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流觴會(2)

21.流觴會(2)

「他是誰?」

「領頭不是應山書院的山長嗎?他身後跟著的那個少年是何人?」

斜梅照衣今日會,少年與一眾士子中踏雪而來,人聲鼎沸之地,似乎也因為他的走近,而漸漸安靜。

此時此刻,曲水對面不知是何人,懷抱瑤琴,指尖一挑,院院紗窗透紅,掩映盛梅深處,樂聲已起,又有女子歌聲相和。

唱的是:

「思美人,隔青霄……」

「魂睘睘,心搖搖。望明月,歌且謠。」

依照慣例,既然曲水對面樂聲已起來,此處也該有聲相和,可一時卻無人行動,不約而同想等那人群之中,那位青衣少年行到此處。

對面見無人相和,曲調漸漸有些凌亂,復而停了下來,微有喧鬧之聲傳來。不一會兒,一位婢女模樣的少女乘著小船渡過曲水向著這邊來了。這婢女頗有些惴惴不安,蹙著眉頭。

怎麼輪到今年她家小姐行樂時候,就無人相和了呢?被傳出去,日後她家小姐,哪裡還有臉面在。今日她們跟著小姐出來,回去只怕也要遭殃了。

她這樣想,手裡的手絹卷了又卷,風吹在臉上,幾乎帶出她的淚來。

曲水隔著不遠,船夫划的快,一會兒便到了,婢女下了船,急急忙忙向亭中去,卻不料正好撞在路過的人身上。

「啊……對不住!」婢女慌亂著抬頭,話語飄散在梅花冷香之中。

有匪君子。

素衣青襖站花前,似月殿里飛來素子,甚天風吹落的神仙。

「姑娘,你沒事吧?」張戈被撞到後背時還有些呆愣,回頭見不知何時起來,周圍的人已經和他拉開了幾分距離,形成一個中空帶,撞到他的少女怔怔的看著他。

婢女本是看人群中有一絲縫隙,未想太多,見縫插針,想早點走過去。像她們這樣的女婢,時有在庭院中穿梭奉茶,倒也不起眼,只是沒有料到匆匆忙腳步一歪,就撞到了這少年身上。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好看的人。」女婢不由說出心裡話,話一出口,她有些驚詫的掩住唇,向旁邊讓了讓。

「奴無事,請公子……先行。」

看面前少女的反應,還有周圍的人……

張戈環顧四周,對上他的目光,目光灼灼者比比皆是。到了這份上,他若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便是痴傻了。

張戈想摸摸臉,手一抬起,想到這裡是什麼場合,又放下。他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袖子里的手,默默按了按食指指甲。當下不再說話,將斗篷攏起來,蓋在頭上,默默跟在師父們身後向前走。

趙衡蒲迎著眾人目光,心裡也微微虛了起來。

他在山裡看慣了徒弟的容貌,雖然知道是極美,風姿奇佳,但印象中最多的,還是自家徒弟嬉笑旁若無人與他就書中知識鬥嘴的模樣,還有吃飯唏哩呼嚕,夏天在涼席露天光著上身乘涼的模樣。

就這樣的……也不至於各個看過來吧?

是他太多年沒回來了嗎?

趙衡蒲看了眼師兄李執淡定的模樣,心中莫名安定。在他心裡,論容貌風儀,還是十幾年前,李執的模樣第一。看師兄習慣眾人矚目的樣子,想來對今天很有把握。

……

亭內,適才著筆丹青的趙之姚,還不知前方發生了什麼,只是見開場樂無人相和,前方寂靜無聲,頗為疑惑。

他便令小廝倚石去前方看一看,誰知道小廝去了,遲遲不回來。

無奈何,本持著摺扇在亭內淡定看梅的他,耐不住好奇,不得不將摺扇放下,自己去前方看看了。走到前方,正好看見他叔父與一干文壇前輩前去迎應山書院的山長李執。眾人行過禮,后叔父與山長兩人相攜進屋中。眾人的目光,也正跟隨在應山書院山長之後。

應山書院的山長的確值得尊敬嚮往,但大家都在上京,又不是沒見過。怎麼今天的目光這麼熱切,還沒到春闈寫推薦函的時候啊。

跟在李執後面的士人中,有兩人格外顯眼,一人進了庭院,竟然還頭戴斗篷,另一個,虎背熊腰,格外粗壯……

唉?

這彪悍形貌……好像是六叔!

「六叔!」趙之姚興沖沖走過去,一巴掌拍在趙衡蒲身上。

趙衡蒲正在交待張戈跟牢他,或者跟著李執帶來的這幾個士子,這幾個士子聽山長的這位師弟,如同囑咐孩子一般的話,有些想笑,上前一步道:「師叔放心,我們必定不會讓人冒犯了張師弟。」

趙衡蒲心想,他怕別人冒犯個屁。

他真正怕的是,若是有人覬覦張戈美色,做出些不檢點的事,張戈又把人打了可怎麼好。鄉試時候出的事情,他可是歷歷在目。

什麼叫惱羞成怒,他可是切實在徒兒額頭難得的青筋,和衝動揮拳中看明白了。

還沒想好怎麼再囑咐一番,就見趙之姚興匆匆跑來拍他,趙衡蒲撇了他一眼,牛眼一瞪,道:「你小子,亂拍什麼!」又轉頭繼續跟張戈說話,「你今日切切小心,不要衝動。」

趙之姚在周圍人的目光中訕訕收回手,有些委屈的喊了一聲:「六叔,我是之姚啊。」還沒等趙衡蒲反應過來,只見趙衡蒲對面少年的斗篷點了點,從下傳來聲音。

其聲之清,若百靈,入耳動聽。

「我明白的,師父。」

「嗯。」趙衡蒲點點頭,這才轉回頭看趙之姚,詫異道:「你怎麼還沒走?」

「六叔……我是您的侄兒之姚……」趙之姚尷尬的重複了一遍。

趙衡蒲愣了愣,不知想到什麼,眼裡透出一些恍惚回憶之色,這才認真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位公子。錦袍素衫,烏靴款蹴金蟾,頭上一頂白玉冠,也看的出名貴非凡,的確是他們趙家的風格。

也對。

趙家,也只出了他趙衡蒲,一個異類。

「嗯。」趙衡蒲淡淡應了一聲,他倒也記得這個侄兒,是他二哥的小兒子,幼年十分纏他,圓潤可愛。

故人,有些長大了,有些老了。他摩挲一把自己的下巴的皮肉,耷拉一塊麵皮。

老了。

他是真的老了。

然而,他的心愿還沒有實現——

如何服老!

趙衡蒲看向張戈,這是他畢生心血所寄予,此生,惟願此子,不負他心。

「戈兒,脫下帽子吧,今日流觴會,俱是風雅之人,你無須擔憂。且和你的師兄們,在此處轉轉。」

「不了,師父。」張戈拒絕,「我有些冷。這風吹的我頭疼。」

張戈捂著嘴巴,打了個噴嚏。

「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張戈對身旁李執帶來的幾個師兄道。

古代那麼多美男,世家高門,還有被水果砸死的,便是這裡的史記中,也有記載一二美人,因色被擄,被害的事情,其中還有一位親王。雖然不知道師父哪裡來的自信,但他還是小心點。

張戈看一眼旁邊自稱是師父侄兒的貴公子。

這衣著,樣貌,世家子特有的細微的高傲,張戈想他當初還真沒猜錯。一個寒門子張牛兒,成了榜眼,容色驚人卻完好的考完了會試,名動四方。

師父師叔隱藏的背景大,厲害。

挺好。

可張牛兒,還是死了。

師父對他的期望,他這幾年不是看不出來。可是原主張牛兒,還是入了宮,成了禁臠。還是自殺了。

張戈想著,心裡發寒。

這個命數,他不能忘,撿回一條命,他早有準備面對,只是過了這些年,讀了這麼多書,才知道當年的自己,多麼幼稚,想法何等天真。當年的自己太蠢,鬼差關鍵的記憶都沒給,就說賠他一條富貴命,給了個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寶器,就成功誑他留在了這個時空。

如今的皇帝,一個中老年大叔。陌生人,好色。年輕勵精圖治,後來不知為何,沉溺美色,現在後宮充盈,今年還蹦躂的很愉快,納美納的不亦樂乎,明年他中榜眼的時候,不像是會下台的樣子。以後會對他一見鍾情的皇帝,必然就是現在這個了。

這是張戈在查好當今聖上后,得到的資料。

張戈暗怪自己沒提前問清楚趙衡蒲有關這個流觴會的事情,原來是人這麼多盛會,他暗暗記下這個教訓,提醒自己他已經出山了。張牛兒的命數,這條轉輪,已快到關鍵之處。

稍不小心,就會被個陌生色老頭壓!師父啊,你們放心我不放心!!

張戈拉緊了帽子,連連咳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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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福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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