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6章 任何

可是，她身不由己。

再拖下去，只會讓他更痛苦，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值得得到真愛，得到幸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他，終結痛苦。

伍蓮望着她，恍惚想起很多年前，有個道士給他算過命。說他前半生傷害了太多女人，桃花債太多，會遇到一個女人，用他的真愛折磨他，讓他償還。他當時只當他在發瘋，很是不屑。他伍蓮，愛上一個女人，怎麼可能？

就算他真愛上了誰，對方必然歡欣鼓舞，雀躍不已，哪有資格讓他「償債」。

可現在，他總算是徹底嘗到了痛苦的滋味。

無法承受，只好放手。

出門的時候，天氣很冷，伍蓮本能想脫外套，給沈暖心披上，可手停住了。她身邊已經有另一個，給她溫暖，呵護她，他又何必再枉做好人。

「要我送你回去嗎？」然，忍不住問。

「不用了，很近，我走回去就行。」沈暖心始終不敢看他。

「……嗯！也好。那我先走了。」伍蓮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她。「我們以後真的不會再見面了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

總是覺得，他們不會就此徹底斷了聯繫。或許在很多年以後，某個巷口，還會重遇。牽着孫子孫女，在風雪中望着彼此，一眼萬年。然後寒暄繼續，道別，算是最好的結束。

「伍蓮。」她叫住他，「許小姐是個很好的女人，希望你能珍惜她！」

「嗯！我會的！」

因為她傷害過他，所以他要更加幸福。放手，真的會輕鬆很多。

沈暖心一直目送伍蓮的車離開，壓在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一塊，能稍稍得以喘氣。

伍蓮，對不起，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她默默走了一段，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聽筒里意外傳來沈天昊的聲音。「麻麻，我是小天……」

「小天……」沈暖心焦急地喊，「麻麻好想你。」

沈天昊快速報了個地址，「麻麻，你快來接我啊……」

沈暖心眼睛發亮，牢牢記住了地址。「好，你等著，麻麻很快就過來。」

她迫不及待攔了輛的士，趕往小天說的地方，電梯都等不及，直接跑上樓，累得扶著膝蓋喘粗氣，用力按門鈴。

蘇菲透過貓眼看她，警惕地問：「你是誰？」

「我是小天的媽媽，快開門。」

「這裏沒有什麼小天，趕緊離開……」

「麻麻，麻麻……」小天的叫聲從裏面傳來，但很快被捂住嘴，發不出聲音。

「小天。」沈暖心急得一個勁砸門。「快開門！開門啊！」見消防栓忘了關上，她取出裏面的斧頭，直接砍門，嚇壞了蘇菲。「你這個瘋女人，快走……離開這兒……」

但沒有任何事能阻擋沈暖心渴望見小天的決心，她拚命砍拚命砍。

小天趁蘇菲嚇得失魂之際，一口咬住她的手，她痛得鬆手，他趁機掙脫，跑去開了門。

沈暖心險些沒控制住力道，砍在小天身上，嚇得趕忙扔了斧頭，將小天攬入懷裏。「小天，麻麻想死你了……」眼淚稀里嘩啦往下掉。

「麻麻，為什麼拔拔不讓你見我？」

「沒時間多解釋了，我們走！」

蘇菲急壞了，「不能帶走小少爺。」

「給我滾開！」沈暖心一把推開她，她想攔也攔不住。

「叮--」電梯門開了，沈暖心急急忙忙要抱小天進去，一道藏昂的身軀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頓時臉色慘白，如臨大敵。往後退了幾步，全身簌簌發抖。

眼前的畫面令莫景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冷森森地。「沈暖心，你倒挺厲害，居然找到這裏來了。」。

對沈暖心而言，莫景就是最可怕的洪水猛獸，是魔鬼。她抱着小天想逃，卻被莫景一把拉住。「還想逃到哪裏去？沈暖心，你真以為你能逃掉？」

她放下小天，拚死一搏，「莫景，我跟你拼了。」

明知道以卵擊石，她還是拼盡全力頂了過去，力氣大得莫景都連退了幾步。但這對抵擋他還是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試圖按住她，讓她冷靜下來，可沈暖心還是拚命掙扎。

情急之下，他推了她一把，沈暖心自己沒站穩，身體翻過圍欄，直接掉了下去，莫景根本來不及拉住她。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這一幕，包括沈暖心。後腦一陣劇痛，緊接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暖心--」

「麻麻--」

莫景臉色慘白，慌忙衝下去，沈暖心後腦勺全是血，連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嚇壞了他，也嚇壞了小天，「麻麻、麻麻你沒事吧？麻麻醒醒啊！」

莫景抬頭沖嚇呆了的蘇菲大喊，「叫救護車！」

救護車很快趕到，莫景一路陪着沈暖心。見她臉色越來越白，整個人近乎透明，急得眼眶都紅了，悔恨得要命。如果剛才他的力氣能稍微小一點，現在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他真的很後悔，恨不得出事的人是自己。

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真的很害怕她出事，很怕她……死掉！什麼報仇，什麼恩怨，統統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搶救室的燈瘋狂閃爍。

莫景急得暴走，沈天昊一直哭，「麻麻、麻麻……你不要死啊……嗚嗚嗚……」

「該死！」莫景一拳狠狠砸在牆上，恨不得剁了自己這隻手！

向薇快步趕來，「總裁，沈見雄就在門口。」

「嗯！」剛才沈暖心流了太多血，莫景想到有輸血的可能，便讓向薇把他從監獄里接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沈小姐怎麼樣了？」向薇也有點擔心。雖然兩人氣場不和，她不怎麼喜歡她，但也不至於討厭到希望她出事。更何況，看總裁的表情，這麼焦急，必然是愛上她了，就更擔心她。

既然不能得到總裁的愛，那隻希望他幸福，不管他愛的人是誰。

「不知道不知道！」莫景煩得直撓頭，恨不得摧毀整個世界。「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他眼裏佈滿血絲，面上卻青筋凸出，很是瘋狂。

「總裁，你別這樣，沈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如果她出了任何意外，他會陪她一起死！

醫生匆匆走出急救室，「病人大量出血，有直系親屬在嗎？」

「有！」莫景急切地說，「趕緊安排。」

十分鐘后……

醫生又趕出來，「血型不對，不能輸血。」

「血型不對？這是什麼意思？」莫景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剛走出來的沈見雄也白了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莫景恨不得一腳踹過去，安排醫生找其他血源

「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該死！」莫景一把將他甩到地上，瘋狂地拳打腳踢，好在被醫生護士攔住，才沒有釀成血劇。

莫景被拖到一邊，整個人癱在地上，腦子裏亂作一團，久久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暖心不是沈見雄的女兒？不是他的女兒？也就是說，他之前所做的泯滅人性的事情，都是在傷害一個無辜的人，還是自己最愛的女人！

天啊！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過往他殘忍折磨她、凌虐她，她苦苦哀求的畫面一齊從眼前掠過，令莫景痛不欲生。為什麼老天要開種玩笑？

他悔恨，

漫長的手術終於結束，醫生剛走出來，莫景就急着趕上去，情緒很激動。「她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你冷靜一點。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但她頭部受到重創，失去了意識，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莫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失去、失去意識是什麼意思。」

「就是所謂的植物人。也許某一天，奇迹會出現，也許……她會一直這樣。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醫生拍拍他的肩，離開了。

莫景突然難過得落下淚來，抑制不住悲痛。是他把她害成這樣，讓她飽受痛苦不止，現在又……為什麼不讓他早一些知道事實，而是瘋狂地折磨她，最終將她害成現在這樣。

沈天昊哭得嗓子都啞了，「拔拔，什麼是植物人？什麼是植物人？拔拔你告訴我……」

莫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抱住沈天昊。。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他最親的人，可能再也不能睜開眼，和他說話，不能陪伴他長大。而這一切的災難，都是他導致的。

「小天，是拔拔對不起你……對不起……」

如果這是一場噩夢，該有多好。

如果，他能早點放棄可笑的報仇，該有多好。

如果……

可世界上最讓人痛苦的，就是沒有如果，只有殘酷的現實。

沈暖心脫離危險后，被送進普通病房。莫景把整個辦公室都搬到了醫院，每天陪着她，寸步不離，吃飯睡覺，全都在病房裏。除非特別緊要的事情，才會離開。

他下定決心，她昏迷多久，他就陪她多久。如果她一輩子都是這樣，那他就照顧她一輩子。即便如此，也不能償還他的罪孽。

每天，他都會抽很多時間，守在她床邊，陪伴她，和她說話，試圖喚醒她。

極寒過去后，春天，似乎就要來了，萬物開始復甦，窗外偶爾傳來鳥鳴。

莫景開了窗，讓陽光和空氣透進來，這樣有助於她恢復。

「暖心，今天陽光很好，對不對？春天應該就快來了……」他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摸她憔悴的小臉。她的呼吸很均勻，面容酣甜，就像只是睡著了。

可他知道，她不是睡著了，而是……

心裏突然就一片酸澀。

但他握緊拳頭強忍住，不讓自己在她面前泄露一絲一毫的難過。

「記得你說過，你很喜歡春天，因為很有生機。那你也要趕快醒過來，讓我看到充滿生機的你。你打我、罵我，都無所謂，只要你醒來……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我就是個禽獸，怎麼能對你做出那些豬狗不如的事情……但我真的、真的不只是因為那些恩怨，我只是太愛你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愛，所以才會做出那麼荒唐的事情，想要將你強行留在身邊。」

「你知不知道，每次傷害你，其實我比你還痛苦，因為我愛你。我從來沒有像愛你那麼愛過一個人，患得患失，總是怕失去你。」

「你心裏有伍蓮，總是能讓我發狂，我只想你眼裏看到我，讓你只能看着我，只屬於我一個人，霸道欲強的可怕。」

「我以為，那是愛，卻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讓熾熱的感情，成為傷害你的工具，我真的很後悔……很後悔……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向你發誓，我再也不會做出那種事情了。」

「以後，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阻礙，我發誓會一輩子對你好，再也不會傷害你，只會好好疼你。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如果你覺得我罪無可恕，不想再看到我，我也願意永遠離開你的生活，只要你幸福，就夠了……」

莫景越說越難過，經不住紅了眼眶。拭去眼角的淚，他繼續說。

「雖然我們有過很多痛苦的記憶，但也曾經幸福過，對嗎？在巴黎那半個月，是我最幸福的時光。」

「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多交易、恩怨、芥蒂，你只是你，而我也只是我，我們只是兩個……默默喜歡著對方的人，很簡單純粹。」

「我真是傻，那時候幸福明明已經在手裏了，卻不懂得珍惜，反而一再傷害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該多好……我不會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也不會介意你接近我的目的，不介意任何的事情。我只需要在乎一個人，那就是你！」

「那樣，我們會相親相愛七年，幸福七年，說不定小天現在還有個妹妹……」

莫景苦笑，「也不至於彼此痛苦七年，身心飽受折磨……現在說這些，沒用了對吧？懺悔，也不能讓一切回到過去。那就讓我用一生來償還，好不好？」

「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只要你醒過來……我統統答應你……」

「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除了你，我心裏已經容不下任何人。即便……你一輩子都是這樣，我也不會離開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莫羽兒站在門口，聽到了這一切，急得緊緊握起拳頭。

聽到沈暖心出事的消息，她開心地蹦了起來，高興老天終於長眼，替她懲治了這個賤人。就算不死，一輩子是植物人，也沒辦法和她斗。

心情大好的她特地去美容院做了個spa，再買了雞湯端過來，想在莫景面前裝裝樣子，挽回形象。

但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就算沈暖心這樣了，他還堅持只愛她？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