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頁

「來啊庫寶，卡桑給你介紹。這裡是式神錄，就是我們寮里的小哥哥小姐姐大叔們最經常呆的地方~」

不及庫瑪腰高的庫洛洛被她牽著手走到她所說的『式神錄』面前。順著她的指向,庫洛洛抬起眼看過去……

嗯……

要說曾、經、是,比較合適吧。

庫洛洛眨巴眨巴眼睛：「…………那是不是以後小哥哥小姐姐大叔們就沒地方呆了。」因為面前所謂的『式神錄』已經被憤怒的妖狐夷為了平地，只剩下大堆建築殘骸……

庫瑪的笑臉一僵,嘴角抽搐的別開臉：「呃……沒關係，我們可以重建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好！下一個！我們來見過各位小哥哥小姐姐和大叔們啊！特別是廢了好大功夫把你救回來的桃花妖和小螢草哦！庫寶你可要好好跟小姐姐們道謝！」

庫洛洛順從地點頭，乖巧地讓庫瑪牽著他往一堆無家可歸只能在庭院里晃蕩的式神們走去。

鬼使黑挽著袖子,輕鬆地扛起斷成三段的房梁,一邊嘀咕著『又要去鳳凰林砍樹麻煩死了』之類抱怨，一邊思考著該怎麼重建這座已經被炸成廢墟的原式神錄建築。妖狐身為罪魁禍首不在重建工作里出力就算了，全寮辦最受寵的式神嬌氣的很，發完一通脾氣就躲進妖傘結界里呼呼大睡去了，鬼使黑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抓著他的尾巴把他拍進廢墟里讓他自己修好這攤爛攤子的衝動,庫瑪和螢草一個抱腿一個攔腰好歹是勸住了。

式神錄被炸，全寮辦的式神幾乎都集中在了庭院里,在陰陽師的招呼下熱情地把新加入他們的『小主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黑髮黑眼的男孩兒長相秀麗討喜,當他用那雙天真無辜的漂亮眼睛盯著你看的時候，就算是硬漢如兵俑，都抵擋不住那種皮卡皮卡的萌動，心瞬間軟了下來。

尤其是女性式神們，這個衝過來抱抱那個擠進來捏捏臉，庫洛洛從一開始的無措到後來的平靜接受，足足花了好久……

「嘿嘿，真好啊。」庫瑪悄悄地鬆開庫洛洛的手，慢慢退了出來。她晃晃悠悠地走到正在搞重建的鬼使黑身邊，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滿面笑意地看著被一眾式神圍在中央備受歡迎的庫洛洛。

鬼使黑一個用力，抬起了一大塊坍塌的木料從她身邊走過：「坐遠點，我在清理廢墟，小心劃破你的衣服。」

庫瑪哦了一聲，從石頭上跳下來，屁顛顛地跟在鬼使黑身邊走著。

鬼使黑扛著比他體積大兩杯不止的大堆廢料，皺著眉頭躲開兩步，與她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免得那堆拉拉雜雜的木料傷到她：「跟著我做什麼，不去帶你的『小王子』融入陰陽寮么。」

庫瑪聽聞，回過頭看了眼在式神堆里備受寵愛的庫洛洛。那個黑髮男孩似乎終於習慣了式神們奇形怪狀的長相，一直緊繃著的小臉開始慢慢放鬆了下來，甚至還會被一些式神故意做出來的討他歡心的小表演驚艷到，露出靦腆的笑容。

「嘿嘿，他正在融入啊，而且融入得很不錯的樣子~」庫瑪弔兒郎當地雙手捧著後腦，嬉皮笑臉地朝鬼使黑眨了眨眼睛。

鬼使黑沒理她，只是徑自走到石頭地藏後面那片林子，把扛過來的廢料丟到了平時沒什麼人煙的後山。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抬頭看了看四周。周圍金悄悄地，只有悉悉索索的昆蟲叫聲在林子里回蕩。

確定周圍沒人，鬼使黑這才看向庫瑪，低聲道：「喂，你要小心那小鬼，他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庫瑪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庫洛洛：「啊，庫寶么。」

「除了他還有誰？」

鬼使黑狠狠地皺起眉頭，被自家陰陽師臉上那種懵懂和無防備氣到內傷。

這智障，他哪天不看著她，肯定會被人連骨頭帶肉論斤兩賣掉。

庫瑪歪了歪頭，倒是說出了意外之外的話：「我當然會啦！你放心好了！即使是幼生期，那也是活生生的庫洛洛·魯西魯啊。」

那可是個初次見面就背刺了她的兇殘孩子。

就算這一切都是個遊戲，她除了體驗了一把死亡的感覺，其實真正的身體沒有收到傷害，但這也足夠讓庫瑪記憶深刻了。

還好只是個遊戲……

不然要養成團長大人，她幾條命都不夠拼啊。

鬼使黑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卻也沒追問，只是抱胸道：「……你一直強調這小鬼的名諱，是知道些什麼我不知道事情么？」

庫瑪毫不顧忌地一屁股坐在石頭地藏上，清了清嗓子，磕磕絆絆地把她記憶中的那些已經模糊了的劇情片段大概給鬼使黑講了一下，因為時代久遠，記憶不甚清晰，鬼使黑只能艱難地從她前言不搭后語的敘述中拼湊出大概的事實。

「後來到螞蟻篇我就沒有追下去，也不知道旅團們怎麼樣了，聽說飛坦被領了便當，但只要庫洛洛還活著，旅團就不會散吧……嗯，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庫瑪巴拉巴拉了一大堆，終於是講完了。

鬼使黑沉默了一會，雖然庫瑪努力地試圖把她所知道的東西全倒給他，但這些話語過於凌亂，他需要時間來理順。

鬼使黑：「這麼說來，你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個危險人物，還依舊打算選擇他作為養成目標？」

庫瑪點點頭，在鬼使黑開口斥責她之前搶道：「試試看嘛！流星街那種惡劣的環境，孕育出的庫洛洛·魯西西是個理智又殘暴的盜賊頭子，但如果我們接手他的教育，會不會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呢！」

鬼使黑目光暗沉，眉頭緊皺：「你知道我們不能改變原有的主線劇情吧。」

庫瑪挎下眉頭：「主線是小傑尋父記啦，庫洛洛應該是個支線，不至於……而且我也只是希望能給他留下一些好的記憶，讓他不至於……」活的這麼悲傷。

想起那三個追捕庫洛洛的男人，聽他們的話，應該是抓住了她家庫寶，打算賣到一個地方去。雖然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但總歸不是什麼好地兒就是了。

年幼的庫洛洛寧願爬進重金屬廢渣垃圾山裡躲藏，受輻射污染病痛折磨也不願意被抓到，料想應該是個很糟糕的地方，糟糕到……不足五歲的孩子寧願死在垃圾堆里也不願意被抓住。

「他才五歲不到，這樣的日子……太可憐了啊。」庫瑪上前兩步，垂頭喪腦地拉了拉鬼使黑的袖子，可憐兮兮的樣子讓鬼使黑滿腔的怒火都憋了回去，罵也不是，不罵又好氣。

簡直憋到內傷。

鬼使黑扶額，氣到一點脾氣都沒了：「…………你以為你是在可憐街邊的小貓小狗么，你這是在挑養成目標啊，不是做慈善啊蠢貨。」

庫瑪扁嘴：「玩養成遊戲的人哪個沒有瑪麗蘇情節，就算是挑童養媳也會挑那種身世悲慘惹人憐愛的小可憐吧，人之常情啦。」

鬼使黑一臉『求放過』的悲戚表情，頭疼得爆炸：「少來啊，不要以為你有理由頂嘴，做種重要的事情沒有深思熟慮就算了，還盡給自己找理由，小心吃大虧啊你這傢伙。」

面對鬼使黑又要開始進入說教模式的樣子，庫瑪充分發揮耍賴賣萌的蹬鼻子上臉技能，扁著嘴拚命拽她家面冷心熱的扛把子的袖角，努力地試圖擠出兩滴眼淚：

「不要啦我們就選他啦好嘛好嘛好嘛——你看我們人都救了，總不能把他打成失憶再送回去吧！你看他好乖的，大家都很疼他哦！而且怎麼說我們也算救了他一命，他會感恩的，不要這麼討厭那孩子啦——」

鬼使黑被她纏到煩，面無表情地望天，已經氣到不想說話了。庫瑪鬼哭狼嚎了好一會兒才停，鬼使黑似乎想到了些什麼，默默地垂下眼直視著她，道：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你懶得去找其他幾個目標人所以才撿到哪個算哪個。」

他的陰陽師他很了解，比起這貨滿腔的瑪麗蘇情懷，更嚴重的是……

這貨巨懶。

懶到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坐著就絕不站著，每天除了必須要出勤的課，大部分時間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玩到現在，就連式神們的等級都比她高，鬼使黑自己就已經四星了，她才剛突破20級大關，解鎖第一個新世界。

他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茬，呵呵。

果然，他家的智障卡桑表情一僵，悻悻然地鬆開了拽著他袖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後退：「呃……啊，那個什麼……呵呵呵，今天天氣真不錯，要不我們去野個餐什麼的……呵呵……」

鬼使黑面無表情地一巴掌蓋在笑的無比牽強試圖溜走的銀髮陰陽師頭頂，兇狠地把按著她頭頂把她拉了過來，臉色漆黑一片：「你這傢伙……這種事都能犯懶，還找了一大堆的借口，果然不能指望你的智商，今天差點就讓你混過去了呢呵呵。」

庫瑪只能悻然賠笑。

媽呀，又被識破啦……

她家大兒砸為什麼這麼了解她啊啊啊啊啊嗨呀好氣哦！！！

不知為何，確定了這個答案，鬼使黑心裡倒是鬆了口氣，他鬆開庫瑪，雙手環胸，淡然道：「這樣子的話，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我限制了那個小鬼跟你確立養成關係，因為怕他會在後期搞事情，所以我隱瞞了你跟他其實並沒有確立養成關係這件事，昨晚跟你說的第一階段已經完成，是騙你的。」

雖然他這樣做的出發點是為她好，但真說出來，鬼使黑卻依舊心裡打鼓。他雙手環胸其實是為了掩飾微微顫抖的指尖，畢竟欺瞞主人這種事情，沒有幾個人會這麼大度……

但內心忐忑不安的鬼使黑卻萬萬沒想到……

「啊？你昨晚跟說啥了？」

他家的智障阿媽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無辜反問道。

鬼使黑：「……………………」

…………啊？

滿心忐忑的黑髮鬼使傻眼了。

庫瑪：「呃，我昨晚不小心睡著了，你講的那些……嗯，我不太記得了其實…………」

鬼使黑：「……………………」

所以他昨晚說了一大堆她丫其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咯。

庫瑪：「然後啊，你果然跟庫寶說了些什麼，我就覺得庫寶從忘川回來之後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卻一直想不明白是怎麼了。哎，大兒砸你不行啊，竟然去威脅一個小孩子，這樣做很丟人誒——」

鬼使黑：「……………………」

攤上了你這種智商為負數的智障陰陽師，他才覺得丟人好吧。

庫瑪：「雖然你這樣做是擔心我，但下次還是提前跟我說一聲比較好哦，不然你們背著卡桑有了小秘密卡桑我又不知道的話，容易造成誤會的，比如懷疑你兩搞基了什麼的。」

鬼使黑：「……………………」

………………誰也別攔著他，讓他一鐮刀把這智障一波收割帶走。

庫瑪最終搖頭晃腦地總結了一下，臉上掛著賤笑的銀髮陰陽師嬉皮笑臉地湊近面色陰沉得滴墨的黑髮鬼使，踮起腳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嘛，總而言之，大兒砸的心意卡桑我很感動哦！！」

鬼使黑試著張口，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陰陽師摸頭。

庫瑪笑的彷彿佔了便宜的登徒子一樣浪蕩不羈，這樣乖巧讓她摸頭的大兒砸很少見的！逮著機會她可要摸夠本！！

銀髮的女人笑容燦爛，聲音是一貫的軟綿清脆，她嘿嘿笑了兩聲，拉起鬼使黑就往回走，一邊還念叨個不停：「沒事沒事，卡桑的就是你的，這些事情你決定就好，卡桑都沒有意見哦！」反正遇上重要選擇時鬼使黑都擰不過她，其他的小細節，交給她家大兒子考慮就好！

鬼使黑難得乖巧地讓她拉著手，跟著腳步輕快的陰陽師往回走。他臉上僵硬的表情逐漸柔和下來，金色的瞳孔默然注視著那人銀光閃閃的過腰長發，那人全身散發著的歡快似乎傳染到了他昏暗的心底，熟悉的麻癢感流竄而過，讓他不自覺放鬆了緊繃的眉頭。

這傢伙……

真不知道該說她是缺心眼兒，還是對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心簡直大得讓他無力吐槽啊。

不過……

走近寮辦，銀髮的陰陽師鬆開他的手往式神堆撲過去，一把將那個黑髮的男孩兒抱起來舉高高轉圈圈，把男孩嚇了一跳，一臉懵逼地任由她親了滿臉，下個瞬間，可憐的男孩兒整張臉都紅的燒了起來。

鬼使黑靠在召喚室的木欄上，雙手環胸，默默注視著那人彷彿帶著光芒的歡快笑顏，久久未語。

這種被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覺……他有多久沒體會到了。

信任啊……

黑髮的鬼使眼中的陰霾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柔和所填滿。

許久，鬼使黑捂著臉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

「……嘛，這樣一來我的工作量豈不是更大了。」

要看著她不讓她把自己玩丟了，要操心寮辦上下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還要為她把所有的危險都擋下來，或者扼殺在幼苗之中，防範於未然……

但如果他背負起這一切，能夠保持住那人的本心，和那副永遠不知悲苦，不受傷害的美好表情的話……

「嘛，累一點，也未嘗不可呢……」

如果是為了守護她。

如果可以保護好她。

如果能夠……讓她一直這樣無憂無慮歡笑下去……

高大的黑髮鬼使笑了笑，深深地看了眼跟式神們鬧成一團的銀髮陰陽師，最終什麼都沒做，默默地轉身走到了原本是式神錄的廢墟中，繼續重建工作。

試試吧，那個人即是他的理由，儘力守護住她，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即使只是，為了那抹溫暖人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