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涼州

第一章 涼州

乙酉年五月初八。

宜訂盟,祭祀,出行,會親友。忌出火,動土,掘井。五鬼西北。

出了朱雀門,白棋一群人披上黑色的披風,遮住自己的頭,把自己的身體與黎明前的夜色混在了一起。

卡瓦德與他的僕人哈茲見白棋等人出來,隨即一躍上馬,跟隨著他們一起奔出了長安城。

不知何時,東方的天空被烏雲籠罩著,偶爾可以看見有電蛇在烏雲里亂竄,沉悶的雷聲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眾人頭上的天空慢慢地飄來厚厚的雲層,繁星全都躲到了雲層後面,黎明又變得一片漆黑。

天地間起風了。

灞橋邊上的柳樹在黑暗中搖擺著,許多柳樹的枝條已經被折得差不多了。

長孫站在不遠的南浦處,在她的身後是李承乾和李泰兩兄弟。

映娘指揮著幾名宮女正在緊張地準備著祖餞的東西,一張小小的木製方形祭台,上面擺放幾樣簡單的祭品,燃起了香火。

白棋放下黑色的頭罩,翻身下馬走了過來,遠遠地對長孫行了一個禮。

長孫點燃三根香,遞給白棋。白棋接了過來,對著祭台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後把香插進香爐內。

長孫走了上來給白棋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像一個送別自己兒子出征的母親一樣,微笑著說:「漢時李廣率軍出西域,有丞相為祖道,送至渭橋。如今你們出征,卻因為各種原因,不能像正常的士兵出征一樣得到應有的對待,只能由我這個老太婆厚著臉皮來這送別你們一程了!」

長孫笑著折下頭上一根柳枝,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袋,遞給白棋:「你們此去,路途遙遠,遠離故土。這袋泥土是我特意從長安和桃源村那裡挑選的,你帶著它,想家了就拿出來看看。」

白棋虎目通紅,低下頭把柳樹枝和小布袋接了過來。

李承乾笑著走了過來,把一杯酒遞給了白棋,然後又吩咐宮女給每一位破雲軍將士都倒滿了酒。

長孫手中端著酒杯,在李承乾和李泰的陪同下,走到破雲軍將士的前面,舉起舉杯,千古一后的威嚴在此刻全部展現出來。

「將士們,請喝下此杯酒,西行路上破荊斬棘,老婦和陛下在長安等著你們的勝利歸來!」

白棋領著眾人一仰頭,飲盡杯中酒,然後用力摔在地上。

李承乾和李泰隨著長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兩人走上來,分別在白棋和長孫沖的胸膛上狠狠打了一拳。

「保重!一路小心!」

白棋紅著眼,再次彎下腰向前來送別的長孫等人行禮,轉身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馬的旁邊,一躍上馬,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黑暗中的長安城,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把頭罩重新蓋上,猛地掉轉馬頭。

「我們走!」

「嘀噠嘀噠」的聲音響起,上百匹馬有序地經過灞橋,踏上長安城外已經風乾了的馬路,揚起一路的風塵,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當中。

「此去應為取敵血,鐵膽雄心挑崑崙!」天地間突然颳起大風,風中傳來已經遠去的白棋激昂的聲音。

「噼啪!」天空中一聲巨響,一條白色長蛇劃破長空,把天上的彤雲撕出一個巨大的裂口。緊接著,雷聲滾滾,好像是天神在雲上滾動著雷錘,從天邊一直滾動著過來,聲音越來越小。突然間,像是有什麼爆炸一樣,巨大的雷鳴聲一下子把整個黑暗的死寂都打碎了。

然後,一條長蛇劃破了黑暗,把大地照得一片銀白。

「嘩啦啦」,一場暴雨就這麼突兀地來到了大地。

坐在馬車的長孫掀起布簾的一角,向白棋他們離去的方向看去,卻見天地蒼茫,偶爾有電閃雷鳴照亮黑暗,卻再也看不見他們離去的前路。

李承乾和李泰兩人任由大雨淋著自己,騎著馬在馬車的兩邊,護送著自己的母親回去。

「白侯爺,雨太大,要不要先找個地方避一下雨?」卡瓦德跑到白棋的身邊,大聲地喊著,雙眼眯著只能睜開一條縫隙。

白棋抬頭向前看了四周漆黑的環境,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大聲地說道:「卡瓦德王子,現在不能停,等去到預定的地點的時候,我們會在那邊紮營休息!」

白棋與程處默已經約定好了時間,到時他會在隴右那邊等著自己這些人的到來。對於破雲軍來說,時間就是生命,除非是出現山崩這樣的不可抵抗的因素,行軍絕不會因為這種天氣的原因而發生延遲。

卡瓦德見白棋等人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於是也只能無奈地回到隊伍中間,緊緊地跟在他們的後面。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破雲軍的將士把身後的背包繫緊,在風雨中策馬奔跑。

隴右道,靠近大唐與吐谷渾國境線。

涼州,雍涼之都,絲綢之路上的重鎮,河西走廊之門。「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講的就是涼州之地。

離開長安的第五天傍晚,白棋一行人騎著馬終於來到隴右道上的涼州都督府的區域。經歷了幾天辛苦的翻山越嶺,不說破雲軍的將士,就連他們座下的駿馬都顯得非常的疲憊,大口地喘著氣,頭時不時煩躁地甩著。

平坦遼闊的涼州府,車馬相交錯,人煙撲地桑柘稠。寬闊的大道上,不時有西域或者是大唐的商隊,帶著貨物進出涼州城。

白棋把一百來人化整為零,喬裝打扮紛紛進入涼州城內。

白棋帶著一隊人走在城內,在一家客棧的牆角內發現了程處默留下的暗號,於是順著暗號一路走著,來到了一條安靜的巷子裡面,敲了敲其中一處顯得比較陳舊的院子大門。

「嘟!嘟!嘟!」三聲不急不慢的敲門聲響起。

不久之後,裡面傳來一把粗獷的聲音:「誰啊?」

「賣豆腐的!」白棋往裡面應了一聲:「你早上的預訂的城西的豆腐。」

院子裡面突然響起一聲驚喜的叫聲,然後有人從裡面快步地走了出來,緊接著,「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露出一張年輕小夥子的臉。

「秀才,又在裡面讀些什麼書?」白棋打趣著問。

秀才見到白棋,臉上露出了笑容,馬上把門打開,把他們迎接了進來:「整天都和程小爺在等侯爺你們的到來,都沒有心情去看書了。」

白棋和他身後的人哈哈大笑。

秀才原名水安易,原來真的就是一名秀才,卻不尋思著一心讀書考取功名,反倒是加入了軍隊,後來被選拔到了破雲軍。平日的訓練結束后,人人都休息了,這傢伙就跑到破雲軍營地里的資料室里,把裡面的資料全部看了一遍,加上頭腦靈活,被挑選進了軍事參謀部裡面。

這次行動,軍事參謀部專門將秀才派來,除了他的謀划能力外,還因為整個潛進西域的破雲軍隊伍中,只有他能在跟著卡瓦德學習的短時間內,很快便能精通薩珊波斯的語言和文字,而其他人都是學得一塌糊塗。

卡瓦德在跟在白棋背後,對秀才笑了起來,對於這名學生,他是非常滿意的。

秀才見到卡瓦德,也對他笑著行禮道:「卡瓦德王子,請到裡面休息一下。」

屋子很大,里三層,外三層,中間有亭台樓閣相連,帶著明顯的江南水鄉特色,應該是哪個江南富翁所建造的住宅,如今被程處默買了下來。

程處默從裡面踏著虎步走了出來,一見到白棋立即哈哈大笑,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屋子裡面拖,一邊走一邊訴苦道:「兄弟,你們再不來,老子可真要憋死了!這幾天呆在這個鳥不拉蛋的地方,哪都去不了,嘴都要淡出鳥來了。每次想出去,就被這個書獃子拖回來。要不是看在一場兄弟的份上,老子早就一拳把這傢伙打暈,扔進柴房了!」

白棋看了一眼站在那邊微笑著的秀才,又看了一眼正眼淚汪汪的程處默,一把抽回了被他握著的手,嫌棄地說道:「別在那噁心,知道你什麼意思,快把東西準備好,等一下其他兄弟也會來的!」

程處默眼睛一亮,然後興奮地拍著白棋的肩膀,激動地說道:「還是兄弟你了解我,秀才,快叫兄弟們準備好今晚的食材,媽的,你們有福了,小侯爺要親自為你們做好吃的!」

秀才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白棋,然後下去,讓人把早已準備好的雞、鴨、牛、羊等其他食物開膛弄乾凈。

在屋子的後院里,白棋看著這一大堆食物,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邊得意地笑的程處默,苦笑著說:「你想累死我啊!快點來幫忙打肉丸子!」

程處默哈哈大笑,指揮著破雲軍的兄弟,操起菜刀,開始打肉丸。

等長孫沖等人來到的時候,只見院子裡面,十幾個大漢,光著膀子,揮舞著白花花的大刀在剁著肉丸子,旁邊還丟著幾塊被劈開的砧板。十幾個人肉攪拌機,那場景看著就讓人覺得恐怖。

在院子的另外一邊,白棋架起一個大鍋,正在煮著羊肉。

傍晚的時候,牛進達從外面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鎧甲。

白棋連忙上去,幫牛進達把鎧甲除去,給他舀上一碗羊肉湯。

「小子,陛下派我來隴右助你,說吧,要怎麼做?」牛進達喝了一口湯,滿足地說道。

白棋眼睛一亮,高興地說:「陛下果然英明,有牛伯伯相助,那我們的壓力就沒有那麼大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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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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