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symptom8

楚修遠轉完一圈，教室重新熱鬧起來，陸陸續續有更多學生到來，入座，交談，等待，彷彿剛才的爭執從未發生過。

兩分鐘后，楚修遠收到李蘭一條短訊。

李蘭：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責任，我代他們和你道歉……之前因為太多人問我是不是被你甩了，我丟不起面子，就隨口騙了他們，沒想到最後會傳得那麼誇張，誤導了大家，以致於產生剛才的衝突……網上那些謠傳我會澄清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和他們道個歉，他們只是想為我打抱不平，沒有惡意，你剛才確實過分了點……

楚修遠冷笑一聲，很快給了回復：我們只是校友，澄不澄清隨你，你好自為之。

絕情得就像他們從來都只是陌生人。

你做任何事都與我無關，但是道歉？你拿什麼身份要求我？

收到楚修遠短訊的那一刻，李蘭的心徹底冷了。

離開教室后，谷垣廷狼狽地先行離開，謝卉怡緩過氣后開始在李蘭耳邊憤憤不平：「那楚修遠太過分了，他算什麼個東西！」

李蘭緊捏手機，反反覆復讀楚修遠的短訊，此時，李蘭才讀懂了楚修遠的冰山一角，在楚修遠多情的外表下，是一顆寡情的心，也或許，是楚修遠尚未遇見那個能在他心裏掀起滔天巨浪的人，至少她李蘭不是。

李蘭：「別找他麻煩了，本來就是我們不對，我沒有阻止謠言散播。」

「憑什麼？不管你有沒有錯，交往兩天他就甩你，說明他根本不在乎你，他玩弄你感情！」

李蘭心情很糟糕：「就憑他根本不在乎我。」網上吵得再凶，楚修遠也不會多看一眼。

「吵來吵去也不嫌累。」楚修遠拉黑了李蘭的電話號碼，手機揣兜里繼續無所事事。

雖然楚修遠教訓了那兩人，朱昭的臉色和心情還是不太好。楚修遠瞅他兩眼，狠狠揉了揉他後腦勺：「彆氣了，管他們怎麼說，做自己就好。雖然我做不到，但我知道你行。」

楚修遠手心很熱，朱昭被揉得心裏發燙，那些氣憤瞬間煙消雲散，垂着眼用力抿唇，兩頰也燙得泛紅。

「瞧你這點出息，氣得臉都紅了。」楚修遠取笑。

朱昭低下頭，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發燙的臉頰，並不是氣紅的。

搓了搓嘴角才說：「我就是氣嘛。他們罵我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罵，可是他們罵你，我就氣不過。」

楚修遠信以為真，大咧咧勾過朱昭肩膀用力拍了兩下：「謝了，兄弟。晚上陪你打遊戲。」

朱昭立馬應下：「說好了，晚上你得幫我升一級。」

「沒問題。」

楚修遠手還擱在朱昭肩膀上，突然感受到一股詭異的視線，側頭去望，心裏咯噔一下，視線的主人有雙戲謔的眼睛，寫着幸災樂禍，臉上的每一道褶子都蘊含着感人的故事，此人名叫王星和，念作被楚修遠懟過而且特別記仇的老教授……

老教授和楚修遠對視后，「慈祥」地點點頭，目光在他和朱昭之間來來回回掃動，最終定格在朱昭肩膀。

楚修遠尷尬地收回手臂，他覺得王星和看他和朱昭的眼神有點豐富……

等教授走上講台，楚修遠抬腿就要溜，開玩笑，王星和看他的模樣，明顯是要「臨幸」他啊！

可惜屁股剛抬起來，就被朱昭眼疾手快拉住，表情哀怨：「修遠……」

想到朱昭剛才為自己兩肋插刀，楚修遠只得硬著頭皮坐回來，內心莫名忐忑煩躁。

此時一點還差幾十秒，講座馬上就要開始，教室里尚未完全安靜，楚修遠身後坐下兩個女生，聽聲音非常興奮。

聲音清脆的姑娘說：「嘿，學校論壇已經在討論誰會被王星和掰彎了。」

另一個中性嗓音的回：「我看看我看看。哇，200多條回復。為什麼大家都說被王星和提問了百分百會彎？」

「她連續十年都猜對，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巧合吧。研究了幾十年同性戀心理，能通過眼神、神態、動作判斷出有沒有同性戀傾向也不是不可能。」

「哦……那你猜這次王教授會點名誰？」

「你覺得呢？」

中性姑娘沉吟兩秒：「她剛才看了朱昭和楚修遠兩眼，我覺得可能會叫朱昭。」

「但朱昭早就出櫃了，沒驚喜啊。」

「你希望她叫誰？」

清脆的頓了頓，聲音明顯小了兩度，神神秘秘：「楚修遠……」

另一個也小聲：「為什麼？」

「因為他帥。」嘿嘿兩聲，「我最喜歡風流受了。」

「……」中性嘶了一聲，「你別看到一個男的長得帥點就給人貼攻受標籤行不行。」

「反正他也看不上我，與其便宜了其他女人，不如造福男同胞。而且，直掰彎我大萌點。」

「拉倒，一個敢把喜歡金卡戴珊掛在嘴邊的男人，不是直男癌那也必須是筆直的，誰能把他掰彎啊……」

「呃……」清脆的思考了兩秒，眼睛一亮，「他的盛世美顏啊！宋煜！」

「你小聲點！」中性的趕緊用氣聲提醒。

「放心，他聽不見。」

楚修遠：「……」抱歉，你們說得太響了……

結果姑娘們越說越興奮：「你不覺得他被宋煜壓在身下，一邊哭一邊喊，啊，我再也不敢找女朋友了，我想要，你快進來吧，很帶感嗎？」

中性的立場瞬間動搖：「咦？好像是挺萌的？」

楚修遠：「……」萌你們個大頭鬼啊！

任何一個追求酥胸柳腰的直男，被人幻想雌伏在男人身下，都不可能舒服，加之王星和揶揄的眼神作祟，楚修遠總有不妙的預感，不規則的心跳讓他一直靜不下心。結果王星和還在講台上說着他避之不及的「男同性戀」、「女同性戀」，總讓他想到朱昭被人罵，煩躁感壓都壓不住，一點零一分，講座才開始一分鐘，他就想着結束了。

雪上加霜的是，這負面情緒來得非常兇猛，楚修遠一時半會兒還沒法自我排解。

扭頭去看朱昭，這傢伙聚精會神，兩眼發光，手卻拽着他以防他逃跑，楚修遠不得不強迫自己認真聽講。深吸口氣，突然吸進一口若有若無，清新爽快的香味，而他心中的無名焦躁，竟然被那陣淡淡的清香安撫了下去。

好奇怪……

還沒來得及納悶，伴隨着這淡香水味的，還有一聲輕聲低語，吐出醇厚內斂的磁性男低音：「這兒有人嗎？」

一個能輕易撥動人心弦的嗓音。

本就不規則的心跳失跳了兩秒，楚修遠皺起眉才回：「沒有。」

「謝謝。」

座位都是木製的，這第一排靠門的第一個，比其他座椅更破舊，來人一坐下就嘎吱一聲，發出了略微刺耳的聲響，身後也出現一陣小小的騷動。楚修遠條件反射側頭去瞟噪音來源，這一瞟，只覺腦中轟隆一聲，頓時一片空白，他的思想，他腦中的所有畫面頃刻之間被全部抽離，整個腦子都空了，很久之後，才瘋狂地湧入了不同的顏色。

他看到了一張無可挑剔的側臉，輪廓立體，英挺的鼻樑，厚度適中的嘴唇，額頭至下頜的線條是那麼完美，每一處轉折，都長成了楚修遠心裏最喜歡的弧度。而他那雙眼，深不見底，眼角微斜，嵌在深邃的眼眶裏，如月光照在幽深寒潭之上，柔亮又驚心動魄。

楚修遠看呆了。怎麼能有人，長得就如同他夢境裏走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