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病人

醫館坐落在幻城的市中心，去城南並不遙遠，但我和夜百合卻足足走了半天。

站在紅漆刷新過得木門前，我才伸出手準備敲門，夜百合就擠到了前頭，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再三叮囑我：「待會老闆跟緊我，別又跑錯了方向。」

「……」

也許我該考慮考慮，以後換個陪我出診的助手，至少不要像夜百合這樣，對什麼事都有完美追求。

畢竟，像我這樣的路痴，能成功找到目的地就很不錯了，她不僅沒誇獎我，居然還剝奪我自由行走的權力。

大概是我心底的想法全都現在了臉上，夜百合敲響大木門上的鐵環后，轉過身一臉無可奈何的提醒我：「老闆要知道，路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路痴還不懂得保護自己。」

「……」

話都是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我還心底暗暗問候著，自知理虧，也就不敢吱聲。

所幸宅子里的人並沒有讓我們等多久，很快就有打扮乾淨的小廝匆匆跑出來，將我們一路引到了後院的廂房。

來的路上，我留心觀察了一下。

大概上百年的古藤樹纏繞著走廊上的柱子，這個季節本該枯萎的植物居然仿若新生，夜百合隨手摘了片藤樹的葉子在手裡把玩，沒多久綠葉就漸漸轉為了黃色。

慢半拍的發現葉子的異常，快到最終目的地的時候，夜百合才突然停住腳步，愣愣的看著手中枯黃的枝葉。

「老闆。」

我沒料到夜百合會突然叫我，稍稍愣了下才問道：「怎麼了？」

「那些植物似乎活的太過精神，屋裡的那位是不是……」

知道夜百合想說什麼，我剛才並未像她一樣停下腳步，所以這會已經走到了她的前頭，轉身瞧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忍后，笑著安撫道：「無垢城有個傳說，冥王曾以血澆灌乾枯的花籽，最後成就了黃泉路上璀璨的紅色，彼岸花第一次盛開就是給冥王的回報，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傳說是不是真的，但像屋裡這位用自己的生命力供養植被，說到底也是一件功德。」

按照玄道一貫的規矩，功德圓滿是可以成仙的。

屋裡這位成仙怕是有些難度，不過安安穩穩的轉入輪迴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見我這麼說，夜百合漸漸收斂了外露的情緒，招呼著我快些進屋看病。

富人家就是不同，當家的若是病倒了，家裡所有人都會聚集起來，夜百合和我進屋的時候，原本圍在床邊的那些人全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我的本事，隨帶問一句我暫時還不能確定的問題：「這位醫生看起來年紀輕輕的，能治好我家那位的病嗎？」

我最疲憊回答這樣的問題，不耐煩的給夜百合使了個眼色，趁她擠開那些人的時候，我抓緊時機走到床頭，撥開帘子往裡一看，頓時怔住。

裡面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昨個夜裡出現在醫館的奇怪男人。

他原本閉著眼，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所以緩緩睜開了眼。

等他看清楚我的模樣后，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我便輕笑著提醒：「你昨兒個可是說，你不想我給你治病。」

「是。」男人努力了好久，才無力的吐出這個字。

正在和夜百合周旋的家人們，有耳朵靈巧的，聽到男人的回答后，立即擠過來沖我說道：「伯父他這是病糊塗了，你別聽他瞎說，要是你能治好伯父的病，要什麼都成。」

「付錢的人最大，你想苟且，卻不代表別人也願意。」我憋了眼還在同夜百合折騰的那群家人，別有用意的說了這句話。

這麼大的宅子，圍繞在房間里的家人們大多都是女性，我稍稍觀察了下，那兩位被大夥擠在外圈的應該才是真正關心男人的人，其他的，大概都在等個准信，明裡問著男人的病有沒有的治，心底里誰知道有著怎樣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特別是深宅大院里，再單純的個性也能侵染的找不著半點本色。

男人虛弱的沖我勾了勾食指，明白他不想聽到大夥在這裡鬧騰，我故意站直身子，背對著床鋪說道：「這位先生已經病入膏肓，要治還有些難度，不如大家該幹嘛先幹嘛去，這裡留兩個會照顧人的就成，要是有什麼進展我叫他們立即通知各位，怎麼樣？」

我這番話說完，夜百合就堅定的做出了請大家離開的姿勢。

原本鬧騰的家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識趣的就都老老實實的退了出去，留下些不識趣的都叫夜百合用特殊手段「請」了出去。

望著屋子裡還剩下的那對母女，還有先前帶我們進來的小廝，我沖夜百合眨了眨眼，她便默契的走到小廝身後，重重的對著他的後腦勺劈了一手刀。

解決完僅剩下的麻煩后，我忽視那對心驚膽戰的母女，轉而沖床上的男人說道：「你這病還沒重到起不了床，到底要不要治，咱們坐下談吧。」

「躺著吧，躺著舒服。」

聽完我的話，男人剛想咬牙爬起來，這個略顯幼稚卻不失關懷的聲音就怯怯的響了起來。

我轉身看去，那位被母親護在懷裡的小女孩，正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想要看到帘子後面全部的情況。

「這位是……」

「我女兒。」見我問，男人立即給出了回答，後來似乎覺得不妥，所以追加了一句：「私生女。」

「你想將她們接進這宅子？」我的視線環顧了一下偌大的廂房。

這麼寬敞的宅子，沒個知心人同住，要是我，我肯定是待不下的。

「我還未娶妻，夏初本想迎娶小眉過門，卻因家裡人反對所以一直拖到現在。」男人說這麼多話似乎很費勁，堅持著說完還引起了一陣咳嗽，就是我這個看著的人，都覺得費勁。

其實他用不著說這麼清楚，幻城非唐姓的富人家也就那麼幾家，只要他起個頭夜百合就能將全部的過程告訴我。

只不過，男人似乎很想親口說一說他和那對母女之間的故事，不僅是為說給我聽，也為說給那對堅強的母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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