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太太

文卿心情複雜，也想起了不少事。唐聽雨，幼年父母離異，十數年後母親家族壯大，他隨了母姓叫李聽雨，但是據說也是他父親想要和他母親再度複合的一個訊號，反正直到文卿臨死前也是一樁豪門懸案，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看著唐家小少爺的時候，文卿覺得這位都是鑲金邊兒的了，恨不得供起來照顧。等以後別說抱大腿，對方隨便提供一點助力，也足夠她感激的了。這一世文卿不打算再嫁入豪門，但是有個大世家的朋友總不是壞事。

聽出這位「私人保健醫生」話里那點意思，唐家人想必非富即貴，平日里住的高宅大院，吃的精細講究，連帶這醫生出身想必也不會差，說不定是專門給軍政要員服務的那種保健醫。

他們此時的感謝必然是真心的，但是覺得房子小、飯菜不仔細也是真的，兩家人生活水平不一樣，她骨子裡那點優越感，不自覺的就帶出來了。

唐聽雨少爺脾氣上來也是倔，沒辦法，唐奕和給趙醫生使眼色，趙醫生笑呵呵地過來勸慰：「老太太您快別哭啦，唐市長就怕您哭才不讓您上來，您看看，還是沒攔住不是？聽雨這還沒吃飯呢，咱們回去做點好的，一家人坐下來慢慢說話，成不？」

文家人都沒說話，總覺得這醫生說的話不那麼好聽，好像有刺，又說不上哪句不對勁。

文卿忍不住皺起眉頭，這種人她上一世見過的多了，捧高踩低，這幅模樣實在是難看的很。對於這種人她理智上能理解，感情上卻並不能認同，一時也打消了跟唐聽雨多結交的心思，甚至想起當年那些所謂的豪門交往，覺得有些沒勁起來。

文佑卻沒有那麼多心思，心裡只盼著他們快點走，小雞腿兒都要涼了，而且這些人一來他姐姐就站著，他姐的膝蓋還疼著呢！

唐奕和在家裡接到消息就馬上跟老太太出來了，也沒有個隨身秘書一起，開的也不是平時他開的那輛車，身上沒帶錢也沒帶禮品，只得跟文勝國道謝又道歉：「文師傅，無論怎麼樣，都謝謝您了。這次出來的急，也沒帶什麼東西，這樣吧，明後天，您說個方便的時間，我們再登門拜謝，如何？」

唐市長姿態擺得低，沒拿身份說事，純粹一個找回孩子的家長的做派，文勝國只當這是人家當官兒的說個場面話，「嗯嗯，行，好」的胡亂應承著。

一家人都到門口送客，文卿落在最後，靠著門旁的沙發，減輕膝蓋的壓力。兩家男家長道別寒暄，抱著奶奶胳膊的唐聽雨突然說：「趙阿姨，你給文卿看看腿吧，她不小心摔倒傷到膝蓋了。」

文卿怎麼也沒想到他能說這麼一句，愣了一下，見所有人都看著她，婉拒道：「沒關係，摔腫了而已，看著嚇人。」

唐聽雨不為所動，接著搖奶奶的胳膊：「奶奶，文卿是送我去派出所找你的時候摔倒的，給她看看吧。」

寶貝孫子開了口，又聽說是為了孫子才摔倒，老太太心裡的天平馬上就偏了：「小趙，趕緊給小丫頭看看，不行的話就去醫院。」

趙大夫顯然沒有想到這麼短時間內，這個小丫頭就取得了唐家小少爺的好感，忍不住多瞧了文卿兩眼，帶著點審視，但更多的是要笑不笑的意思，高高在上的，倒是遠沒有唐家老太太心思直爽乾淨。

老人家一發話，所有人又退回屋裡，趙大夫讓文卿坐下，文卿一邊回答大夫的問題一邊分神打量唐聽雨。

唐聽雨平日里寡言少語，脾氣絕不是和順的，遇到不喜歡的事情多用無聲的沉默來對抗，他可不像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性格，文卿摔了腿，他的埋怨可比關心要多，這會兒說出讓保健醫看腿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這會兒唐聽雨的表情十分糾結，皺著眉頭看著趙大夫彎曲文卿的膝蓋，看見文卿瞬間煞白的臉色一下子握緊了拳頭。

等趙大夫確認完文卿沒有骨折，文卿已經疼出一大身汗，不說是水裡撈出來的也差不多了。

趙大夫叮囑：「沒有骨折，也沒有太大的開放性傷口，24小時內冰敷，然後再換熱毛巾熱敷，注意辛辣忌口。」

其他人聽得認真，文卿有些不以為意，跟在老人身邊的保健醫一般對老人病比較在行，這種跌打損傷，反而是外行。

不過她並不點破，笑眯眯點頭道謝，目送幾人離去。

陳潔照例嘮叨了幾句，摸了摸溫熱的小雞腿，端回廚房加熱去了，文佑跟在媽媽屁股後面圍著小雞腿轉圈，文勝國則坐在文卿旁邊抽煙。

「爸，你跟媽媽這兩天去哪兒了？去省城進貨嗎？」文卿問。

文勝國有些走神，想了半天自己的事情，才回道：「唔……沒去，回了趟老家。」

文卿奇怪了：「回老家？奶奶生日不是在月底嗎？」

文勝國彈掉煙灰，對著女兒想聊的不是這件事：「回老家籌些錢。你跟我說說那個唐，唐什麼的小孩兒是怎麼回事。」

父女倆明顯不在一個頻率上，文卿追問她想知道的事情：「籌錢？還是想跟著姑夫投資嗎？」

文勝國自己也沒想好要不要投資，被文卿問得心煩：「嘖，小孩子管這個幹嘛？問你事情呢，說事兒，別扯別的。」

文卿三言兩語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試探道：「爸爸，咱們澧水有市長姓唐嗎？」

文勝國搖搖頭，說：「沒記得有這麼個市長。」

文卿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她試探著慢慢提醒父親道：「你說，他會不會就是馬上要調過來的新市長？」

文勝國一臉驚訝：「不會吧？有這麼巧？」

文卿也拿捏不太準確切時間，當年她只知道來了個唐市長，但是幾年任期滿了對方就高升了，估摸著確實是這幾年。現在想起來，唐市長叫唐奕和，而「唐奕和」這個名字可不就是京城那位大人物的親兄弟嗎？過去十分熟悉的事兒，現在翻想起來，跟拍落了灰塵的明鏡一樣，逐漸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