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他救下的人,他絕不會讓上天從他手中奪走她的性命!
「給我。」黎恪非拿過瓷碗,含了一口苦澀的湯藥,直接以唇喂哺入雍茗的口中。
一旁的青青看得呆了,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一碗葯湯喂盡,將空瓷碗放進呆愣的青青手中,黎恪非放下雍茗,蓋上薄被。
「我去書房睡,她交給你照顧了。」頓了下,「半夜可能會發燒,到時再叫醒我。」
直到黎恪非人都離開了,青青還像個木頭人一樣呆愣著。
雁娘神色匆匆走進翠娘的樓閣。
正由丫鬟服侍綰髻的翠娘見雁娘神色蒼白,心知有要事相告,立刻遣丫鬟退下。
「發生什麼事了?」
雁娘急上前,附耳急述。
「雍荔受到襲擊,雍茗下落不明?」
「對!」雁娘頷首,「不是說要殺的是雍荔嗎?怎麼會是雍茗下落不明,而雍荔人還好好的?」
翠娘狡詐的黑眸轉了下,「一定是雍茗與雍荔在一起,她們倆是雙胞胎,陌生人自然分不清!」
「而且你派的人被殺了。」不是說她找的殺手行事萬無一失嗎?怎麼會出岔子?
「被殺?」是誰中途阻撓了她們的計劃?
「怎麼辦?會不會被人知道是我們乾的?」雁娘快急死了!
「別急。」翠娘要雁娘稍安勿躁,「那些殺手不認得我,就算真的有人救了雍荔,也不會知道是我們派的人。」
她向殺手委託的時候,是矇著面、著男裝,還刻意壓低了嗓音,如此的縝密,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
「你確定?」
「當然!」
「那就好。」雁娘心上的一塊大石這才落了地,走來桌前,倒了杯水潤潤喉。「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再找人殺了雍荔嗎?」
「不!」翠娘搖頭,「現在暫且按兵不動。這次襲擊失敗,雍荔她們必有所防備,更何況是誰出手相救還不清楚,得等水落石出之後才能再商謀接下來的計劃。」
「喔!」雁娘點點頭,表示贊成。
到底是誰救了雍荔?翠娘氣惱的咬牙。
是誰在暗中幫助她們?在未得到答案之前就布下一步棋,將有可能引領她們走向死亡。
現下,她只能戒急用忍。
織廠一天不落入她手中,她就一天心難安啊!
翠娘憤恨的握緊了拳。
痛……
好痛……
快痛死了……
躺在床上的雍茗不住的呻吟。
她覺得她好像一直在噩夢裏頭沉淪,一下子像被丟進冰窖內,一下子又像被丟入火堆里,痛苦難當。
黑衣人襲擊的場景不時在夢裏出現。
她不是夢到大姊被殺,就是夢到自己魂歸西天。
還有那個白衣人,她一直以為他是仗義出手相救,想不到他才是真正的惡人,趁她不備,狠狠刺了她一刀!
那熟悉的苦藥味又傳來了。
每次她都想將那苦藥吐出去,可卻有股力量硬要她吞入,教她滿嘴苦澀,卻絲毫無反抗之力。
誰?
是誰在折磨她?
她要看清楚,狠狠的記下,待來日報仇!
她要用力看清楚!
水眸倏地張開,入目是一張俊美面容的大特寫。
那俊容離她好近,近到她可看清楚濃密長睫,一雙波瀾不興的雙眸在她張眸的剎那有了隱約的波動。
她愕愣,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可那難忍的苦藥味仍在她口中泛濫,強硬的灌入她喉中。
他……
他他他……
黑瞳往下,驚見那人的臉不只是靠她極近,甚至他的唇還貼在她的唇上!
「色胚!」小臉通紅的她用力推了黎恪非一把。
無奈身受重傷的她半點力氣也施不出,甚至還弄疼了自己,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她醒了。
明知有他照顧,這姑娘的命已從閻羅王手中搶回來,但她一日不醒,他的心莫名的就一日沉悶,直到她美麗的水眸張開來,這才覺得鬆了口氣。
「我只是在喂葯。」黎恪非語氣淡然,好像他做的只是梳洗、用膳那種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喂葯哪需要……」她說不出「嘴對嘴」這令人羞窘到極點的字句。
「你已經昏迷數天了,不這樣做,葯喂不進去。」
「是啊,小姐。」一旁的青青跟着解釋,「本來是我喂你葯的,可是你一直吐出來,我也沒辦法。」
「可是也……」
「不喂葯你的傷好不了!」黎恪非的語氣稍許嚴厲了些。「你受的傷只要稍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斷魂。」
這麼嚴重?雍茗愕然。
這麼說來,這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實在不該不明是非,可是……他用那種方法喂她葯……
雍茗突然面容一凜,美眸愕然瞪着她所依靠的男人胸懷,還有……還有……她竟然僅穿着肚兜?
在一個男人面前僅著肚兜?
這傳出去,還有人敢娶她嗎?
「你……你看到了多少?」她想尖叫,想殺了這輕薄她的男人!
「我什麼都沒看到。」他只注意她的傷口,其它皆視而不見。
這一點自制力他還是有的。
「我才不信!」氣怒讓她更形虛弱,想拉被子掩身這麼一個動作,也做不來。「放開我!」
黎恪非沒有任何異議,輕輕將她放下。
下床的黎恪非白色衣袂輕揚,雍茗又是一愕。
「是你?偷襲我的人?」
「我是救你的人!」黎恪非響應的語氣一直淡淡。
既然她已醒來,用藥就得有所變動。
拿來紙張與筆墨,黎恪非寫下藥材名。
「你一近我身,我背就中了一刀,不就是你……」
「是一箭!」黎恪非不厭其煩邊開藥單邊解釋,「有人放暗箭,我來不及截下。你用心細想就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我無法舉刀自你背後刺入。」
聽他這樣分析,好像真是這樣沒錯。
除非他手的長度是一般人的數倍,要不然殺她的確是有點困難。
所以他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啰?
半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把重傷的她帶回家來救助?
況且他的武功又十分高強,轉眼間就格斃三人,比教導她的武師還要厲害數倍,教她不由得暗中崇拜不已。
雍茗雖然傷口痛得要死,那雙美眸卻綻出奇異光芒。
「大恩……」
「不用言謝。」黎恪非低聲吩咐青青將臟污的布巾繃帶收拾丟掉。
「我沒有要謝。」雍茗一本正經道,「我要以身相許。」
以身……握筆的手一頓。
一旁的青青已經因為過度興奮而全身顫抖了。
「少爺……少爺要成親了?」天哪!這天大的好消息,她一定要出去公告周知啊!
黎恪非還沒來得及阻止,青青已經衝出去,準備恭喜老爺、賀喜夫人,還有寬慰元總管終於可以不用再擔心少爺將來會出家當和尚啦。
「不過我因母喪,得守孝三年,三年後才能嫁給你。」雍茗有些惋惜道。
黎恪非的嘴角隱約抽搐。
「這位姑娘,我並……」
「我姓孟,閨名雍茗。」美眸閃亮亮。
「孟姑娘,我並無意娶親。」
想到青青的通風報信,他的額際就隱隱作痛。
父母一天到晚在他耳邊叨念他該成親一事,讓他十分不耐煩,甚至產生了厭惡感。
原本心中對這名英勇的姑娘存有的好感,也因預料得到的逼親而消失無蹤。
「你不娶也不行了。」她覺得眼皮開始重了,「你看了我的身子,還吻了我,你非娶不可。」
「那是非不得已。」
「如果不娶我就死給你看!」她以死相脅。「姑娘家的貞潔是不可被糟蹋的!」
「你……」黎恪非的額角有青筋顫動。
「反正你非娶不可……」有某種力量一直將她拉往黑暗,她沒法抗拒。「非娶……不可……」睡著了。
這是什麼情況?黎恪非握筆的手微顫。他只是救人,不是要娶親啊!
「兒啊!」黎老爺、黎夫人沖了進來。「聽說你要成親了?」兩老開心得眼眶濕濡。
而在黎老爺身後的元總管早就在偷偷拭淚了。
「沒有!」黎恪非嚴正否認。
「我都聽元總管還有青青說了。」黎老爺彷佛未聽到那句否認,沉湎在幻想里,「我兒終於要成親了,感謝天老爺啊!是哪家的姑娘啊?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