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剝了黃鼠狼
我老家是江蘇的，建國初鬧災荒那會兒，爺爺為了一口糧食活命，背着一個破麻袋遠走了關東。但不成想本為活命，卻因得罪了東北保家仙，差點喪命。
我國自古就有南茅北馬的說法，「南茅」說的是茅山道士，「北馬」則是說的東北出馬仙。所謂出馬仙，也就是「跳神」之人，他們大都行跡詭秘，身份尊貴。而最有講究的就是這個「神」了，胡、黃、白、灰、柳，個個都是有真本事的仙家凡體，分別修身狐狸、黃鼠狼、刺蝟、老鼠和蛇。它們常被侍奉在家，被尊為「保家仙」，供來辟邪去害。而我爺爺因是外來戶不懂事，得罪的恰是保家仙頭目黃三太爺。
那時候爺爺剛到張家堡，也就是我現在生活的地方，因幹活賣力，年輕勇敢，很快就和村裏的人熟絡了起來，沒兩年村長還直接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爺爺，整個張家堡都說我爺爺命好，一定是託了哪個仙家的福氣。
而變故就發生在爺爺奶奶成親那個冬天。
聽我奶奶講，她這一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冷的冬天，連續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雪。張家堡的人主要是靠上山打獵過活的，這一連的大雪把上山的路都給封了，很多戶村民苦的家裏都揭不開鍋。爺爺也是，而那時奶奶還剛好有身孕，爺爺沒有辦法，決定拼一把上山路。
大雪封路的時候上山是很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滑下去，摔的骨頭都不剩。但是奶奶剛好有身孕，爺爺心想還沒生下來的小孩不能就這麼餓沒了，於是他一大早就背着傢伙什出發了，一直到天黑也沒回來。奶奶着急就挨個的求張家堡的人幫忙，上山尋人。
可是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命啊！奶奶就這樣哭了一夜，心想爺爺可能沒了。
結果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爺爺回來了，只是渾身衣服破破爛爛，一條腿還瘸巴瘸巴的，一看就是摔下山了。奶奶看到爺爺回來，不過卻斷了條腿，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反正哭的更凶了。
爺爺倒是興奮的很，急忙讓奶奶燒鍋煮水。他從背後簍子裏掏出兩大塊剛剝過皮的肉，對奶奶說，打到東西了，有吃的了！
奶奶問這是打的什麼不想狍子也不像兔子，爺爺卻不肯說，就說能吃就行，這是他用一條腿換來的救命糧食。
奶奶也忙乎起來了，說要把這些肉先存起來一部分，留着慢慢吃。可是當她拾掇這生肉的時候覺著不大對勁了，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低聲問爺爺：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爺爺也不願意作答，說：管它是什麼東西，你現在再不吃點東西，肚子裏的孩子就沒了！
奶奶眼睛都紅了：再怎麼樣，也不能打它的主意啊！你這是造孽啊！
爺爺有些不耐煩：造什麼孽了，你只管吃了它填飽肚子就成！
奶奶看爺爺這樣子，心中已經十之八九了，又氣又惱的說：老潘啊，我知道你是外地來的，不信這個，你就告訴我，這可當真……當真是那黃狼子？
爺爺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奶奶連忙跪了下去，對着這兩個東西直磕頭：黃三老爺恕罪啊，我家老潘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寬恕啊！
爺爺看不得奶奶這副姿態，暴脾氣的她一把拉起了奶奶。但不成想一向對爺爺言聽計從的奶奶這時候竟然也動了真氣了，眼睛血紅的瞪着爺爺，想發作又不好發作。
最後，奶奶從屋子裏找出了一塊老黃布，把那兩個黃鼠狼的屍體給包裹了起來，然後她拉着爺爺一起，把這兩個黃鼠狼找個地方給埋了起來。
爺爺來張家堡這麼久了，也是知道這邊習俗的，但他也是沒辦法，上山的時候不小心踩空滑了下去，誰知道剛好滑到了黃狼子的窩。他心心念念想着奶奶和奶奶肚子裏的孩子，然後一狠心就殺了兩個黃狼子，為了不被奶奶看出來，而特意剝了皮拿回去騙奶奶吃，沒想到最後還是露餡了。不但自己的腿斷了，還惹的奶奶這般不舒服。
這件事過去之後，爺爺奶奶和誰也不敢說。奶奶找人在家裏弄了個供台，專供黃家仙，但供台準備好了，那香卻怎麼也點不著。爺爺上集又買了一批，還是點不著。結果拿到別人家一試，香卻一下子點着了。
奶奶暗中叫苦，爺爺也發怵了，這麼離奇的事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生，。而且自打這之後，家裏一直不太順，不是火坑燒了，就是窗戶破了。本來順風順水的日子，一下子變得破敗不堪。奶奶就說這是黃家仙的報復，忍忍就好了。
時間長了，過慣了這苦日子，爺爺奶奶也就忘了黃狼子那檔事。直到奶奶生孩子那天，噩夢終於降臨了。
那天傍晚奶奶在家熬粥的時候，門外來了兩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年輕人，這兩人都長的臉長耳朵尖的，眼睛還眯的跟一條縫樣，敲門進來之後，問奶奶能給點東西吃么？
奶奶心善，一人給他們盛了一碗粥。但這兩人喝完粥后還不走，就在院子裏坐了下來。一直到天快黑爺爺回家的時候，這兩個人看到了爺爺，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才一聲招呼都沒打的就走了。
奶奶心生奇怪，但還沒來及跟爺爺說的時候，肚子突然疼了起來，她這是要生了！
這麼突然，爺爺驚的趕緊去村上請劉老太，劉老太是張家堡唯一的接生婆。
劉老太來了之後手忙腳亂的給奶奶接生，因為當時奶奶是早產，孩子一直出不來了。而就在這個時候，家裏有人敲門了，爺爺不耐煩的看過去，卻發現正是白天那兩個要飯的尖臉的人。
嘿，能給點東西吃么？
爺爺燥的難受，張口就罵：吃什麼吃，沒看到家裏正生孩子么，該滾哪去滾哪去！
但那兩個年輕人非但不走，還朝屋子這邊走來了，一邊走還一邊笑。
爺爺本來就彪，拿起家裏的鐵鍬對着這兩個年輕人：你們幹什麼？
但這兩個尖臉的跟沒聽到一樣，走到了屋子跟前，打開了窗戶，很奇怪的叫了一聲。
屋子裏的奶奶聽到這個聲音朝窗戶這邊看來，結果她這一看不要緊，她看到窗戶邊有兩個人，頂着張黃鼠狼的臉，正一臉得意的朝她壞笑呢！
奶奶嚇的大叫一聲，嚇得昏了過去。而爺爺拿起鐵鍬就朝這兩個人身上打去，但哪知道爺爺卯足的力氣去撲了個空，他根本沒打在人身上，這鐵鍬直接從這兩個人中間穿了過去！
爺爺嚇了一跳，臉都白了，難道這兩個不是人？
只見這兩人慢慢從窗戶那邊移開，似笑非笑的看着爺爺，他們的臉一會兒長一會兒短的，慢慢的竟然變成了黃鼠狼的尖嘴猴腮模樣！
爺爺正要再打他們的時候，誰知道突然之間他們倆就不見了，而與此同時，屋子裏傳來了一聲哭聲，奶奶生了，是個雙胞胎。
劉老太搓着手從屋裏出來，又驚又喜的對爺爺說：他大侄子，成蘭（我奶奶）暈倒了，你快過去看看！還有啊，生了倆，都是大胖小子！
爺爺回過神，忙朝屋裏跑過去。兩個孩子一直在那哭，他雖然心中還在怵剛剛的事，但添了兩個大胖小子他也挺開心，就先看了孩子。可是這一看不打緊，兩個孩子都是長臉眼窄，尖耳低鼻子的，嚇得他渾身哆嗦。這……這怎麼跟剛剛那兩個人長的一樣？
而這時候奶奶也醒了過來，臉上沒一點血色，沒管孩子，卻先流出了眼淚，哽咽：老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