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聽到薪水優渥，田芯的眼睛都亮起來，稿紙、筆和墨水是一大筆開銷，更不用說每個月得繳的房租與水電和買漫畫的書錢，所以她很需要這份工作。

「那我們手牽手進工作室吧！」鐵男勾起田芯的手往樓上走去。

「可是桌上的東西怎麼辦？」田芯忍不住回頭瞧放在桌上的茶杯組與餅乾。

「沒關係，等等有人會收。」

「老師還請了鐘點清潔工嗎？」

「呵呵，有人看不慣就會自己去收，別理了！我來跟你說說我們的工作流程……」

鐵男用短短的幾分鐘為她介紹凜月老師與他們的工作方式，好讓她很快就可以上手。

至於桌上的杯盤狼藉呢？不久后喬依下樓喝水，一邊咒罵一邊收拾得乾乾誰叫有潔癖的人，天生就得多勞動。

工作室內，筆尖快速碰觸草稿紙的沙沙聲音，繪圖筆敲打繪圖板的刷刷聲，及冷氣送風的呼呼聲外，工作室內僅剩大夥的呼吸聲，安靜得讓田芯幾乎屏息，輕手輕腳地使用計算機上網點，根本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加入凜月的工作團隊已經兩個禮拜，田芯每日早上九點上工，下午六點準時離開，雖然工作氣氛凝重又嚴肅，但得以拜見凜月的手稿讓她每分每秒都雀躍不已。

工作室的工作流程像一個循環，凜月先畫好分鏡，與編輯討論后著手畫草圖，田芯將草圖掃描至計算機里后，由凜月在計算機上黑線，再由田芯幫人物貼網點交給喬依畫陰影，鐵男則是獨立作業專門繪製背景，當稿子完成印出后再轉交凜月填字，一頁漫畫就完成了。

也許是田芯的工作相對輕鬆，至今她除了失誤貼錯網點，遭受喬依退稿外加白眼，目前還未發生被劈頭痛罵的慘事。

就在田芯沉醉於凜月筆下的人物時，一道低啞嗓音從頭頂傳來，嚇得她渾身一顫。

「田芯，你……」

田芯猛然抬頭，一張剛毅黝黑俊顏出現在眼前，她驚詫得肩膀忍不住抽動一下，像極了被大野狼驚著的小白兔。

「你也有禮貌點，我的聲音是有這麼可怕，還是長得像怪物？」田芯驚詫模樣落入凜月眼底，讓他忍不住抽動眼角，口氣惡劣得像討債。

「不是啦！我是突然被嚇到，跟老師的聲音或長相沒關係。」田芯揮手表示歉意。

「真的嗎？」凜月疑惑地半眯眼睛。

「老師，你很無聊耶！人家小芯芯專註工作，一時間被聲音嚇到是情有可原，你幹嘛要用這張恐龍臉嚇她啦！」鐵男放下手中的數位筆，起身替田芯討公道。

「恐龍臉？」凜月嘴角忍不住抽動，轉頭看向總是挺他的喬依，「我這張堪稱上帝最完美傑作的臉竟然被說成恐龍臉，喬依你評評理〃幫我罵回去。」

「老師，」喬依推推眼鏡，不疾不徐的回答，「第一，為什麼你會有你這張臉是上帝最完美傑作的錯覺？第二，新來的沉浸在工作里，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是人之常情；第三，你一臉兇相跟暴龍沒兩樣，被叫恐龍臉我認為是很合理；第四，你的臉靠她這麼近，她抬頭猛然看到會嚇一跳很正常。」

「你這吃裡扒外的傢伙，以前我們是怎麼互挺的，現在你居然胳膊向外彎？」凜月還以為喬依是無條件挺他。

「我和老師什麼時候互挺了？」喬依可不記得自己有習慣性狗腿。

「呃……反正就是有這回事。」凜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話還沒說完。」

「該不會還有第五點吧？」凜月擰眉差點大吼。

只叫喬依代打，這下好啦，自己找人打臉。

「猜對了。第五點，老師應該沒忘下個禮拜三是頂尖出版社和日本和泉社的交稿日，我們時間已經不夠用急需人手，你行行好，別再用你那張臉趕跑新人了。」

「我沒有趕跑田芯的意思。」冤枉呀！凜月一點這種想法都沒有。

「最好沒有。」鐵男噘噘嘴耍萌。

「等等，你說這個月頂尖和和泉社的交稿日期是同一天？」凜月猛然驚覺。

「這個月是同一天沒錯。」喬依慎重其事的翻了行事曆確定。

「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把這兩間出版社的交稿日訂在同一天？」凜月皺起眉頭。

「是你！」

「是你。」

鐵男與喬依異口同聲冷睨頂頭老大。

凜月的名氣與好萊塢巨星-樣響亮，人氣高得跟八月的夏天一般炙熱，發掘併合作長達十年的和泉社萬分尊重凜月，把交稿日期由凜月自行訂定，根本沒膽量催稿。

而好不容易得到跟凜月合作機會的頂尖出版社，則是遵循和泉社的合作方式，也讓他自行決定交稿日期。

雖說交稿日期是凜月自行訂定，但外表冷酷內在卻貼心的他，總會預留三天的作業時間給出版社，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遲交的紀錄，所以這回交稿在即，但他並不打算破例。

「我記得和泉社的交稿時間比頂尖晚八天，這回怎麼兩間交稿時間碰在一起？」凜月百思不得其解。

鐵男努努嘴，可憐兮兮地回話，「因為老師說想要在墾丁待久一點，所以硬把和泉社的交稿時間提早八天，這都是老師貪玩害的。」

喔喔，好像有這回事。凜月很想打爆自己的頭，他沒事這麼貪玩幹嘛！下個禮拜四，凜月、鐵男與喬依預訂到墾丁度假，但他不想只休息那麼一小會兒就得回台北工作，硬是把和泉社的交稿時間提早八天，讓他們得以早八天南下享樂，沒想到為了貪玩，卻陷入趕稿的痛苦深淵。

「不好意思打擾了，老師剛剛叫我，是否要交代什麼事情？」一直被晾在旁邊的田芯忍不住開口。

雖然田芯還無法完全融入這三人，每每他們互虧對方正熱絡時，她只能在一旁陪笑，不過，自從加入凜月的團隊后，她發現老師總是冷著一張臉，但骨子裡根本住著大男孩，與喬依或鐵男唇槍舌劍落敗時，總會哇哇大叫后露出靦眺笑容，讓一旁看戲的田芯回過神時，目光老是停留在他帶著稚氣的笑容里。

「我剛剛是想問你，你今晚可以加班到九點嗎？」

「加班到九點？」田芯回想書店打工的班表，今晚剛好沒班。「沒問題。」

「那你馬上回家拿換洗衣物，再光速趕回工作室，從今天起到下個禮拜三，你被囚禁了！」

「啥？囚禁？」田芯下巴都快掉下來。

「你別理老師亂用辭彙。老師的意思是希望小芯芯從今天起住在這裡工作，一直到交稿后再回家。」鐵男替凜月解釋。

「可是我……」田芯一臉為難。

田芯這個月在書店的晚班班表都排好了，臨時說不去會不會被店長開除呀？

「我沒有說『希望』田芯住下來工作，而是你『必須』住下來工作到下個禮拜三。」凜月反駁鐵男的話。

「但是我已經……」田芯雖然很想幫忙，但是她早已排好接下來的時間。凜月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沒有但是，你一定得住在這幫忙，如果你無法接受臨時加班，那我只能說很抱歉，你被我……嗚……」他的嘴瞬間被喬依堵上，讓他說不出話來。

「老師，別忘了交稿日期是下星期三！」喬依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說話，在這個急需用人的當下，他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凜月辭退生力軍。

「小芯芯，你就幫幫老師這個忙嘛！如果你晚上有事可否取消呢？拜託拜託啦！」鐵男雙手合十，水汪汪的眼睛宛如小倉鼠可愛爆表。

「我……我知道了！我會留下來幫忙。」庶民田芯怎能拒絕天野少爺的請求呢！她一口氣答應下來。

「小芯芯，你最好了！」鐵男衝上前給田芯大大的擁抱，迷得她團團轉。凜月總算明白「鐵男出馬毫不失手」這句話其來有自，揮開喬依的手努努嘴，心底有種說不出的不暢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