服。」

「你猜。」

曲申楠沉默了下,「余曄,如果你可以好好說話,我們或許真的可以做一回朋友。」

余曄對他說出這話有點意外,但是意外過後又搖了搖頭,「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我跟你之間只能有一種關係。」

余曄:「想不想知道是什麼?」

曲申楠淡淡的看她一眼,「不想。」

余曄壞笑着說:「你成為我的男人,要麼我成為你的女人。」

這天最後他們並沒有等來一頭牛,而是等來了曾見過一面的拖拉機。

拖拉機上還順帶送來了趙文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余曄發現這人似乎瘦了些。

趙文學從拖拉機上跳下來,上下看了余曄一圈,也說不出那一臉什麼表情,想劈頭蓋臉將人臭罵一頓,又似乎面對着凱旋歸來的功臣,胡亂糟糟扭曲一番后嘆了口氣,「回來了就好,山上工作也差不多了,我們準備這兩天就回C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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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她後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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