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依然愛你

3.依然愛你

七日後…

大禹營帳的一條溪水旁有一棵梨花樹,現在這個時節,花開的正好。空氣中有若隱若現的香氣。

胥華穿了一身的粗布青衣裙彎腰盛了一瓢河水。轉過身,看着樹下的紅棕色馬兒,眉眼彎起。那笑容眼光明媚,卻暗藏憂傷。那些傷已經刻在心裏,或嗔,或怒,或笑,或哭。

頭上還扎著白布,手上也纏了多處。一瘸一拐的走到那馬兒身旁給它喂水。那馬喝的很是歡愉,時不時還蹭蹭她的手。

胥華笑着看它,拿手摸摸它的頭。傷還沒有養好,可她卻不想在等了。今天就進城吧。

「貓頭兒,前些日子害你沒吃沒喝的。若是師姐知道了,若是…她還活着,定不會饒了我。」想起師姐,聲音不由得低了。

她騎着貓頭兒從舂陵趕來這裏,一路艱辛可想而知。數次遭人暗算,一條命能留在今日,也是萬幸。不過幸好,都是些皮外傷,從前比這更重的傷也不是沒有過。

一遍一遍的撫著貓頭兒,在這梨花樹下。記得太子府里有一棵白玉蘭樹,開花時候也是大片大片的雪白,煞是好看。花樹下,那人經常會擺個桌案看奏摺,花瓣落在他的肩頭,驚艷了時光。人人都說鮮花美女,可是他坐在那裏卻也成了一幅畫。一幅被她珍藏在心裏的畫。

貓頭兒,我們一會兒就去朝渝城見見長姐和弟弟。我離家太久了,還有父帥和母親,我也想了。

突然聽到背後似乎有聲響,她回頭一看。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末春的風還是暖暖的。那條小溪在陽光下,像是一條銀色的絲帶。

風吹過,花瓣落,一片一片的隔開了你我。

禹珏堯靜靜的站在她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身形修長,將錦袍穿的很好看,她這樣想。

一愣神,反應過來,趕快整理了神情。但她好像忘記了,面前的人是大禹的太子,見了他是要行禮的。就那樣直接開口,彷彿多年的老友。

「殿下?殿下怎麼會…」她沒有問完,其實是不敢問吧。

禹珏堯本離得有些遠,此時又上前幾步。他先看了看胥華的腳,似是不經意問出口。

「傷好了沒?腳傷是否還能正常行走?」

那一瞬間,酸楚蔓延上心頭怎麼也抑制不住,定定看着他。你可知道我跨越千山萬水,不管有多少艱難,不管面對幾回生死,在你開口問我好不好的時候,所有的傷口都不痛了。

哪怕我知道,現在的你只是關心我的傷是不是能影響到你的計劃。

她強忍住了淚水,擠出抹苦澀笑意,輕聲回道;「謝殿下關心,我…還好吧。」

禹珏堯見她神色奇怪,卻並未多問,只道;「孤本想着差人給你送一些治腳傷的葯。不知道胥小姐有沒有聽過,大禹有一種名葯喚作纖螺草,對腳傷有奇效。不過既然已經好了,想來是不用了。」

她當然知道,纖螺草…

那年下淮南郡,她傷到了腳,寸步難行。將他給嚇的讓隨行的太醫日夜守在她房外,一下都不許她沾地。在床上躺了將近半個多月,可把她給悶壞了。後來腳傷是好了,卻落下了病根,陰雨天總是疼痛難忍。也正是因為這舊傷,一路趕來,才會這般的艱難,半路便誘發了舊疾。

後來太醫說在大禹東邊有一個小漁村,產一種叫作纖螺草的草藥。治腳傷頗有奇效,但是每年的產量很少,且難以存活。

於是他便耗費數萬人力,在那地方開出一大片纖螺草藥田,又在送葯沿途驛站修建了大大小小百來個冰窖。只為了能讓纖螺草安全送往平昌城給她用藥。

曾經的她對他來說,如珍如寶。霸道的傾城寵愛,無限的憐惜呵護。千里送葯,又有多少世人能夠理解。這些容易讓人回憶起過去的事,已然不適合再提起了。他是在試探,那她就只好逃了。

「我自是不知道的。太子殿下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禹珏堯突然靜默打量她許久,有些怔愣。他怎會失神?真是可笑。良久後轉身不再看她,側身瞧向遠處幽幽道;「你可知道,孤曾經與你的父親見過一面。就在舂陵之戰的時候。」

「什麼?!」她震驚。

怎麼會?當年舂陵之戰,她的父帥與他是敵手。一個是魏國的主帥,一個是大禹的太子。這些年,她苦苦追查當年舂陵城敗的真相。難道,還有什麼是不為人所知的嗎?

「孤並未騙你。你父親乃一代將帥,令孤敬佩。孤與他在舂陵城會面,與君一襲話,甚為欣慰。」

「殿下和我父帥都說什麼了?」連她自己都感到聲音的顫抖。當年舂陵城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些沉重的負擔,她背了許多年,如今倒是釋然了很多。

禹珏堯掃看她一眼,又立刻收回。從他的角度看去,那朝渝城盡收眼底,如同當年的舂陵,也如同這天下。

悠悠聲音似片片白霧雜落在心底。「為君者,要心有蒼生黎民;為將者,也應當如是。將軍的眼中不應該只有殺伐戰爭和忠信於君。只有真正心憂天下的胸襟,才能於這戰場上,於這天下,有一席之地。你父親便是如此,不愧為百年名帥。孤與他相知相解,如知己故交,共論天下之勢。」

胥華的父帥,一生戎馬、錚錚傲骨。卻沒想到後來天下局勢風雲突變,百年帥府一朝名落,世人也多是愚鈍不知。

「那我父帥當年獻城投降,是因為殿下?」她思慮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雖已看淡,可有些事情終是梗在心頭許多年了。

禹珏堯只一笑道;「不是。孤並未勸降你父親,他雖不忍萬民於水火之中,但始終也不肯背棄魏皇。也單就這點不好,過於愚忠。」話未說完,他轉過身來正對着胥華。眼眸有些深邃,語氣也有些嚴肅了。

「孤與你父親之間是君子之諾。孤允諾,天下一統后,必使四海昇平,百姓安泰。而你父親後來獻城投降,或許你應該回去問問你們胥氏族人或者魏鄲王,方可知曉其中因果。」

胥華低頭深思,此時此日她才明白,父帥用一腔熱血,祭了胥家軍旗,自刎在舂陵城外,背上天下罵名,實是全了自己心中的忠義。薛先生當年也說過:心不存魏禹,然存天下。

禹珏堯見她低頭不語,便又道;「為了保全胥家,你自請入城。孤希望你也真正的能像你父親那樣,憂心天下!」

她聞言抬頭,眼中是抹堅定色彩。

「殿下放心!胥華必秉承父親遺願,代父完成與太子之間的君子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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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華殤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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