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遊

長歡只覺後背火辣辣的疼，連著挨了兩鞭，她才反應過來躲閃。她扔開掃帚，看清來人後怒容更盛，「紅鸞你看清楚了，我是易長歡！我不是你能打的！」

她說話調子一高，牽扯到背上的鞭痕，不免呲牙咧嘴。

紅鸞嗤笑，鞭子扔向長歡，「姐姐，你和這小六私通，難道不是更該打？」

小六嚇得面色發白，出於本能擋在長歡前面，「紅鸞姑娘，萬萬使不得。誤會大了，新夫人看我清掃馬廄可憐，才留在這裡幫我的。」

「啪」的一聲，鞭子落在小六身上。他渾然不覺痛，滿心後悔讓長歡留下來。他執意讓她走就好了，她就無須挨鞭子，更不必面對莫須有的指責。

紅鸞再度揚鞭，「沒什麼，沒什麼她幫你個下人，沒什麼你替她擋鞭子？」

小六向來不善言辭，對著氣勢洶洶的紅鸞，他一時無語凝噎。

眼見鞭尾要碰上小六，長歡忽然拿起掃把，直往紅鸞招呼。流川不求她精通琴棋書畫，只願她有些功夫防身。不過她練武時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目前也就記得點假把式。

所幸，紅鸞不會武功，更怕了那沾著穢物的掃帚……

長歡沒有招式，只懂用力地打。

紅鸞實在被熏得噁心，又佔了長歡的便宜，啐罵長歡一聲便逃回去。

小六怔怔地看著手拿掃把的長歡。

長歡恨恨地追著紅鸞，「你才惡毒！你才恬不知恥！」她也就是好色，身邊的人大多寵著她、依著她，沒幾個跟她掐起來的。她不大會罵人，都是用紅鸞的話回敬的。

「夫人，今晚的事……」

想到紅鸞的有意誣陷，小六愁眉不展。

憤憤掃明顯零落的臟物，長歡說，「怕什麼，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六搶過掃帚，「夫人，你趕緊回去休息吧。破曉細心，你別忘了讓她給你塗點葯。」

瞧了眼馬廄，確實差不多乾淨了。長歡被紅鸞鬧得心煩，「那我回去了，今天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

小六哪受得起？

長歡卻不等他說些酸腐的話，直接溜走。

紅鸞那兩鞭子，緩過勁來也沒什麼。畢竟她是在流川的「棍棒教育」下長大的。她怕破曉多嘴，什麼都沒說，趴著睡了晚。

長歡挺怕紅鸞真的碎嘴去跟老夫人說她和小六有染，畢竟段府的名望擺著，名聲是壞不得的。估摸著怕惹自己一身腥，紅鸞翌日沒有鬧，反倒是跟著老夫人去寺廟裡吃齋念佛幾天。

采荷請了紅鸞，自然不會忘請長歡。可她的性子，哪能禮佛？她闌珊拒絕，破曉著急，只能眼睜睜看著長歡又把老夫人得罪了。

果不其然，得知長歡不願去清心寺，老夫人臉色變陰，特意囑咐管家：不得讓易長歡踏出小苑半步。

小苑算得寬敞，假山林立花園，溪水環繞草地，可謂人間美景。可她光坐著一個時辰，就無趣得幾欲入夢。

「破曉啊，我想爬牆出去。」長歡坐在院中，雙手托腮，一雙眼睛生生望著綠意點綴的牆垣。

「夫人，萬萬使不得！」破曉嚇得滿臉憂愁，顯得少年老成。

短短相處，長歡大概知道破曉的性子，癟癟嘴，不再嚇她。

又堪堪熬到烈日當頭，長歡面對精緻的菜肴，全無胃口。

紅塵不在，老夫人去清心寺了，那個找她麻煩的紅鸞都不在。她待著實在無趣，等破曉收拾好碗筷，她忽地拍桌，「破曉，我要回娘家了。你擱這等著，等老夫人回來，你替我捎句話。」

「夫人！」破曉驚呼出聲，險些摔了。

長歡擺手，「我回娘家看看怎麼了？我婆婆要罰我是因為我毀了她的『花開富貴』，我成日不出閨房，哪裡去尋得更好的奇花異草？」

她說起歪理來，一向頭頭是道。

跟易長歡不久，但破曉打心底喜歡她。她想到段公子怕也捨不得禁足長歡，衡量許久，竟是答應。

長歡得知府上人都得知老夫人的禁足令，讓破曉去纏住鬼魅般的段奕，她才翻牆出去。

一出段府，長歡就看到街市琳琅。她仰著臉呼吸新鮮空氣，一時如脫韁野馬，四處奔走。

一路走去，她玩玩這個鈴鐺，捏捏那個糖人，吃著糖葫蘆，仿若少女。

拋開「段夫人」這個虛銜，她確實不過二八年華。

段府與她家距離不近，她一路東看西玩，回到娘家，已是黃昏。

站在木門口，長歡張望一番，露出笑容：她正好可以吃晚飯。

推開陳舊的木門，比嘎吱聲更為清晰的是流川的怒吼，「你個孽障，回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