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擋我者死
「當！」
什麼頭這麼硬？
分明是金鐵交鳴的聲音。
關千劍心中雪亮，要不是婉琳奮力擋住這一劍，他已是身首異處。
由於王康劍勢猛惡，婉琳吃虧不小，長劍被振落在地上，握劍的手虎口裂開，整條手臂都是麻木不仁。
關千劍不為保住性命而慶幸，卻暗中叫屈，恨恨地想：「不是我救她，反倒讓她救了我，我才不要欠人人情！」
「哈哈哈哈，」王康大笑，「看你裝模做樣，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原來狗屁不通。王全，不勞你動手，我直接把公的砍死，我先快活……」
「不行！」王全堅決不同意：「說好了由我來對付他，只要我在你拿住這妞之前幹掉他，我就拔頭籌，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王康笑道：「是你說話算不了數，說了幹掉他卻沒那個能耐，非要我幫手。你看！」他又出一劍搠向關千劍。
關千劍這次眼尖，見他把劍持平，對準自己胸口，就知他要如何出招，急向旁邊躲閃。
豈知王康料敵之先，關千劍還沒站穩，劍鋒早在他落腳之處候着了。敵人躲與不躲，對王康來說實在沒有差別。
小姐佩劍已被擊落，無法攔住他的攻擊，空自着急。剎那間鋒刃及於衣襟，關千劍開膛剖腹之禍只在眉睫。
小姐急中生智，抓着他胳膊，向後猛拽。最後一刻，人劍拉開三寸的距離。
王康大吼一聲，踏上一步，手上貫注了十二分力氣。
緊接着他的臉上透出殘忍的笑容，他知道無論如何，對方也無法躲過他這殺神滅佛的一擊了。
「不許耍賴！」關鍵時刻，王全從旁殺出，左手按住兄弟手腕，長臂一振，將他搡退兩步，右手劍揮向關千劍脖子。「還是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就這樣緩了一緩，大小姐反應過來，拖着關千劍連退數步，又一次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從王全劍下逃脫。
但王全一招不成，新招連綿而至，跨前一步，一劍挑向關各劍小腹。
他一雙眼睛並不看劍指的地方，而是瞄向關千劍臉上。看到他恐懼絕望的神情，他感到分外滿足。
這一劍對方無論如何躲不過了。
關千劍不通武功，不知道敵人這一招的妙用。婉琳卻看得清楚，王全雖是一劍直直刺出，指向固定的一個點，但實則包含上挑、下壓、斜切三下后著，不論獵物前進後退還是側閃，都無法脫出籠罩。
作為名家弟子，王全兄弟雖然行為荒唐，卻也不是全無真才實學。
正因為如此，婉琳心中更加恐懼，唯剩下絕望地哭叫。
但此刻的黑龍潭，除了他們四人，就只有住在對面崖壁下的聾啞老人。就算喊破喉嚨，又有誰來救？
婉琳於淚眼婆娑中，隱約看見他那顆花白的頭一上一下，還在安安穩穩地打盹。
可是王全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一路，那就是敵人出招格擋。只因清楚關千劍不會武功，婉琳略有根基，而又失了兵器，所以他根本不考慮這一點。
「拔劍！」
就在劍尖穿透衣服，將及關千劍肌膚時，婉琳腦中靈光一閃，發出一聲嬌呼。
關千劍反應奇速，不需思索，也知道是在提醒他。
幾乎就在聲音落下的同時，他的右手已按上劍柄。
這是一柄寶劍，我怎麼忘了？就算不通武功，仗着寶劍神奇，難道不能收拾這兩個惡棍？
寶劍出鞘的一刻，所有人看到一幕奇景：關千劍身上散出千萬點水滴，**的衣服和頭髮瞬間烘乾，無風自動，上下翻飛；而他的皮膚變得白凈透亮，整個人煥發出炫目的神采，光華流轉，奕奕生輝。
婉琳尤其驚愕。在他眼裏，關千劍的長相本就十分迷人，就像戲文里說的一樣，劍眉星目，雙鬢若裁……
而最令她心動的，要數他的一對朱唇，線條清晰如刻而又珠圓玉潤，下唇微微突出，透露著無限剛毅與倔強。當他看着一個人時，就算沒有刻意抬高頭顱，也給人以傲視一切的印象。
而他略微高出常人的喉結，則顯示出更多的男子氣概。
此刻他顯示出如此這般的異象，更如天神臨凡，令人心折。
「擋我者死！」
這聲音一出，天地為之黯然，紅日為之無光；鳥雀驚飛，猛獸匿跡，空山迴響。
王全心寒膽落，腳下一頓，竟至於不知身在何處。
他只感到手上一輕，隱約間看見自己僅握著空空的劍鍔。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關千劍一腳踏出，隨着身軀微移，一股不可抗拒的氣勢，撲面而來。
王全連連後退，卻仍在原地踏步。
「讓我來！」王康趕上來一把拽住兄長，扔到身後，揮劍而上。
在他眼裏關千劍有如魔鬼。
而關千劍本人自始至終都陷於一片迷糊之中。當他聽到那一聲：「擋我者死。」不禁自問，剛才是我說話嗎？我說了這幾個字嗎？可我並沒有這樣想過呀。
念頭方轉，握劍的手一緊沒錯，擋我者死！彷彿體內住進了另一個人，「擋我者死！」他又大喝一聲。
王康殺到近處，看清敵人雖然聲勢浩大，可招式平常，如同孩童打架一樣，不過是儘力掄劍一劈而已。
他沉住氣，身子一斜，讓過來勢，一劍挑向關千劍手腕。
這一劍下去，不僅關千劍手腕落地，他這柄寶劍，還有身後的少女，都是我的，嘿嘿。
可就在同時，他感到肩上一痛，對方的劍刃竟然在兩尺開外，傷人於無形！
「劍氣」王康心中駭異無極，「這小子已經練成劍氣，竟然在這裏扮豬吃老虎……」
劍術分為形、氣、聲三重境界。「形」即兵器本身；「氣」則是運用兵器以巧妙招式，配合內力，發出鋒銳的氣流，傷人於無形；而「聲」則是通過聽覺控制心脈神智之道。
練成劍聲，是作為一個劍道高手的必經之路。
而更高的境界則為形氣與形聲合一，變化無方，奧妙無窮。
凡習武者，先練劍形，次練劍氣，后練劍聲，然後至於其他。
如王康兄弟，雖是名門弟子，苦練十餘年，仍停留在劍形的境界。
不僅他倆，年輕一代中，能夠練成劍氣的，可以說鳳毛麟角。而關千劍不過十七八歲，若真能達到這個境界，怎由得王康不吃驚？
「好漢不吃眼前虧，快跑！」王康收回自己的劍，同時避開關千劍的鋒芒，倉皇後退中，和兄長撞在一起。兩人互相扶持，手腳並用地逃命。
關千劍清楚自己的斤兩，若真把對方逼到狗急跳牆，鹿死誰手就很難說。他假模假式，望空吆喝兩聲，任由他們逃走。
他與婉琳兩人看着王全兄弟狼奔豕突，一溜煙跑下山去，禁不住相視而笑。婉琳尤其開懷，笑得前仰後合。
她看關千劍心情好，向他伸手道：「我看你拔劍的時候，衣服一下就幹了，也借我用用。濕粘粘地穿在身上真難受。」
她口中這樣說，其實卻是另一番心思：「他拿着劍的樣子那麼好看，害我着迷，拿在我手中，會不會也讓他着迷呢？」
此時寶劍已經收斂了異象，睡著了一般握在關千劍手中。他慷慨地把它交給婉琳。
可是婉琳手指才一合攏，就聽「嗆啷」一聲，寶劍已被她拋在地上。
「它咬我！」她可憐巴巴地望着關千劍。
關千劍拾起寶劍，開玩笑道：「有道是寶劍配英雄，你以為誰都可以碰它嗎？」
婉琳拿手指刮著臉頰，笑他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兩人劫後餘生，一時間前嫌盡釋。
說笑了一會，婉琳突然道：「我想到一個好辦法，讓你可以和我爹和解：你把手上的寶劍獻給我爹，包管他高興，再也不追究你以前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