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過眼雲煙,再愛還是你

大結局:過眼雲煙,再愛還是你

聞言,程拾是那麼想笑。

望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她深吸了一口氣,牟足勁惡狠狠地將他推了開。

顧時律僅退後了一小步,便一動不動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仍然十分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抱歉,現在你說了不算!我只是我,不會是任何人的,更不可能是顧先生你的。」

她的聲音冷冽,望着他的眸中,亦是清清冷冷一片。

短暫的沉默后,顧時律竟笑了,他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抵在牆面上的拳頭緩緩地收了回去,並偏了偏身子。

程拾以為他會讓她走,至少從他懷中離開。

然,她僅僅只是站直了身子,手腕便是一緊,他力道之重,彷彿恨不得捏碎一般。

「你真的不後悔?你保證你以後都不會後悔!」

他的眼眸深邃,暗沉到看不見底。

「不後悔!」

「可是我後悔,我沒法兒讓你走!」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五指也逐漸收得更緊。

手腕生生地發疼,疼得她眼淚不停在眼眶中打斷,掙扎無果,她有些無力地說,「顧時律,你弄疼我……唔……」

話音未落,顧時律一把將她按回了牆面上,俯身便吻了過來。

這個吻極具攻擊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在用牙齒拚命地咬她,帶着很深的怨氣。

程拾先是一怔,而後抬手隔在了他們之間。奈何手腕被他緊緊地攥著,她本就虛弱,更是沒多餘的力氣再將他推開。

大約是動靜太大。原先睡熟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開始哭,且哭得聲音越來越大。

落入了程拾的耳中,更落入了她的心底,她此刻特別想抱抱他。

程拾艱難地移開視線,望向了孩子,他面朝他們的方向,兩隻小手在空中胡亂地揮着,但並沒有望着他們,只是一味地哭着,哭得很兇,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

就算這樣,顧時律仍沒有要放過她的架勢,他們口腔中均是一陣血腥味。程拾身子一片麻木,漸漸軟了下來,再感受不到丁點痛。

閉了閉眼,她轉而怒視着顧時律,張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顧時律肩頭微不可查地一顫,將這個吻更深|入了些,他的手慢慢鬆開,隨即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指尖。他手指的溫度很低,竟讓她覺得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這種觸感,讓她回想起十年前,她第一次握住這隻手,也是這種感覺。

僵持了片刻,程拾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大約是孩子哭聲太大,掩住了她的聲音,直到她滾燙的淚水滴在了他的臉頰上。

顧時律猛地就頓住了所有動作,挺直背脊,空出的手試圖拭去她眼角的淚,可這淚水卻像永遠都擦不幹凈似得。

他蹙緊了眉,眸光微微閃動着,艱難地滾了滾喉嚨,「小拾」

程拾壓根不想被顧時律看到她現在的模樣,臉深深地邁進了他的胸膛。

他手臂一僵,程拾靠着他,一點點蹲下了身。

在兩人的手脫離之際,她的手,反握住了他的。

「顧時律,算了吧。放過我,也放過自己。我們不可能再好了,沒辦法再好了。我忘不了,這輩子都忘不了……但凡你對我用了這麼點心,就讓我好好養傷,等我徹底好了,帶着孩子一起走。如果你真的不願意,你也不可能捆着我一輩子的,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走,走得很遠很遠,讓你永遠找不到。就這樣好聚好散不行嗎?彼此說聲『再見』,不好嗎?只要看着你,哪怕是一眼、一秒,我就覺得很累,也很難受,放過我吧……」

「從來都是你說開始或結束,現在,換我決定一次,好不好?就像當年我沒有思考一分就跟着你走,你能不能也不要猶豫,直接轉身?就當我從沒出現過,你也從來沒有挽留過……」

她哀求他,聲音里全是決絕。

她不願意,也無法說破,他的出現,只是一個陰謀。因為當年的那一眼,真的太美好了,勝過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的美景,只要想到,胸口就只有一片暖意。就像在漆黑的夜裏,突然出現的一顆星星。

顧時律垂下了眸,卻只能看見她的頭頂。和不斷起伏着的肩頭。

「我沒有要求過你任何,只有這一個。」

她說得這麼真誠,聲音也軟了好幾個度,她願意低頭,但條件竟還是要離開。

顧時律想收回手,可她握得十分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修剪過的指甲,劃破了他手背上的皮肉。只是淺淺的幾道痕,明明於他而言不痛不癢,卻像刺入了他心尖的匕首一樣,一刀又一刀,將他凌遲。

話落不久,病房的門就被護士推開了。

興許是孩子哭了太久,護士擔心。

看見此刻的場景,護士有些為難,她僵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進該退。

顧時律側目深深地望了孩子一眼,抿緊了唇。片刻,他說。

「哄哄他,別再哭了。」

護士頂着萬分尷尬,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靠近保溫箱,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個玩偶,在孩子眼前晃,溫柔地哼著搖籃曲。

顧時律的眸光一點點暗淡下來,他的手,慢慢抽離了她的束縛。

她仍在哭,像是停不下來。

「好,我答應你」

聽到這句話,程拾一下子就止住了哭聲,但她沒有抬頭。她真怕,她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他卻又對她笑。

顧時律還真的笑了笑,弧度很淺,一瞬間卻是如釋重負。

可真正轉身,便是心如刀割。

他不知道帶上這道門該用多大的力氣,他索性直直地走了。

好久,程拾都保持着一個姿勢,雙手環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冷不丁的,頭上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

「顧太太,您快起來吧,剛生了孩子,你這樣很容易着涼的。」

對於這樣的稱呼,程拾也沒有刻意否認。

緩了緩,她終於抬了腦袋,看着眼前這隻手,她心底又是一陣酸澀。吸了吸鼻子,她十分勉強地扯出了一抹笑,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笑得多難看。因為眼前的護士,明顯被嚇到了,嘴角噎著的笑意也有些堅持不住,伸在半空中的手,都顫了顫。

她抓住這隻手,借力站了起來,但站得不是很穩。踉蹌了數步,護士扶穩了她。

護士瞧了一眼孩子,先將程拾送進了病房,在電梯里,還耐心的安慰。

「寶寶很健康,您不用太擔心。本來也不需要這樣照料,只是顧先生他不放心。」

程拾接不上話,只是偶爾點點頭。

護士也不再多嘴,親眼看着她躺好,才折回去。

那天分開后,顧時律真的如他所說,再也沒出現在她眼前。甚至一條短訊,一個電話也沒有。

好像是真的願意放過她了。

偶爾,程拾能在電視的財經頻道上看見顧時律,他依舊春光滿面,看樣子,過得很好。

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程拾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她經常去看孩子。到最後,醫院的醫生乾脆在她病床邊置了一張嬰兒床。

照顧小寶寶,比程拾想像中更艱難。

他睡眠時間完全隨心,吃飽了就拉,拉完了就哭,一刻都不會消停下來,特別磨人。

有的時候程拾也會覺得很煩,護士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幫她,吳嫂也要照顧顧三爺,大部分的事情都必須她親力親為。

但大多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很幸福,看着這張粉嫩的小臉,她覺得特別欣慰。

就像是一個寄託,讓她一瞬間就能變得十分堅強。

一天,她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你怎麼來了?」

再看到裴寧知,程拾有種別來無恙的感覺。這廝把頭髮剪成了寸頭,看起來確實精神了不少。

裴寧知心情不錯,還和她玩笑。

「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你說很想我。想想我們好歹『夫妻』一場,我百忙之中怎麼也得來看看你。」

他毫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她的病床上,唇角斜斜地往上一揚。

「所以,你是想我了?」

程拾看着他一臉無賴的模樣,不由噗笑出聲,伸手就糊在了他臉上,往後輕輕一推,埋汰道。

「自作多情。」

裴寧知一直笑着,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望,他突然嚴肅了幾分,說。

「你爸醒了,我陪你下去看看他?」

程拾呼吸一滯,好半天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程拾完全能自己走了,裴寧知還是執意拉着她。他動作也不太溫柔,抓着她的手來回搖晃。

快到顧三爺的病房門口,裴寧知側過了臉,提醒了一句,「他情況不是太好。」

「沒關係,醒了就好。」

裴寧知沒有騙她,顧三爺是醒了,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對。

看到程拾,顧三爺只會傻笑。

「爸,我來看您了。」

顧三爺『哦』了一聲,從枕頭底下抓出一把鑰匙。很開心的擺弄著,上面系著根繩子,是紅色的,興許是因為時間久了,稍微有些褪色。

他想把鑰匙掛在脖子上,但這個長度完全不可能,就是套在手腕上,都會十分勉強。

看着他吃力的動作。程拾心裏一酸,抬手就壓住了他的手背。

顧三爺很不樂意,口齒不清地吼了她幾句。

「不可以動……不要動……我的,我的……」

「我知道是您的,我不要。爸,您想不想喝水?我給您倒杯水。」

程拾實在無法直視他,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哭出來。

剛轉過身,顧三爺卻扯住了她的袖口。

歪著腦袋,笑眯眯地喚了一聲。

「諾諾」

這個世界上,除了程明蘭,再也沒有人這樣叫她。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程拾像是被人點了穴般,僵在了原地。

「諾諾,這個,給你,我送給你的,祝你生日快樂……」

顧三爺笑像個孩子,目光很溫柔。再也沒了往日的鋒利。

程拾攤開手,顧三爺很快就把鑰匙塞進了她手心。

「謝謝爸。」

顧三爺壓根沒認真聽程拾說話,垂著腦袋嘀嘀咕咕的說,「雲華還在那裏,我什麼時候能出院?我想過去陪她,對了,她特別喜歡吃西街的點心,那個榴槤酥。我聞着都覺得臭,她怎麼那麼喜歡……」

聞言,程拾眼眶微微泛紅。B市的西街,早在五年前就拆了,打着城建的名號,那兒的老房子一座不剩。這是市政府批下來的項目,執行的還是顧氏恆宏。

如今的西街,已經成了B市最大的不夜街,裏面全是聲色場所,再不然就是酒吧。

在程拾思緒正深的時候,顧三爺猛地又拉住了她的手,似撒嬌般,晃了晃。

「諾諾,我現在不能走,我好像還有事情要做。你替我去看看你媽媽,看她一個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她這個人啊,很怕寂寞的,我想……」

不等顧三爺說完,程拾立馬應下了。

「好,爸,您先睡一會兒。我現在就去,等您醒了,我再告訴您,媽現在過得好不好。」

現在的顧三爺,特別好哄,一點也不懷疑程拾是否說謊,乖乖地就躺下了,還閉上了眼。

程拾知道他不會那麼快睡着,但還是拉着裴寧知離開了病房。

一路到自己的病房,都沒人說話。

裴寧知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

「程拾,你不會真的去吧?那公寓早就拆遷了,這鑰匙打不開任何門。」

「我當然不去,死了這麼久的人,哪來的過得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裴寧知湊近程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會哭,也沒什麼特別難過的表情,才松下一口氣。

「明白就好,我最怕女人哭了,很煩。」

這話程拾好像在哪兒聽過,可是口氣不太一樣。

她咧著嘴笑了笑,又沉默了。

半晌,她抬高了下巴,對裴寧知說。

「下個星期我就會離開B市,謝謝你來看我。也謝謝你以前的照顧,你是個好人,會找到……」

才說到一半,裴寧知就比了噓禁的手勢。

「少給本大爺發好人卡,不需要。」

他眉梢一挑,很八卦地問了一句。

「你要去哪裏?」

程拾想了想,說。

「不一定,我看看機票,閉着眼隨便選一個,應該是國外。反正我現在也有錢,帶着孩子,怎麼也能過得很好。」

加上之前顧時律送給她的別墅,她脫手賣掉,也能換不少錢。

裴寧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問。

「那你爸呢?你不管他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恐怕對有些人也造不成什麼威脅,我相信他不至於趕盡殺絕。爸不用我擔心,退一萬步,我就算開口讓他跟我走,他也不見得樂意。他的記憶大概停留在我媽活着的時候,人吧,有個念想,也不壞。」

「程拾,哪裏看的這些大道理,背得還挺順溜。」

程拾笑笑,也不反駁。

…………

出院那天,程拾抱着孩子在路邊打車,身邊擱著拜託吳嫂打包的行李。正是盛夏,太陽照得她眼皮子都有些發沉。她以前就特別怕熱,感覺自己上輩子是雪糕,分分鐘會被曬化。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去等公交,身前就停穩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窗緩緩降下,她看見裴寧知正朝着自己笑,笑得特別傻。

「上來,我送你。」

程拾沒有拒絕,說了聲『謝謝』,便拉開了車門。

系好安全帶,裴寧知並沒有立刻踩下油門,而是側過身,一本正經地說。

「程拾,道謝的話你說了那麼多,有沒有想過給我點什麼好處?」

「沒有。」

程拾都沒看他一眼,專心的逗著懷中的孩子。

裴寧知癟了癟嘴,不再吭聲。

時間還早,錯開了高峰期,很快就到了機場。

下車的一瞬,程拾怔了怔,立馬又坐回了副駕駛位。

「怎麼了?」

裴寧知正疑惑的時候,程拾一把就攥緊了他的手臂。

「裴寧知,好人做到底,再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起初裴寧知不明白程拾的意思,目光順着程拾往車窗外掃了一眼,就笑了。

「程拾,備胎也不是這麼做的。不然這樣吧,你答應我,讓我陪你一起去,先呆個兩年三年的,我也不嫌棄你帶着個拖油瓶。指不定你真愛上我了,要死要活不願意和我分開呢?反正國家開放了二胎政策,你這麼精神,再生一個,也不是不可能。」

程拾眉頭一緊,「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你覺得我是開玩笑?」

裴寧知很是正經,默了默,他撥開了程拾的手。

「不然帶我走,不然立馬下車,你選。」

程拾滾了滾喉嚨,「你不會願意的,我也不想利用你。」

裴寧知低笑了一聲,拔出了車鑰匙,先一步下了車。

繞到副駕駛邊。也替程拾拉開了車門。

「少一張嘴,你讓我幫忙的時候,已經在利用我了。我覺得你挺好玩的,我是自願的,下來吧。」

他特別紳士地伸出了手,稍稍俯下了身。

程拾抿了抿唇,只能下車。

她故作淡定,暗暗地深吸了好幾口氣。單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挽住了裴寧知的手臂。

裴寧知拖着行李箱,目不斜視,還真挺像要和她遠走高飛的樣子。

剛進候機樓,身後就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

「小拾」

程拾心一緊,卻還是笑着轉過了身。

「顧先生,來送我?」

顧時律沒作聲,不著跡地望了裴寧知一眼。

裴寧知這會兒倒是識趣,一把摟過孩子,推了推程拾的腰。

「有話快點說完,我等你。」

他當然不會太好心,程拾剛邁開步子,他又十分曖昧地說。

「快一點,還要給孩子餵奶」

程拾心底一陣咒罵,轉頭剜了裴寧知一眼,才走向顧時律。

顧時律西裝革履,領帶系得十分正。跟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她大概不會傻乎乎地再跟他走。

「余璐瘋了,好之前也許不會……」

「她怎麼樣,我一點也不關心。」

她是真的不想聽到這個名字,其實有的時候,她也會覺得余璐很可憐。做棋子那麼多年,最終還是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掙扎到最後,僅是徒勞無功。可想到余璐曾對她做過的事情,她也沒辦法原諒。

她記仇,所有人都知道。

顧時律頓了頓,低垂下了眼眸。

他抬手。拉住了程拾的,力道很輕,像是隨時都可以鬆開,嗓音低啞地問。

「你真的不願意再回到我身邊了嗎?」

「不願意。」

程拾看着他的手,心底一片酸澀。過再多年,她恐怕都不會忘記,那隻向她遞來的手。是那麼溫暖,那麼堅定。

「對不起,你的不幸,都是因為我。」

顧時律的聲音太輕,輕到像在自言自語。

程拾輕笑了一聲,反手晃了晃他的手臂。

「我不怪你,因為我真的很幸福,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幸福。仔細想想,也只有這麼一年,特別難熬。時律,從前有你寵我愛我。以後……我有寧知,他亦會寵我愛我。你放心。我會一直幸福,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幸福的。」

「小拾,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跟我走嗎?」

他不死心,問得隱晦。

程拾毫無隱瞞,十分堅定地回。

「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跟你走的。」

她緊了緊手中的力道,卻是退後了一步。

「畢竟我那會兒只想吃飽,特別好騙。再被你哄騙走,我還是會不自量力的愛上你。只可惜,時間從來不會倒回」

話落好久,顧時律才鬆開了手。

程拾不敢再看他,她怕多看一眼,自己也許會捨不得離開。可真的不離開,她會更難過。

誰說太愛會不捨得放手?真的到痛徹心扉,自然而然,便不會執著了。

生命中總有些東西要捨棄。

就像當年,她逃出程明蘭的公寓,抱着寧願餓死在街頭的決心。就像當年,她衣冠不整,狼狽的出現在顧時律面前。

他的那句。

跟我走,我養你。

她就可以奮不顧身,手裏抓着她唯一的行李,一隻破舊的玩偶熊,跟着他走向不可預知的道路。

「顧先生,謝謝你,再見。」

顧時律說不出道別的話,他試圖伸手抓住她,可她早就轉身離去,不曾回頭。

手落了空,顧時律親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他也想過執意把她帶走。她還是穿着一身白凈的連衣裙,只是這次,不再破爛不堪。

三十二年,他第一次想緊緊抓住一樣東西,卻這麼無力。

他耳邊好似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可他不敢靠近,就像那個時候,他撿到了一個小女孩,他知道自己定然會傷害她,還是伸出了手。這次,他是真的後悔了。他不會再伸手,他站着沒動。

盛夏的陽光,籠在他身上,他卻如同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想,以前的程拾,興許也是如此。

寒冷,孤立無援,滿滿全是絕望。

…………

「你到底想幹嘛,鬆手。」

程拾盯着裴寧知,語氣有些着急。

「再不過安檢,就趕不上飛機了。」

裴寧知照舊不鬆手。

程拾的目光有些擔心地繞過他。看向遠處,確定顧時律真的沒追過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下。

「程拾,我有話要和你說。」

瞧了一眼裴寧知手中的機票,程拾無奈地回。

「有話上飛機再說,九個小時,不夠你說清楚的嗎?」

「當然不夠。」

裴寧知握着她的手,一瞬間又摁緊了她的肩頭,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黑著臉,有些彆扭的說。

「其實你也不一定要走。」

「顧哥他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承認,我這點比不上他。當初顧董是真的想至你於死地,就是他和余璐結婚的那天,顧董就想動手。」

程拾不可置信地望着裴寧知,冷聲道。

「你別胡……」

「別說話,聽我說完。顧董他是真的疼愛你,同時也恨你,因為你是那個女人的女兒。他一直以為,那個女人愛的是餘明義,因愛深恨,你能懂吧?他之所以給你股份,不過是想彌補你一點點,但你真的死了,這股份自然而然也會再回到他手上。出事那天,我也在。顧董開始的計劃,應該是約你出來,再對你動手。但余璐狗急跳牆,以為顧董是心疼你,想針對她。她在車上動了手腳,才導致顧董昏迷不醒。你別太相信余璐的話,她說的,或真或假,不過是希望你誤會顧哥。」

程拾好半天才消化下裴寧知的話。

僵了良久,她顫抖得問。

「理由呢?為什麼?」

「我和顧哥本來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相信你早就發覺了。我們合作。互利互贏。很多事情,我都能從我爸和他口中知道,之前不告訴你,也是因為私心。顧哥不願意告訴你真相,還不是因為你執著,你天天念叨着想找到親生父親,他忍心告訴你,你的父親其實就是最想讓你死的人?」

程拾咬緊了下唇,大力地掃開了裴寧知的手,不禁提高了嗓音,帶着深深的埋怨。

「誰要聽這些?我是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裴寧知微微一僵,沉默了良久。

見他一言不發,程拾再次開口質問。

「為什麼?你不說,我們走了,又能有什麼事兒?你在幫他是嗎?幫他讓我留下!」

裴寧知眉頭慢慢擰緊,定定地望着她,平靜地回。

「身份證是我親手還給你的,我只是不想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把你留在身邊。」

當着她的面。他撕碎了手中的機票。不是一個時間預定的機票,他們的座位相隔十萬八千里。

愛情的確沒有先來後到,但關鍵是必須愛。君子成人之美,裴寧知自以為自己此刻很酷。

可他並沒有看到想像中的結果。

程拾別開了臉,片刻,她一把奪過了行李箱,轉頭朝着安檢口走去。

「你還是要走?」

裴寧知以為程拾會留下,會後悔,甚至會去追顧時律。

只是程拾並沒有停住,她的眸光微微閃了一下,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冷冷地回。

「裴寧知,我和顧時律在一起十年,他對我到底怎麼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走,不是因為我誤會他,也不是因為失望。只是我想開始新的人生,沒有爾虞我詐,不必步步為營。真心實意,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人,相伴一生,才是我想要的。」

「裴寧知,我要去莫斯科。」

裴寧知突然覺得程拾很幼稚,在來的路上,他也問過程拾,為什麼選這個城市。

她回。

因為歌詞里說,莫斯科沒有眼淚。去了那兒,她就不會再哭了。

也許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顧時律不想讓程拾為難,因為顧江。

程拾也不會想讓顧時律為難,也是因為顧江。

那個養他們長大的男人,或好或壞,已經不重要了。

這大約是他們最默契的一次。

順利通過安檢,等待了近半個小時,登機關閉手機前,程拾編輯了一條短訊給顧時律。

『願你三冬溫暖。願你春不寒;願你天黑有燈,下雨有傘;願你一路上,有……良人相伴。』

不敢看回復,她迅速地關了機,且沒再開過。

收到程拾短訊的時候,顧時律仍站在原地。

他望着內容出神,卻始終沒有回復。他最了解程拾,畢竟那是她一手養大的女孩。他就是煞費苦心,回什麼,她都不會再看到。

「顧總,她已經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肖駿說完,一個轉身,見飛機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軌跡,但沒有幾個小時,就消失不見了。

顧時律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夜幕降臨,他才挪開了腳步。

上車之際,他的肩頭被人狠狠地一拍。

轉身,裴寧知往他懷裏丟了一張機票。

「現在追,快一點,也許來得及。就是來不及,也是你活該。」

顧時律動了動唇,裴寧知就先他一步,鑽進了他的車中,背過身,對肖駿說。

「我累了,你送我回去。」

肖駿怔了怔,很快就踩下了油門。

望着飛速消失在夜幕之中的車,顧時律眼底閃過一道微光,但很快,就滅了。

將機票緊緊地攥在手心,他朝着候機樓的反方向行去,隨手攔下一輛車,說。

「師傅,去市醫院」

從後視鏡中望着漸遠的候機樓。顧時律嘴角爬上了一絲苦澀,收回視線,他眸中又換回了往日的薄涼。

他答應過她,這次,他會做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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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眼雲煙,再愛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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