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十八
姜寧醒來時，於陽已經不在身邊了,她撐起身,彎腰去探放在床邊的衣服，脖間有什麼東西順勢滑落，掛在她脖子上晃了晃。
是一條水滴狀的翡翠項鏈,不知何時戴上去的。
姜寧捏著那顆水滴左右看了眼,它被紅繩牽着,通體翠綠,上面還有紋路,沒有一絲雜質，對着光看似乎就能映出她的臉。
她對着它笑笑，把它塞進衣領里，用自己的體溫蘊貼它。
換好衣服洗漱完,於陽正好買了早餐回來,他喊她吃早飯,席間往她脖頸上掃了幾眼,看到那條紅繩還掛着,心裏稍安。
姜寧準時去上班,換好制服出來時林可妮已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見了她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姜寧剛坐下，林可妮就湊過來說：「你聽說了嗎？昨晚警察又抓了人。」她壓低聲音說,「不過沒抓到詐騙的,反倒是抓走了幾個放哨的。」
她喃喃：「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跑太快了,一個都沒抓到。」
姜寧沒回應她,因為經理已經站在她們背後了。
林可妮趕忙挪回自己的位置上，低頭整理材料。
下班后回到店裏，於陽煮了飯，簡單地做了兩個菜，出去叫姜寧吃飯時，看到她正在打電話，他就站着沒打擾她。
姜寧掛了電話，回頭看到於陽，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說：「方原。」
於陽故作隨意地問：「說什麼？」
姜寧淺笑着看他，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於陽別開眼，咳了聲說，「吃飯吧。」
姜寧在他身後笑，跟着進了廚房。
飯吃到一半時，店外面有人喊姜寧的名字，她一聽就聽出了是陳麗珍的聲音，掀簾出去一看果然是她。
姜寧有些意外，倒是陳麗珍看到她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殷切地哀求道：「姜寧，你要救救你弟弟。」
姜寧皺眉：「出什麼事了？」
「他被警察帶走了……」陳麗珍忍不住眼眶都紅了，哽咽著說，「昨天晚上……有人喊他去放哨……他就去了……沒想到警察會來……把他抓走了……」
姜寧心一沉，想起了早上林可妮說的話，冷著聲說：「他去做這種事怎麼不攔着他？」
陳麗珍抹了下淚：「媽知道錯了……不該讓他去做這種混賬事……你爸也很急，跑了一天找關係都沒用……媽只能想到你了，你是大學生，我們這些粗人什麼都不懂，你看看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小誠出來。」
「他才17歲……總不能就被關了吧……那他這輩子怎麼辦啊……」
姜寧捏了捏鼻樑骨，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心裏有點亂，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最後對着陳麗珍說：「我先去警察局走一趟，看看情況。」
「好好。」
姜寧回身，於陽站在她身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聽了，見她回頭就說：「我陪你去。」
兩人叫了輛私家車，趁夜就出發去了市裏，馬不停蹄地趕往警局。
到了警局，向值班的警察詢問情況，說明來意。
值班警察掃了他們一眼，說：「昨晚抓的都是幾個小年輕，都未成年，他們都一致口徑說是晚上去山上玩的，我們也沒抓到詐騙犯，證據不足不能斷定他們是同夥，拘留幾天把事情問清楚了就放他們走了。」
姜寧的心稍安，問道：「我能看看我弟嗎？」
「行吧，只能一會兒啊。」
「行。」
警察帶路，姜寧回頭看了眼於陽，他握了握她的手。
隔着柵欄，姜寧喊了聲：「小誠。」
姜至誠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從角落裏站起身來：「姐。」
他走到柵欄前，一天的擔驚受怕在見到親人時忍不住紅了眼，「姐，你一定要保我出去，我不想被關在這裏。」。
姜寧就算再怒其不爭，此時見到他蒼白憔悴的臉也不由心軟：「沒事的，過兩天就能出來。」
「嗯。」他猛地點頭。
姜寧交代了幾句，最後離開前厲聲說了句：「好好反省。」
姜寧走出了拘留室，又向值班警察再三確認姜至誠不會有事才算安心。
「不過也是奇怪，昨晚明明接到電話報案，怎麼去了就沒抓到人呢，我們動作已經很小心了啊……」值班警察不解地搖了搖頭。
從警局出來，於陽叫了車，兩人又坐上車返回青雲鎮。
奔波了一晚上，姜寧有些疲累，靠着於陽稍作歇息。
於陽攬住她，低聲說：「累了就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姜寧點頭，閉着眼腦袋裏卻一直在想姜至誠的這件事。
姜至誠和警察說他們是去山上玩的，這個理由她是不信的。他和錢強的手下混在一起，大晚上的在山上肯定是有人交代過的，但是沒理由放哨的被抓了詐騙團伙卻沒事，還有那個匿名的報案電話……處處都透著不合理。
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晚根本就沒人上山詐騙，姜至誠被誆了。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針對她的陷阱，除了錢強，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人了。
姜寧扭了下身子把頭埋進於陽的胸膛，他抬手輕撫着她的後背。
回到店裏，於陽看着姜寧疲態盡顯的臉色，詢問道：「先去洗澡？」
姜寧搖頭：「你先去，我休息一下。」
「好。」
於陽剛進洗手間關上門，姜寧的手機就響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喂。」她接起。
「嘿嘿，姜寧。」錢強猥瑣的聲音從聽筒那傳來。
姜寧一點也不意外，彷彿早就有所感覺。
「小誠還好吧？」小人得志的語氣。
姜寧面無表情，也不出聲。
「姜寧，要不要和我聊聊？說不定我能讓小誠明天就出來也說不定我能讓他永遠都出不來。」錢強毫不掩飾地笑，「我在大排檔這裏，你一個人來，我們聊聊。」
「我等你來。」錢強志在必得，說完就掛了電話。
姜寧放下手機，靜坐了會兒，往緊閉着門的洗手間看了眼，發了條短訊出去。
她起身出了門，在路口處站了會兒就攔到了一輛摩的，坐上后直接去了鎮中心。
鎮上的大排檔有很多，錢強沒說是哪個，但姜寧心裏卻十分清楚。
他們只在一個大排檔里碰過面。
姜寧徑直走向那個大排檔，站在門口深吸了口氣才掀開門簾走進去。
「喲，來了。」錢強見到她一臉堆笑，對着身旁的劉興說，「來得還挺快，她得多想我啊。」
姜寧噁心地皺眉，環視了下大排檔，不知是不是他包場了，整個棚里就他們一桌五個人，連老闆都不在。
「坐啊。」錢強拍了拍他身邊的椅子。
姜寧站着不動。
「你人都來了還怕什麼？」
姜寧厭惡地看他一眼才走過去，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遠離他。
錢強拿了個杯子倒了杯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一貫地諂笑着：「喝酒。」
姜寧沒動，拿冷眼乜他：「昨晚的事是你安排的。」
錢強擺手笑：「就是一個遊戲，玩玩而已。」
「遊戲？」
「是啊，你不也玩過么，報警遊戲。」錢強轉着他的金戒指，對劉興說，「以前不知道，原來報警這麼好玩啊。」
劉興附和道：「是啊。」
姜寧知道上次她報警的事他肯定知道了，心裏一陣發涼，還是抿緊了唇，盯着錢強一字一句地說，「你有什麼沖着我來，別碰我的家人。」
錢強故作為難：「這可有點難保證。」
姜寧放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錢強，你別欺人太甚了。」
「姜寧你說笑了不是，出來做這個的都是自願的，誰也沒逼着，你弟也是自願幫我們的，你該感謝我沒真的讓他入伙，只是當個放哨的，不然……就不是拘幾天這麼簡單了。」
姜寧看着他那副小人嘴臉恨得牙痒痒。
錢強笑着往她這湊近了點：「怎麼，現在知道我的手段了？後悔還來得及，你只要和那個修車的分了，跟了我，以後我保證不碰你的家人。」
姜寧氣得渾身發抖，咬着牙說：「做夢。」
「我可不就每天做夢都夢到你嘛。」錢強邪笑着往姜寧這又湊近了幾分，伸手就想拉住姜寧放在膝上的手，「我夢裏都想嘗嘗你的滋味……」
姜寧氣得一顫，猛地站起身把椅子往後一推，端起桌上的啤酒正對着他油膩的臉使力一潑，看着酒水沿着他的臉緩緩滴落，她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