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姑姑來訪
本來就是在廠里的診所打的針，離家近，回家自然也快。看著比記憶中更加斑駁的樓房漸漸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文卿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哎呦，我遠遠就看見你們過來，本來還不敢認，但是咱們廠子里也只有你們娘倆走路這麼有氣質，瞧著腰板直的喲，這讀過書的女人呀就是跟我們不一樣！」
文卿乍聽聞這陰陽怪氣的女聲還沒反應過來，倒是陳潔一把拉住她，擺了個笑臉出來，招呼道：「勝啊，你這也是剛下了早班？」
文卿聽見陳潔喊了她的名字，當下知道了對方是誰，趕緊問好：「姑姑好。」
文勝還是那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文家遺傳下來水靈靈的大眼睛到她身上，偏偏帶了三分傲慢三分邪性，她用眼尾掃了母子倆一圈，定到文卿的手背上，拖腔拿調地說：「卿卿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啊？」
陳潔點了點頭，說：「是啊，一個沒仔細，凍著發燒了。」
文勝一聽，馬上瞪大眼睛：「哎呦，這可了不得，發燒也能燒壞腦子的，現在要緊不？」
陳潔擺擺手，說：「打了三天吊瓶，現在沒事兒了。」
文勝笑嘻嘻道：「沒事兒就好。雖然是夏天正熱的時候，但是風扇吹多了也容易涼著，我們家昊昊前兩天也打噴嚏流鼻涕的，不過醫生說是家裡太熱孩子貪吃冰糖水才涼著了。」
陳潔剛想說什麼，文勝嘴巴不住的接著叨叨開了：「我們家窮的叮噹響，做大哥的自己養兩個孩子不容易，哪還能記著我這個大妹妹呢？家裡現在連個風扇都沒有，孩子熱了買個雪糕都沒錢，只能凍個冰糖水解解饞。」
文卿聽到這裡，終於想起這個姑姑是怎麼回事了。
文勝國有兩個妹妹，文勝和文勝華，文勝國和文勝就差著一兩歲，工廠招工的時候兄妹倆就一起進來了。文勝國那時候年輕有拼勁，便跟著老師傅干最累最危險的活兒，工資拿的自然就多，自己省下之後寄回老家一部分，還能給身邊的大妹妹添置點東西。
後來認識了同樣在廠子里的陳潔，兩人戀愛結婚，很快有了文卿姐弟倆，成了家用錢的地方就多了，雖然沒有短著老家的父母，但是對妹妹的照顧自然就少了。
有些人，別人對她好，覺得那是應該的，有一天，當別人收回這種示好，反而覺得對方對她有所虧欠。文卿的姑姑文勝，便是這種人。
陳潔的臉色白了一白，說：「勝說什麼呢，昊昊覺得熱，就讓他到家裡來，正好跟卿卿和佑佑做伴兒。」
文卿隱約記著竇昊現在這會兒正好是六七歲剛上小學的年紀，順著陳潔的話說道：「正好放暑假了，姑姑讓昊昊過來，我跟佑佑帶著他寫作業，預習下個學期的功課。」
「哈！」文勝冷笑一聲，「哎呦我這兒先謝謝卿卿了，不過我們家昊昊成績好著呢，用不著去你們家做作業。你們要是真要有這好心，那今天晚上就接待我們一家子過去吃頓晚飯唄？上次嫂子不在家，有些事情啊，我們這當大哥的，沒法自己做決定。」
陳潔趕緊應下，說：「行，來就行，晚上一定準備幾個好菜。」
文勝聞言，露骨地在文卿身上看了一圈，說：「應下了可就不能改了，到時候跟我說什麼『閨女兒發燒住院打針要陪床』，我可是不答應的。」
「姑姑晚上帶著姑父和昊昊一起來，咱們一家人正好聊聊天。我已經退燒了，晚上幫著媽媽好好準備準備，姑姑放心就好。」文卿在一旁笑眯眯地說道。
文勝這才正眼瞧了文卿兩眼，平日里她這侄女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一向不在人前說話，今天怎麼就敢出聲了呢？這個念頭也就在她心中稍微一轉，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嫂子，那我可就回去等著了，大哥平時幾點回家我也知道，到時候我們準點兒過去。」
陳潔點點頭，目送文勝轉身走進她自己的樓道后，才帶著文卿離開。一路上心情更加惡劣，走路步伐越來越快，苦了跟在後面大病初癒的文卿。
走進樓道，每層的平台處都堆滿了蔥蒜雜物，回到二樓家裡，感覺門房都矮了許多。
一家四口的日常用品，加上開雜貨鋪存在家裡的一些貨物，滿滿當當充塞在60平米的小房子里，雜亂無章的擺放讓陳潔的心情更加糟糕。她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攤上你們這些討債鬼，天天跟在屁股後頭都收拾不完。」一邊罵著一邊摔打著亂放的物件收拾著。
文卿關上門，幫著陳潔一起收拾起東西來，聽她發泄了一會兒，勸慰道：「媽媽別生氣，以後我帶著文佑來幫著你幹活。」她的腦海中多了將近二十年與媽媽相處的記憶，這會兒自然知道該怎麼說話最合適。
陳潔往日里可沒聽過閨女兒這種勸說，乍一聽到還有點不習慣，但是她結婚這麼多年沒有如意過，整日里一肚子怨言，早就說不出什麼軟話，聽著這話心裡舒服，也只是「哼」了一聲，不知道是不相信文卿這話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文卿動作利索，一邊幹活兒一邊跟媽媽聊起天來：「晚上姑姑一家子都會來吧？家裡的菜夠么？不夠我再出去買點。」
陳潔彎腰把沙發巾整理平整，站起來捶了捶酸疼的後背，好笑道：「你出去買？你認識青菜白菜長什麼樣子嗎？」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估計是不夠，他們家那孩子才幾歲？該上二年級了吧？正兒八經頂個成年人的飯量了。」
文卿笑嘻嘻回道：「媽媽你可小看我了，天天吃還能不認識嗎？之前也跟著你買了那麼多次菜不是嗎？我還會砍價呢，要不然等會兒咱們一起去買菜？」話題一轉，「姑姑怎麼想起來串門了？不是有好久沒來了嗎？」
提起這事兒陳潔就生氣，平日里她從不跟女兒嘮叨這些事情，這會兒偏偏有了傾訴的**：「還不是為了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