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舒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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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煊自然知道,這是不肯答應了，頭緩緩低了下來，緊緊抓著夏時的手,抿著嘴一聲不吭，半步也不肯動，以這種沉默的姿態表達自己的意願,態度十分堅決。

「煊煊,聽話！」陸庭川皺起眉來，語氣稍微重了點。

陸煊抱住夏時的腰,將頭埋在夏時懷裡。九月的天氣依舊炎熱,夏時穿得單薄，瞬間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滴在衣服上。

小孩子大多會吵會鬧,會想要這樣想要那個。陸煊也會,可他比很多同齡的孩子都要懂事，很多時候，夏時和陸庭川會和他講道理，只要擺明態度，這些是不能要的。陸煊即便心裡有遺憾,但一般都不會鬧脾氣。像今天這樣執著，不肯罷休的情形很是少見。

夏時有些手足無措,揉著陸煊的頭看著陸庭川對了個嘴型：哭了！

陸庭川一愣，自省方才說話是不是太嚴厲。可他叫的是煊煊,不是陸煊。一般若是真生氣,他都是連名帶姓的訓。久而久之,陸煊也就大概找准了規律，只要陸庭川叫的還是煊煊，那麼就不是真生氣，或者並不是很生氣，可以不用理。對此，陸庭川有時也會哭笑不得。

陸庭川轉頭對宋培等人說：「宋導，你坐一會兒，我們進去商量一下。吳姐，麻煩幫忙再倒壺茶來。」

至於余碩葉崢二人，陸庭川就不必計較了，這二人熟，自便就行。

書房。

陸庭川將陸煊抱在懷裡，夏時抽了紙巾給他擦臉。

「告訴媽媽為什麼哭，是爸爸凶你了嗎？」

陸煊搖頭，好容易在夏時的安撫下漸漸平息下來。

陸庭川忍不住問，「這麼想參加嗎？為什麼？」

「可以和爸爸去旅行，爸爸都沒有陪我一起旅行過。媽媽帶我去過法國，去過維也納，去過好多地方。可是爸爸就連美國的迪士尼都沒有陪我去過，都是媽媽陪我去的。方方哥哥圓圓妹妹她們每年都會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旅行。莫家昂說，他爸爸經常帶他去玩，還會帶他去看散打，拳擊比賽。班上的同學也都有，可是我都沒有過……」

陸煊滿臉失落，眼底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

陸庭川只覺得心臟被人重重一擊，疼得慌。

有上輩子的教訓，陸庭川明白，單純有人氣是不夠的。人氣是把雙刃劍。他需要掌控好人氣的同時，還需得有一定的地位和底氣。否則，即便郭子華和梁萌萌不在了，也不代表不會有別的事情發生。他必須足夠強大，才能保護他的女孩。

所以，他不斷努力，不僅僅是在演藝事業上。在秦唐資金最為緊張的時候，他作為頂樑柱沒有離去，反而大筆注資，成為秦唐的第二大股東。而命運是如此的奇妙，他遇上了周章。上輩子被他們整個學校老師學生無數次嘆息英年早逝的天才人物。

彼時，他的一個項目投資失敗，窮困潦倒，又遭受情人背叛。他出於對這位師兄上輩子的惋惜伸出援手，沒想到卻是改變了他的命運，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他們一起成立了寰宇。

只是，你得到了什麼，必定也失去了什麼。這些年，他陪伴夏時和兒子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

便是得空去美國團聚，夫妻倆小別勝新婚大多時候都膩在一起。他似乎確實有些忽略了陸煊的感受，對他的考慮並不多。這是他兩輩子唯一僅得的兒子。

陸庭川態度軟和下來，「可是，煊煊，我們要去的地方，沒有酒店。可能還是條件非常不好的農村。沒有你喜歡的玩具，沒有你喜歡的蝙蝠床，甚至可能連基本的床都沒有。」

陸煊一愣，「那睡地上嗎？」

「不是。爸爸的意思是說，可能只是兩根凳子搭上木板這樣。或許還是好多年沒有住過人的，屋子裡全是黃土。說不定還有蜘蛛屋。」

夏時越聽越驚訝，就算要打消兒子的念頭也不用這麼嚇唬兒子吧？只有陸庭川知道，這是真的，節目組還真做的出來！所以他即便有點動心，也一直沒答應。陸煊從出生到現在都是錦衣玉食的長大，哪裡受過這份罪。不說陸煊，他自己也沒受過。

陸煊目瞪口呆看著陸庭川，半晌問道：「爸爸害怕嗎？」

這話倒是讓陸庭川懵了好一會兒，「爸爸不怕。」

「那煊煊也不怕！」

額……這意思是就算是這樣，也想去。夏時算是體會到他的決心有過大了。

陸庭川笑起來，「那煊煊可不可以答應爸爸，爸爸沒有一個人帶過你，可能照顧不好你。但是爸爸會努力的。如果爸爸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能不能原諒爸爸？」

這就是答應了，陸煊嘴角的喵弧揚了起來，重重點頭，「嗯！」

「不過，我們還要聽媽媽的。要媽媽答應才行。」

一大一小轉過臉，同樣的神情同樣的動作。見夏時不說話，陸煊伸手出去拉夏時，「媽媽，我會聽話的，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爸爸。我知道答應了的事就要去完成，不會耍脾氣中途不參加了。我保證！」

看著這幅小心翼翼生怕她說出一個不字，連連表誠心的模樣，夏時心裡很不是滋味。陸煊難得這麼堅持想要一樣東西，夏時還真不忍心讓他難過。

「好吧。」

陸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來，飛一樣從陸庭川懷裡溜下來，點著腳打開書房門就往客廳沖。

「我爸爸媽媽答應了！宋叔叔，我爸爸媽媽答應了！」

瞧這高興得勁兒！

隨後跟來的陸庭川和夏時心情也跟著歡快起來。陸庭川笑著往煊煊頭上拍了一把，「你現在如意了。爸爸可就遭罪了。」

宋培沒料到第一次拜訪就有這樣的收穫，喜道：「陸老師就當是去玩玩。」

陸庭川看了宋培一眼，很是不贊同，玩笑說：「孩子們是去玩的，我們是去玩命的吧！」

看來這位對節目組的「尿性」很有了解啊。宋培打著哈哈，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既然已經定下來，那麼需要談的就是合同的問題，這方面有餘碩在，陸庭川基本不需要擔心什麼，將陸煊哄去和方方圓圓玩，便坐下來看宋培帶來的合同，心裡失笑，這位年輕的導演還真是有備而來，這東西都帶上了。

不知是因為陸庭川和陸煊現在人氣熱度都比較高的原因，還是因為急需他們救場來安撫廣告投資商的原因，總之合同上的待遇十分優厚，陸庭川並沒有多大異議，余碩也點頭表示可以。

於是雙方就在這客廳里簽了約。這速度，這效率……

這大概是娛樂圈史上最快的一次簽約了吧？

宋培心花怒放，「陸老師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帶煊煊去錄製一下節目的主題曲？」

「主題曲？你們不是錄過了嗎？」

「其他四家都錄了。陸老師和煊煊過來的話，我們可以把每個人的演唱部分做一些改變，其他人也不需要再錄，將陸老師和煊煊的融合進去就行。」

這下，陸庭川犯難了。他天生嗓音好，然而五音不全，唱不上三句，必定跑調。不過稍微唱兩句，應該……大概……還是可以的吧？

陸庭川有些心虛，可面上卻絲毫不顯，「這周周末吧。你們看怎麼樣？」

「好！」

這事就這麼拍板敲定了，宋培又說起開錄前的採訪視頻來。

「每家都會錄製。葉老師是知道的。就是節目正式開錄前對四個家庭的一個小採訪。陸老師和夏老師隨意就好，不用特別準備什麼。只是我們需要和陸老師確認一下時間，節目組才好上門。」

「我這兩天有工作，今天是回來的比較早，之後就說不定。不如就放在下個星期吧。下周我隨時可以。煊煊每天五點放學。」

「那我們就定在下周一晚上七點？這樣也不打擾陸老師一家用晚餐。」

「行！」

幼兒園門口有各班的老師在等，陸煊班級的老師姓方，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兩年，青春活力的小姑娘。雖然之前為了讓陸煊能早點適應新環境，夏時和陸庭川帶著他來過幾次，陪他在幼兒園玩過幾天。方老師一直是接待人，說來彼此也不算陌生了，可每次見面，夏時都可以看到她面頰的紅暈，尤其那雙含羞帶怯的眼睛總不自覺瞄向陸庭川。

妥妥的忠實粉啊！

「方老師好！」

方佩佩牽過陸煊的手，回過神來，「陸先生好，陸太太好。」

「方老師辛苦了。」

陸庭川的聲音一出，方佩佩面色更紅了兩分，「不辛苦，應該的。陸先生陸太太放心，我會照顧好煊煊的。」

陸庭川面露無奈，夏時差點沒笑出來，對於這種單純的粉絲對偶像的喜愛，夏時還不至於多想，方佩佩眼神純粹，和雲朵大不相同。夏時甚至帶了幾分調侃的心態，哎呀，粉絲太多，太招人喜歡也是種麻煩呀。

夏時彎下身親了陸煊一口，「煊煊，如果遇到什麼事情，要和老師說。好好和小朋友相處。媽媽放學來接你。」

相比起來，陸庭川就簡單多了，揉了揉小傢伙的頭，「進去吧！爸爸媽媽看著你進去。」

幼兒園的環境很好，保安力度很大，而且這裡的費用不便宜，能送進來的家長不說都是大富大貴，也至少都有點家底。大家的素質還是不錯的。因此並沒有閑雜人等混入拍照，便是有些家長認出了二人，也只是偷偷交頭接耳聊上兩句。大概也是因為這所幼兒園裡還有好些個明星家庭的孩子，因此，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兩人順利離開，夏時上車便開始看娛樂新聞。這次居然沒有上頭條，夏時小小地鬆了口氣。陸庭川不客氣地說：「這還早呢，人家爆料的也需要時間修圖片整理資料，或許中午或者下午就有了呢。」

夏時雙眼一瞪，「閉上你的烏鴉嘴！」

陸庭川忍俊不禁，因夏時約了沈卉蘇菲三人聚會，陸庭川將她送到了沈卉住處，然後才開車前往工作地點。

沈卉的肚子已經六個月大了，蘇菲好奇地將手放在她的肚皮上感受著胎動。夏時不客氣說：「這麼喜歡孩子，自己生一個啊！」

蘇菲眼一斜，「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生的出來的嗎？我倒是想去找精子庫，可人家精子庫說我條件不合格，我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國家到底給不給我們單身女性一條活路了？還非得結婚才能有孩子？」

夏時和沈卉對她這番論調不予置評，壓根不打算參與。她這頭義憤填膺，夏時卻拉著沈卉聊了起來，夏時是做過媽媽的人，兩人抱在一團，一來分享經驗，二來大嘆做女人不易，懷孕太辛苦。

「你這胎還算好的，你不知道我懷煊煊那會兒，那叫一個折騰。吃什麼都吃不下，夜裡睡覺總覺得提不起氣，仰卧不是，側卧也不是，整天懨懨地。鬧得陸庭川叫囂著說這孩子不要了，拉著我要去醫院打掉，被我媽罵得狗血淋頭。」

蘇菲嗤鼻，「得了吧，知道你們家陸庭川對你好。天天上頭條秀恩愛也就算了，還特意來這裡秀，你還有沒有點人性，考慮過我這個單身狗的感受嗎？」

夏時一愣，小聲湊到沈卉耳邊，「她今天怎麼了，火氣這麼大？我就順嘴說了一句，倒得了她這麼多話。」

沈卉聲音壓得更低了幾分，「她來得早，那會兒我老公還沒出去。」

點到即止，夏時立刻明白，這是剛被虐了一輪了。難怪脾氣這麼大。

夏時咳咳兩聲，瞬間轉移了話題，「我發給你的DEMO，你聽了嗎？」

這說的自然是《在巴黎》的片尾曲。

沈卉倒是比夏時知道的更多一些，「這歌之前片方為了宣傳就放出來過，我早聽過。殷茹唱的。負責作詞和作曲，編曲的都是圈內有名的。郭導不滿意，我想大概是兩個方面的原因。第一，旋律相對來說，並不算十分貼合電影故事。第二，殷茹的演唱方式有問題。」

夏時靜靜聽著，點頭說：「我之前不在國內，對國內圈內的事情並不十分清楚。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首歌是殷茹唱的。我去聽了殷茹之前的歌。她這首歌的唱法和以前不太一樣，修飾的比較多。我猜是不是她確實嗓子出了點問題，所以以這樣的唱法和旋律來彌補自己的缺失。」

沈卉想了想，偷偷說：「這裡沒外人，我多句嘴，你們可別傳出去。」

蘇菲一聽有八卦，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快說快說，我雖然不懂演戲也不懂唱歌，可好歹做了夏時這麼多的代理人，怎麼會不知道圈內的規矩。保管出你的口，入我的耳，傳不到別人那裡去。」

「你們也知道，我婆婆和梁峰的太太是牌友。她有此順嘴說了幾句，聽說殷茹跟了梁峰博出位，後來被梁太太知道了，找上了門，聽說找人狠狠教訓了她一頓。」

梁峰是華海的老總，已經年近五十，但還算保養得宜，倒不是那等油頭肥耳之輩。

蘇菲大驚，「那，還留她在華海，做華海的一姐？這公司梁峰可是從她老婆手裡接管的。他就不怕……」

沈卉一臉見慣不怪，「商人嘛。殷茹現在還能給他賺錢，為什麼不用。何況，梁峰對殷茹或許還有幾分捨不得，沒玩夠呢？再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梁峰接管華海也有這麼多年了，自己的勢力早培植起來了。他即便是對老婆還會顧忌著些，也並非自己完全做不了主的人。」

蘇菲給了個鄙視的眼神，輕飄飄說了一句，「可真是圈內的大新聞。」

如此便算是終結了這個話題。

沈卉又拉著夏時問，「這片尾曲你打算怎麼辦？」

「試試吧。郭導為了讓我深刻了解劇情和需要配樂的片段，都把整個做好的電影給我發過來了，還和我用心談論了兩個多小時。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蘇菲嗤聲，「少鬼扯，你是那種會看在人家這麼誠意的份上就乖乖妥協的人嗎？因為這是你們家陸庭川的電影吧？」

夏時挑眉，「這電影我們家陸庭川還有投資呢。他的錢就是我的錢，電影好壞直接決定票房收益，當然要精益求精，我能不緊張嗎？」

說的好理直氣壯，蘇簡直無言以對。

沈卉輕笑，「也好。現在好的作品難求。很多時候倒也不是因為作詞不好，或者作曲編曲不好。只是因為術業太過專攻，分工太細。作詞的不管作曲，作曲的不管編曲，編曲不懂作詞。也只有彼此合作多年的人能心意相通，恰當地融合各方精髓，將彼此想要表達的意境和氛圍詮釋出來。可是這樣的心意相通，少之又少。

你不一樣。你三樣都能來的。你知道自己全部的心意，包括一些無法用言語表達清楚的微妙的細膩情感。你能清楚的知道什麼樣的詞去配這個曲，也知道什麼樣的曲去配這個詞，更加知道如何編曲能最好的展現這首歌的精華，把想要詮釋的東西完整的傳達出來。這樣即便三樣的水準都只發揮出中等，但彼此相輔相成，也足夠讓整體達到上等。」

夏時調皮一笑，「你說的我才華橫溢，天資過人，好像分分鐘可以把地球握在手心的感覺。」

沈卉笑推了夏時一把，「我說實話。對了，你想好這首歌如果寫出來，誰來唱嗎？」

「暫時還沒有。」

「那就我吧。好歹我們兩個合作這麼多年了，彼此熟悉。也只有我能最好的把你的作品演繹出來，這才是最好的搭配。」

夏時哭笑不得，「感情，誇了我那麼多，就為了說你自己這一環？」

沈卉點頭，「那當然了，你以為我費這麼多口水幹嘛！」

「你現在特殊時期。你老公答應嗎？」

「沒事，都六個月了，各項檢查都正常。沒問題。何況我在家也有練歌練發聲。不然等我生完孩子回歸，我覺得我都要不會唱歌了。我老公之前不讓我工作是怕我太累，前三個月緊張期。現在完全沒問題。再說，就一首歌，能有多累。」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敲定了，夏時自然十萬個願意。彼此就這麼約了下來。三個女人一台戲，尤其還是三個各有千秋的女人，嘰里呱啦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居然聚到將近四點，陸庭川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還在沈卉家嗎？」

「在呢！」

「我這邊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我來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去接煊煊？」

「好啊，我等你！」

掛了電話，只見蘇菲已經捂了臉，「哎呦，簡直沒眼看。接個電話也有必要笑成這幅模樣嗎？瞧這聲音溫柔地，我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們家陸庭川還真是一刻也離不開你。我們這聚會才半天時間，你瞧瞧他都打了多少個電話了？他這是在查崗嗎？」

夏時眨了眨眼，得意地笑，「他就是工作之餘想聽聽我的聲音！」

蘇菲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單身狗怎麼了，單身狗就沒人權了嗎？單身狗就讓被你們這麼傷害？！

「宋導，看你們的行程安排，下周末就要開錄，這裡眼見也沒多少時間了，嘉賓不至於還沒有敲定下來啊。所以，你們這是……」

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陸庭川在圈內，倒是知道一點，卻並不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