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小的夢想
文卿不知道那晚文勝國讓她回房睡覺之後，他跟媽媽兩個人是怎麼談的，只是接下來幾天都沒有見過姑姑一家人。
文勝國大概真不打算讓兩個孩子在廠里上初中，某天吃飯的時候，提起了這事兒：「初中你們不在廠里上了，出去上，聯繫好了，過幾天去參加入學補考，這幾天都在家裡看書。」
倆孩子聽到文勝國這話都是一愣，文卿之前聽他提過，沒有太大的波瀾，文佑是真傻了。他不敢反抗當爹的，可憐兮兮地問：「為啥不在廠里上？我跟李昊他們都說好啦，我們大家都要在這兒……」
文卿問：「去哪兒？」
文勝國看了眼小兒子，覺得這兒子真是一心只有玩兒，說：「市裡前兩年建的實驗學校，今年第一年招住宿生，你們都去。」用下巴點了點文佑，對文卿說，「這幾天帶著他好好看書，別讓他整天出去惹是生非。考不上實驗試試！」
文佑縮著腦袋不敢說話，一頓飯吃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從父親發了話之後，文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每天開心的在外玩耍。他們白天會被反鎖在家中，完成父母布置的作業，只有母親上早班能提前下班的時候，才有機會溜出去玩兩個小時。
下午四點多，陳潔買菜回來，打開門的一瞬間，文佑就跟小炮彈一樣彈了出去，陳潔喊了兩聲，熊孩子根本沒有聽見，頭也不回的跑了。沒有辦法，只能讓文卿跟上，看著文佑點。
「你看好了他，別讓他再跟嚴明他們去池塘裡面，多大的孩子了，連危險都不懂。」陳潔看文卿還在慢悠悠的穿鞋，推了她一把，「快點兒去，別等會兒找不到人了。」
文卿嘆了口氣：「怎麼會找不到呢？就那麼三兩個地方，隨便問個人就能知道這群熊孩子在哪兒。」說著，拿了一沓白紙，拿了幾根鉛筆，摸了摸口袋裡的鑰匙，最後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著裝，這才出門。
陳潔無語的看完了文卿出門前的這一套流程，如今她已經不會催促文卿了。頭幾次看到的時候，還真是看哪兒都不習慣，出門前梳梳頭髮拽拽衣服就夠了，打理的那麼整齊是給誰看呢？
文卿倒是笑嘻嘻地回了她一句「女兒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媽媽出去臉上也有光呀」，雖然她當時嘀咕了一句「窮講究」，但是閨女現在的打扮，確實比之前漫不經心的搭配看起來舒服多了。
文卿找到文佑的時候，他正趴在地上跟嚴明幾個人一起玩小浣熊乾脆面里出的卡片。最近新出了亞歐七日游系列的卡片，幾個人玩得很開心，尤其是那個被老爹關家裡的小屁孩。
澧水的夏季多雨，今兒就下了大半天，下午才剛放晴。這會兒太陽半掛在西邊，小風涼爽，沒了平日里的酷熱，加上這裡正好是廠里家屬區和另外一個土豪別墅區分隔的小樹林，所以出來玩的孩子非常多。
文卿找了個小石凳子坐下，不遠不近的看著文佑跟一群孩子胡鬧。她的腦海中多出了將近二十年的記憶，無論這些記憶是怎麼來的，如今的文卿心理年齡遠比這些孩子大了許多，她再也無法融入到他們中去了。
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如今正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記憶中，她有許多夢想，也許是因為自己，也許是因為時事，許多都沒有實現。現在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
學唱歌、學跳舞、學書法，學習很多與成績無關卻能充實自己的東西；繼續繪畫，國畫，或者油畫，上輩子當了美術老師只是因為名聲好，賺錢快，這輩子學畫畫，是為了夢想中的那個職業；想要有套自己的房子，獨門、帶院，薔薇做籬，繡球為廊，九重葛鋪成地毯，養幾隻貓，有一條狗……
文卿嘆了口氣，戳戳太陽穴，讓自己快點醒來，還是努力賺錢來的實際，有空做這白日夢，還不如想想怎麼用這小身板攢錢呢。
她拿出自製的小畫板，把白紙固定在上面，練習起速描來。前段時間在家裡輔導文佑做功課的時候就順手做了不少繪畫練習。年輕的身體有些陌生，多年沒有繪畫，手感都生疏了。幸而文卿功底好，一段時間的練習下來，比起最初真是進步了不少。
時間過的飛快，五點多鐘，小樹林里就暗了下來，孩子們被家長陸陸續續叫走，樹林邊上的樓房裡飄出飯菜的香味。
文卿放下畫板，走過去喊文佑回家：「走吧，五點多了，等會兒爸爸就回來了。」
「等會兒等會兒，那麼著急幹嘛？」文佑連頭都不抬，全神貫注地看著手底下的那幾張卡片。
文卿不再催促，拿著畫板在旁邊等著，直到他的玩伴走得七七八八，再也湊不齊一桌，文佑才意猶未盡的站起身。文卿掃了一眼他的褲子和手掌，說：「褲子弄乾凈，上衣抻一抻，小心媽媽嘮叨你。」
文佑撇撇嘴：「你管得真寬。」話雖如此，卻依言打理了一圈，想來也是覺得媽媽的嘮叨比較可怕，「乾淨了嗎？還能看出來嗎？」
「等會兒去洗個手就差不多了。」
「哦，那走吧。」文佑一甩頭，昂首挺胸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跟姐姐嘮叨剛才的戰績，「姐你知道嗎，我剛才贏了嚴明五張卡片，一把就贏了這麼多！他們這幾天沒見我還以為我技術生疏了，哈哈，其實我才是最厲害的！不知道李昊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等他回來，我要連他的一起贏過來！啊！姐姐我忘了跟你說了，他們說今晚六點演灌籃高手湘北跟……」
男孩發育晚，姐弟倆雖然是龍鳳胎，但是文卿已經開始長個子了，襯得當弟弟的文佑越發矮小。文卿安安靜靜走在一旁聽著文佑嘮叨，覺得男孩兒隨媽，這話說的可真沒錯……
走到樓底下的時候，文佑突然站住，十分忐忑地問道：「姐，你再看看，我身上乾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