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小姐會不會……死?」着急的淚水紛然滾落。

「不會!」周大夫肯定點頭,「可是她有可能無法生育。」

「無法……生育?」離兒的胸口像被人狠狠接了一拳,「無法生育是可以『無子』之名而被休離的呀……」

「沒錯!所以非兒才要連夜出外尋找可治癒甥媳的藥方。」

「小姐…」離兒難過的跪趴在床前。痛哭失聲,「您好苦啊…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現在卻又不逮人倫……」

一旁的周大夫與青青對望一眼。不約而同面色沉重的嘆了口氣。

時光荏苒。轉眼半年已過。

冬日。庭園積著白雪。景象蒼茫,披着暖暖狐裘的雍茗佇立在西間的走廊上,清秀的眉同鎖著濃濃的哀愁。

「小蛆,天冷,別在外待太久,着涼可不好。」一旁的離兒勸道。

病體己恢復得差不多的雍茗無須輪椅的幫助即可自行行走。然而害怕她不慎摔倒的離兒說什麼也要攙扶着她才安心。

可雍茗的傷雖是痊癒了。心底的傷卻難愈。

離兒永遠難以忘懷當小姐清醒時。得知姑爺竟已離家,傷心的淚流不止。加上黎夫人屢屢出言相譏,指責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雞。還說姑爺會離家都是她的唆使,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她身上。

身為丫鬟的她一時氣不過。想頂撞黎夫人。言明這是姑爺自個兒的主意,一旁的青青在她差點衝口而出之際,慌忙拉住了她,偷偷附耳勸解。

要知,她這一頂撞。黎夫人必定馬上將她掃出家門,到時誰來照顧她的小姐?

聞言。她只得按捺住滿心激憤。默默替小蛆無聲掉淚。

「離兒。你說。姑爺會不會不回來了?」靜靜賞著雪的雍茗突道。

離兒大吃一驚,「怎麼會!姑爺臨行前還曾要奴婢轉告小姐。一定要堅持下去,等他回來。」

「萬一,姑爺找不到方怎麼辦?」從夫君的家書看來,似乎仍舊希望渺茫啊。

「會的!姑爺一定會找到的。」

「是嗎?雍茗垂首斂眉,那罩着淡淡愁緒的玉顏早已失去過往無憂無慮的神采。「回房吧!」

「是!」離兒連忙扶著雍茗前行。「您小心些,別滑倒。」

才走上回院落的迴廊,黎夫人福泰的身影不期然落入眼底。

離兒心一慌,緊張的抬首望着小姐,僅見她粉唇緊抿,似乎已有準備又要面臨一場風暴。

果然,黎夫人一走進,尖酸刻薄的話語即出,「你還想要賴在黎家多久啊?」

「兒媳見過娘。」雍茗恭謙福身。「我可沒那福氣,讓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叫娘!」

「讓娘生氣,是媳婦的錯?」

她不可以生氣,就算婆婆給她再多的難堪,她都得忍着,夫君說過要她堅持下去,她就一定會堅持下去!

「你何不幹脆回你孟家,別耽誤了非兒的幸福?」

「嫁到黎家就是黎家人了。不可輕易回娘家。」

「看外頭天寒地凍的。我那可憐的兒子為了你流落在外。你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黎夫人見她冷得顫抖,立刻藉機數落。

婆婆在怎麼為難,雍茗都可以忍得,可若提到夫婿的事,強撐起的堅強就開始瓦解了。

在家千日好,出外條條難。這麼寒冷的冬季,夫君一人在外,不曉得是否安好?

好幾次她都好像提筆寫信要他別找了,若這是她的命,她願意承受,若婆婆逼他休妻,或者娶妾,她都不會有怨言的。

可每每懦弱的提筆寫了數行,又黯然將筆放下。

寫了這信,豈不是抹殺了夫君的努力?他不辭辛勞的四處為她尋找方,她又怎麼可以先主動放棄?

她放棄了,夫君決計不會原諒她的。

可是……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這半年的分離,寂寞與孤單的痛苦不時咬嚙着她。讓她夜夜孤枕難眠。

「娘,媳婦會努力的。」

「你能努力啥?你的身體已經差了,無法生育了。再努力有啥用!」

「媳婦會努力的!」雍茗仍是一再重複。

黎夫人氣惱的哼了聲。

每次為難雍茗,她不是面無表情的沉默,就是像剛才那樣雞同鴨講的對話,讓她連找個人吵架都難以吵個痛快。

她的兒子啊…現在不曉得又流落到何方了。

每每想起,她身為一個娘親的慈母心就作痛。千般萬般個不舍啊!

恨恨的瞪了雍茗一眼,黎夫人轉身拂袖而去。

見黎夫人離開,一直情緒緊繃的離兒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這次老夫人很快就放過您了。」

「也許娘今日的心情不錯。」

雍茗想起妹妹雍荃的交代——獨腳戲難演。別頂嘴,別抗爭,吵不下去,自然會收口。

如果不是智多星雍荃的協助與勸告,這黎府恐怕早就不得安寧。

說不準。她已經氣得回娘家,又給黎夫人一個大作文章的機會!

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鵝毛般的珂雪。

她揚首望着潔白的園景。心頭心事重重。

她說過。她會成為夫君的好幫手,跟在他的身邊。絕不會成為他的負累。

他也說過,將帶她四海邀游,看盡天下鮮事。

他們說好,要一起成為相知相隨的神仙伴侶,怎麼現在卻是她獨獨被留在黎家大宅。僅靠他在外四處為她奔走?

粉唇緊抿,那一雙因病氣與委屈而黯然的雙眸突然進出亮光。

再過一陣子她的身子就可完全調理好,與平常人無異。那麼,到時她將不再乖乖待在家裏等他回來。

她的安身之處。是在他的身邊,而不是這間缺了他陪伴的黎家大院。

瀋陽的夏季,驕陽似火。熱浪滾滾,行走的人們無不靠着林蔭道行走,如燒烤般的氣溫。即使頂上戴着帽子也難以抵擋。

黎恪非額上的汗水淋漓,忙着趕路的他無心擦拭。小心翼翼的護着衣袋,不讓任何行走的路人碰撞了他。

在最繁榮的市集街邊佇立一揀高房深院,那是江寧最知名的藥鋪。大夫醫術精湛,號稱「勝華佗」,卻生性古怪,凡上門求診的病患皆受過刁難,曾有被刁難而求醫不成的達官貴人一時氣怒,送了他一塊匾額。上提着「仁心仁術」,中間則以幾乎穿透匾額的力道重重畫了一橫。

擺明嘲諷他心地不善、醫術不高明的匾額,這位古怪大夫卻是大方的掛在藥鋪的上方,直接當成了招牌。

黎恪非是在外尋訪多時,才曉得這位「勝華佗」的存在。

畢竟他的個性太惡劣,沒人想替他宣傳豐功偉業。若非當地人,還不清楚這世上有這麼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

前去求藥方的黎恪非自然也受到刁難。

看出黎恪非有武功底子,於是他給他的難題為——至長白山上挖一株神草。

此種草外形奇特。葉片如蒲扇,葉色為白。據說生長在高麗界內的將軍峰上。故他這一去,危險重重。

經歷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挖回神草的黎恪非火速回到藥鋪,輕巧的將衣袋內的神草捧出。

「鳳大夫。您要的神草我帶回來了。」

因為無病人上門,而半躺卧在羅漢床上的風大夫揉揉惺忪睡眼,「這麼快?」

拿過神草來仔細端詳,還真的是不湛假,原以為得花好幾個月時問才尋得的神草。這傢伙竟然只花個把月就帶回來了。

鳳大夫搔搔頭。打了個呵欠。「你上回說你要啥藥方?」

「拙荊因受重傷而導致小產。子宮受到重創,難以再懷胎。」

「喔,對對,你是要可生兒育女的藥方嘛!」他想起來了。

「是!」黎恪非抱拳一揖。「還請大夫賜予。」

「我說,娘子無法懷胎,再娶個妾就行了。何必如此辛苦?」還冒着生命危險潛入鄰國邊境,真是不要命了!

「娘子對我情深意重。這一世,僅想與她共結連理。」

「真是個固執性子!」鳳大夫打了個呵欠。「我看你一路奔波,必是累了。去後面客房休息一下,藥方明兒個再給。」

「大夫,我急着趕回家。」尋訪許久的藥方即將到手。他無法再等到明天。

「你不是才從長白山趕回來,不體息一會,」鳳大夫斜睨他一眼。

他一身風塵僕僕。雪白長衫早已失去了原來的潔白顏色,仔細一瞧,在他的手上與頸上可見剛結痴的傷口,可見這一趟真是冒足了生命危險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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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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