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177章 完結章(上)

177.第177章 完結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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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釋心打掃完東西偏殿,拎着一桶水經過正殿,便見一個清秀的女子身影站在正殿內。

女子出現得悄無聲息,釋心完全沒有發現,立即放下手中水桶,跑進去道:「什麼人?」

女子轉過身來,一張精緻容顏宛若雕琢,額間鑲了一粒水滴型紅寶石,霞光流轉。一頭烏髮如瀑,柔順地垂與身側。她向釋心走了幾步,步伐輕盈,姿態高雅。即使釋心這個不太能分辯相貌美醜的人,也被這女子容貌氣度震撼,只覺得「美若天仙,洛神臨世」便是形容面前這樣的女子。

女子走到釋心面前,微微揚起白皙精巧的下巴,垂着眼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打量她片刻,道:「你是哪裏來的雜役。退下吧,天機殿不是你這種人能進來的。」

釋心為了打掃方便,將袖口褲腳都卷了起來,衣服上灰一塊黑一塊,肩上還搭著一長條抹布,模樣確實好不到哪去。

「誰是雜役?我是掌門三弟子釋心。你是何人,為什麼在天機殿內?」

女子音色空靈,卻在冷笑:「掌門三弟子?我從未聽說過應央有個三弟子。應央人呢?」

「不知道。」

「祈崆呢?」

「也不知道。」

女子轉頭,斜睨她:「你敷衍我?」

釋心道:「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告訴你。誰知道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有何居心。」釋心還要再說,突然就發不出聲了,也未看見這女子動手,便著了她的道,整個人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定在原地。

女子連一眼都未多看她,走出殿門,捻指施訣,召了一片彩雲翩躚離去。

釋心見她招來雲彩驚訝不已,來清岳境后,眾人都是御劍飛行,除了在赤水畔看過千辭乘風御雲,她便再也沒見人使過。想不到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居然也能乘風御雲!

足足花了一個時辰,釋心才衝破身上的法術,力竭地坐在泥地上,四腳酸軟得彷彿斷掉一般。傍晚,祈崆回來,釋心迎過去:「祈崆師兄,你回來啦!我跟你說,白天天機殿裏闖進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

釋心將那女子容貌舉止描述出來,祈崆驚訝道:「夙葭回來了?她在哪?」

「她很快就走了。」釋心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夙葭?可是師傅的二弟子。」

祈崆道:「正是她。」

「哈?她居然是我的二師姐?怎麼可能!」釋心想着那女子倨傲的神情,一臉不情願。

「她可交待你什麼話?」

「沒有,她都沒正眼看我,我就看到她兩鼻孔來着。我告訴她我是掌門三弟子,她居然冷笑。」

「她就是這脾氣。剛來天機山時,我這個大師兄她也未曾正眼看過,在她眼裏,除了師傅,誰都不放在眼裏。」

「二師姐有那麼厲害嗎?對了,我看到她是坐着雲彩飛走了!」

「那是踏雲術,她是天生仙骨,與我們這些後天修鍊出仙根的凡夫俗子自然不同。」

「天生仙骨?」

「以後你就慢慢知道了。」

釋心一撇嘴,又是這句話!

又過去六日,應央仍未歸來。釋心趁著祈崆某夜未歸,天機山空無一人時,偷偷去他房裏拿了一柄劍,御劍溜到無盡潭探視顏不語。

顏不語看起來有了些精神,盤坐着調息打坐,聽到聲響睜開眼,便見釋心自水裏游出,趴在石台上只露著個腦袋看他,就如他倆初遇時一般。

「小魚,你來了。」

釋心從水裏爬出來,突然野性上來,像以前一樣狠狠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立時水滴四濺,如雨傾盆。顏不語來不及躲避便被她濺得渾身濕透,表情愣愣的,似是有點不相信剛才那麼大的動靜是面前這個小女孩弄出來的。

釋心瞧著水淋淋的顏不語,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唉?對不起,我一時沒忍住。」

顏不語嘴色一咧,卻覺得這樣毫不掩飾的釋心分外可愛,聲音溫柔道:「小魚,你的習性好像條大狗啊。」

「哈?」

「小魚,你是不是個妖精?」

釋心心虛,不自覺地放大聲音:「胡說八道什麼!誰是妖精!」

顏不語歪著頭笑,卻突然神色一變,痛苦地捂住腦袋蜷縮起來。

「你怎麼了?」

「沒,沒事,一會就好。你……不要過來,會……嚇著……你……」

顏不語痛苦地以頭撞地,鮮血淋漓。二三縷魂魄從他身上扭動着抽離出來,又因懼著血圈,在這小小的空間里四散掙扎,片刻之後,散落的魂魄因出不去便又不甘心地附回顏不語的身軀,因為附的十分不牢靠,顯出好幾層疊影來,使他的身影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晰。

趁著顏不語忍受着裂魂之痛時,釋心咬開手指,將已經有些淡的血圈又加固了一遍。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顏不語才醒了過來,瞧著坐在身邊的釋心,氣息微弱道:「一睜眼,看見你真好。」

「你怎麼樣?」

「沒事,現在好多了。我沒嚇到你吧。我知道你討厭瘋子,但我現在沒瘋,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你不要討厭我。」

釋心給他擦了擦額上的血跡:「我知道。」

「小魚,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就是在天機山與你朝夕相處的一月。」

「那有什麼好開心的。」

「你不懂,不懂當生命沒有目標時會多麼的迷惘和無助。沒遇見你之前,我幾乎已經可以料想我這一輩子怎樣度過。以我平庸的姿質,根本連修習最基礎心法的資格都沒有。在師兄們的壓逼下每日種田幹活,年邁老衰后被趕出清岳。或可回到鄉下老家,若我父母健在、家族尚存,會給我一個蔭避之地,給我取一個村婦,生幾個孩子,然後碌碌一生。若無家可歸,便四海遊盪,潦倒而終。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一想到這樣的未來,我恐懼得夜不能寐。」

「我不太明白你們人的想法……」

顏不語笑了笑:「小魚,你不是人,對嗎?當初你踏着海浪來到我身邊,我就應該發現的。」

釋心一驚,忙推開他道:「又胡說八怪!我怎麼可能不是人!」

「雖然沒有人肯教我,但我偷偷看了許多書。我知道的,妖的血不一定都有毒,但天生血毒的,一定是妖。」

釋心怔了怔,然後有些無措地站起來,「我得走了。」手卻被顏不語抓住:「你不用害怕,我不會說出去。你是我的小魚,就算讓我死,我也不會傷害你。」

釋心來到清岳境后,第一次被人識破真身,心情有些複雜,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望着顏不語憔悴的面容,決定死不承認:「你說錯了,我是人,是人,不是妖!」

「好,」顏不語笑了笑,像寵愛一個堅持不肯認錯的小孩一般,「不管你是人是妖,都是我的小魚。」

釋心嘆口氣:「我真得走了。」

「你還會來看我嗎?」

釋心猶豫了一下:「如果我還能偷偷溜出來。」

「好,我等你。」顏不語緊了緊手,又鬆開:「我一定等到你來。」

釋心跳回水中,逆水而上,眼睛突然瞄到石壁上長了一株青白色的植物,隨着水流左搖右擺。釋心游過去,發現竟是一根離風株的莖!也不是長在石壁上的,而是被水流卷到此處,卡在石壁上的。釋心激動地將離風株取下來,然後又四處找了一會,發現只有這麼一根被帶進了水潭裏。

回到天機山後,釋心將離風株拿出來仔細查看。這仙草雖然在水裏泡了快兩年了,一點不見腐爛,而且一端竟還生出了一根短短的根須。看到這個根須,釋心突然起了一個念頭。手上的一株草或許能讓她現在飽腹,可若是她能將它在清岳境內培植出來,豈不是再無飢餓之憂?

釋心將離風株小心收好后,一頭扎進了書庫里,查看各類培植草本的書。這一看便忘了時間,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已經深夜。她將凌亂四散的書整理好,準備回去睡覺。經過大殿時,她突然聞到一股極濃烈的血腥味。尋着血味走到了書案前,發現應央正斜躺在書案邊,以手托額,似是小寐,然而那濃重的血腥氣卻以他為圓心一陣陣散播出去。

「師傅,師傅?」釋心輕聲喚著。

應央微微睜開眼,是疲憊的模樣:「釋心?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裏?」

「我一直在書庫看書。師傅,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受傷了?」

「為師沒事,有些累了。你回去吧,不要打擾為師休息。」

應央說着又緩緩閉上眼,氣息緩慢,似是入眠。

釋心離開幾步,猶豫着又折回來,這血味雖然不是應央的,但實在太過濃烈了,她低低喚了聲:「師傅?」

「嗯?」應央閉着眼,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還不走?」

「師傅,我扶你去寢殿睡吧。」

應央這才完全睜開了眼,抬頭看她:「釋心,你過來。」

釋心乖巧地坐到他腳邊,任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為師沒事。」

「那我在這裏陪着師傅吧。」

久久沒有回答,釋心抬起頭,看見應央一手撫在她的頭上,眼睛卻已經閉上,這一次似是真的沉沉睡去。釋心乖順地伏下`身去,如小獸一般安靜地盤卧在他腳邊。

「以你的天資,我又教得了你什麼。」

「師傅乃仙神轉世,能得侍你身邊,是葭兒修了幾世的福氣。」

「仙神轉世么?」應央毫不在乎地笑笑,「時不時地被你這麼說,為師差一點都相信了呢。」

夙葭忙道:「這是真的!」

「那你說說我到底是哪一尊仙神,仙號什麼?」

「這……反正,反正師傅便是那仙神轉世,我絕對沒有認錯。」夙葭不敢告訴他,她只是偶然路遇那仙神,被他甩落的一滴神力充盈的血所救,卻連一句話也未曾與他說過。

「仙神轉世之說,便當是你我師徒間的玩笑話,以後不要再提了。你隨我入境修鍊,便不要再把我當什麼仙神轉世,我是你的師傅,就只是一個修仙者而已。」

夙葭道:「是,葭兒明白了。」

「你回來得也是時候,沒幾日便是五十年一度的論道大會,屆時天下修真之人齊聚清岳,不下千人。釋心剛入門,年紀小不懂事,大會還是得靠你跟祈崆兩人操持。」

「是,葭兒領命。」

院子裏的桂花樹下,釋心正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祈崆身後學習解控術。

釋心陰惻惻道:「師兄,你這解控術真的有用嗎?我看你分明也被二師姐定了半個時辰。」

祈崆麵皮微紅:「夙葭兩年未歸,我便沒再練習此術,生疏了。」

釋心繼續踩他痛腳,涼薄道:「師兄,你是師傅的大弟子,掌門首徒,應該是最厲害的,怎麼連二師姐都打不過。」

「你長進了,連挑拔離間都學會了?」

釋心撇了撇嘴:「那你說,你要是跟二師姐拼盡全力地打,誰勝誰負?」

「我不會與她動手。」

「為什麼?」

「不為什麼。同門弟子,理應互助互愛,怎能拔劍相向!」

「切。」釋心一臉不屑,轉了轉眼珠子,突然拿起一根樹枝出其不意地背後偷襲,祈崆彷彿背後長了眼睛,無論釋心刺什麼方向,他都那麼恰好的躲過,還不僅不慢地抖了抖肩上的落桂。

釋心屢次不中,索性扔了樹枝,一下子撲到祈崆背後。祈崆長得高大,她還只是少女身量,趴在他背上就跟小孩子胡鬧一般。

「師兄,拔劍,我們來打!」

「不行。」

「拔劍!今日我非要跟你分個勝負!」

祈崆用低沉的嗓音淺笑:「師妹,無論發生什麼事,師兄都不會拔劍向你。」

論道大會是由清岳境第九任掌門宇空真人訂下的規矩,每隔五十年,岳滄境向天下修真之人敞開大門,歡迎他們來到清岳境內交流學習,並且由時任掌門及四部尊者輪流開壇講道,歷時一十九日。這也是天下修真圈內最聲勢浩大的盛會。

大會在即,整個清岳境內一派繁忙。除了應央的三個徒弟,四部也都派出專門負責大會事宜的弟子,琴部派出首座弟子昆婉和五弟子琉璃珠,劍部派出首座弟子古燎達和七弟子屠滿滿,塔部派出二弟子聶殊,鼎部派出三弟子暗露。

夙葭素來獨來獨往,大多時候交待幾句話就不見蹤影了。祈崆則整日與四部負責弟子協調大會場地、佈置、器物、住宿、食物、酒水等繁雜事宜。釋心跟在後面打雜,便也時常見到這幾人。

其中劍部七弟子屠滿滿,名字取得十分可愛,但要將名字與真人對上實在有些困難。這屠滿滿足有一丈高,幾乎是兩個釋心的高度,面容兇悍粗獷,肌肉發達,魁梧如山。秋凌烈派他來的目的也一目了然,就是讓這大力士來乾重活的。

可誰也想不到的是,釋心那小身板居然與屠滿滿不相上下,當她和屠滿滿一人舉鼎一人頂缸地出現在大家面前,所有人都驚呆了,連素知釋心力氣大的祈崆也頗為震驚——知道她力氣大,卻不知道她力氣這樣大!

自然而然地,兩人成為了一對大小金剛搬運組合。這一大一小對比強烈的大小金剛也成為了清岳境最吸引眼珠的一道風景。

這日釋心和屠滿滿各自搬著山高的重物走着,遠遠見着一人御劍往天機山的方向飛去,釋心眼尖,當即道:「滿滿,那不是你師傅?」

屠滿滿轉動碩大的頭顱往那人看去,果然是執劍尊者秋凌烈。

「滿滿,你師傅到天機山去做什麼?」

屠滿滿轉回頭,悶不吭聲,只做不聞。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你總不說話,真不會憋出毛病么?」

「跟你,」屠滿滿悶聲悶氣道,「沒什麼好說的。」

釋心知道青劍山的人沒幾個喜歡她的,這屠滿滿也不例外,便也不廢話了,「那你別說了,有本事,一輩子都別跟我說話!」說完大步走開。

釋心將東西送達目的地后,便想起了顏不語。已經有五天未去看他了,也不知他在潭底是什麼情況,算算她的血幹得也差不多了,是時候去加固一下,眼見四下無人,便起了去探望他的念頭。

此處離青劍山較近,乘坐機關陸很快就能到,一來一去,也不會耽擱很長時間。

機關陸並不在清岳境一百二十七陸之內,是由第二任塔部尊者設定出來的機關,旨在使清岳境內交通方便。清岳境內四處可見這樣的機關陸,只是這些機關陸行動路線固定,每個機關陸只在兩個固定點內移動,所以有時為了到達一個地方要經由好幾個機關陸。

天機山這邊,秋凌烈進入天機殿對應央道:「顏不語醒了。」

應央正坐在書案邊看書,放下書抬頭道:「他可有說什麼?」

秋凌烈搖搖頭:「他醒后對潭底之事閉口不談。這血圈太過蹊蹺,劇毒且能困魂,恐怕是一門邪術,以他的本事斷然使不出這等邪術了,必然還有一人在暗中行事。」

「秋尊者打算怎麼辦?」

「顏不語復活之事無人知道,那血圈陣法也需要不時加固,我料定那人肯定會再來,已在潭底設了困陣,無論是誰,有進無出。不出意外,這幾日應該就會有結果。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在我青劍山內鬼祟行事。」

「顏不語呢,你打算怎麼處理?」

秋凌烈猶豫了一下,面色凝重道:「我正是為此事來跟掌門商議。」

應央道:「秋尊者請說。」

「這小弟子偷食禁果,理當重罰,只是他魂飛魄散在即,我倆只顧著救他性命並未顧及其它。現在他不僅活了下來,體質竟也被煉魂葵煉化,孕出仙根,已是仙軀。這樣的人,清岳境有史以來不過三四人,是罰,是留已不是我一人之決,恐怕得召齊三尊者共同商議。」

應央點頭:「理應如此。我會給沐畫和嶺北邁傳信,明日我們齊聚此地一同商量那小弟子去留之事。」

「正是。」秋凌烈點頭,卻突然面色一變道,「來了!」

「怎麼了?」

「有人闖進無盡潭困陣。」

「這麼快?」

「掌門可有興趣與我一起去看看究竟是何人闖入?」

「我正有此意。」

兩人一刻不緩御劍向青劍山飛去,飛至半途,秋凌烈突然身子一僵,隨即迅速划動手指在身前結了印,穩住奔騰內息,片刻之後,嘆口氣道:「讓他跑了。」

應央也很是驚訝:「能逃出秋尊者佈下的困陣,看來這人本事不小。」

「那人雖破了困陣,必然也受了重傷,我們趕緊去潭底看看清況吧。」

兩人加速飛行,很快抵達無盡潭底。落地后,兩人皆為面前情形震驚。只見碩大的石台已被震碎,上面滿是又長又深的爪痕,顯而易見這裏曾困住了一隻巨大的野獸。

秋凌烈沉聲道:「難道是妖獸?」

應央蹲下`身仔細查看這些爪痕,「爪痕便能如此巨大,這妖獸體格相必更為龐大。」

「清岳境出現這樣的巨獸,不可能沒人發現。」

「那只有一個可能……」應央低聲。

秋凌烈已猜出他心中所想,開口道:「只希望我們都猜錯了,論道大會期近,若是境內混入一隻可幻化人形的妖獸,後果不堪設想。」

「先從那小弟子入手,那妖獸若真是救他而來,絕不會與他脫了干係。」應央聲如寒冰,眸色深沉。

另一邊,屠滿滿將山一般的雜物一股腦倒下,旁邊一名弟子調侃他道:「滿滿師兄,小金剛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屠滿滿埋頭道:「不知道。」

旁邊的人笑起來:「每次都是你們兩一大一小頂着小山過來,現在就見你一人,真有些不習慣。」

「以前只青劍山有一個大金剛,現在又多了一個小金剛!你們說,要是認真比比力氣,這大小金剛,哪個力氣更大?」

「這可真不好說,掌門三弟子天賦異稟,若不有點能耐,怎麼當得了掌門弟子。」

「你這話我不服了,我們滿滿師兄難道不是天賦異稟?這體格,這肌肉,是一般人能有的嗎!滿滿師兄你說是不是?」

屠滿滿拍了拍衣上的灰,不理眾人的玩笑,轉身返回青劍山。

回到青劍山時,已是傍晚,他推門而入,窗棱緊閉,屋內一片漆黑。他支起窗棱,讓餘暉灑進屋內,感覺床上似有響動,轉身便見一雙血紅的眼珠子飄浮在黑暗中。

「那豈不是整日無聊死了。」

「師傅知道你貪玩靜不下來,允諾,只要你在天機山中靜心修行,以後每半年可以去崇知峰的難民村探望一次。」

這對釋心來說並不是多大的誘惑,所以她也並未表現出多歡喜的表情。

在天機山修行的日子與在瀑布邊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那時,她只要上一個下午的課,不想去的時候還可以逃課。在天機山就不行了,幾乎眼睛一睜,祈崆便拉她起床與他一起做早課。

做早課的時候,釋心舊話重提:「小仙大人,你就教我御劍術吧。我都搬進天機山了,為何還不教我?小仙大人,求你了,好不好?」

「是師兄。」祈崆沉着一張臉,看着釋心不住乞求的模樣滿心憐愛,嘴上卻乾巴巴地道,「按清岳規矩,弟子入門修仙必須先修心術奠定基礎,然後要學習各種道學經書。以後每日上午,你都得在書閣中研讀典籍。直到你根基深厚了,方能學習御劍術。」

「什麼叫根基深厚?不能現在就教我嗎?」

「不行。御劍術是非常強大的法術,在四部當中,也只有各尊者的大弟子和少部分姿質奇佳的弟子能學習。此術一要求弟子心性堅定,二要求弟子修為深厚。這兩樣你都未擁有。冒然學習會有性命之憂!」

「我怎麼沒有!」

祈崆低頭,打量屬於十二三歲少女的小身板,「你沒有。」

釋心換了策略,一把抱住祈崆的胳膊:「小仙——師兄,你偷教我好不好?我們不讓師傅知道。」

「不行。」祈崆面容冷峻,口氣不容置疑。

釋心卻從祈崆眼神中看到鬆動,大半年的時間她多少琢磨出一點這個面冷內熱的小仙大人的性子,當即死纏爛打道:「師兄,答應我吧。反正都是你在教我,師傅他最近都不管我的。比起師傅,我明明跟師兄更親近。師兄難道不想我早點學會御劍術,跟師兄並肩齊飛嗎?」

祈崆腦補了一下跟可愛的師妹御劍遨遊天際的畫面,有些綳不住了。

此前他對夙葭也曾有過這樣的幻想。可惜夙葭一是性子冷傲,對他不屑一顧,二是她仙姿仙骨,天生便能騰雲驅霧,根本無須學習御劍術,害得他期待破滅,心靈飽受摧殘。釋心的出現,簡直是填補他內心創傷的一劑良藥!

最終,他抵不過內心的蠢動,道:「我教你可以,但沒有我的看管,不準擅自御劍飛行。」

釋心笑得眉眼彎彎:「好。」

下午的時候,沐畫在瑤琴山舉行宴會,派人送了一張帖子來給應央。應央左右無事,便帶着釋心和祈崆一同赴宴。

宴會擺在瑤琴山旁一座附屬浮陸上,是一個有泉有林如詩如畫的好地方。

清岳的四部尊者最老的是已閉關百年不出的焚海,最年輕的便是沐畫了。沐畫是在焚海尊者閉關的同時接替已逝的上任執琴尊者登上尊位,年歲較輕,平素與另兩位尊者並不投機,反而與應央更熱絡些。

除了應央,沐畫把焚海的首座弟子齊上年也邀了來。一共五人坐於首席,其餘的則在泉水邊設席,讓隨行弟子們隨意入坐。

祈崆和釋心尋了一處楓葉林邊的席位坐了。此時正是秋末,楓葉似火,煞是漂亮。案几上擺着各式水果和一壺清酒。祈崆把水果給釋心吃了,卻不准她動酒。

釋心道:「師兄,讓我嘗一嘗唄,之前在村裏,洪伯伯釀了新酒出來,總拿筷子沾了喂我們,挺好喝的。」

祈崆於這一事上不容半分妥協:「不行,你才多大,不能碰酒。」

釋心最怕別人拿她年紀說事,她覺著自己的歲數比這裏所有的人都大,怎麼每每在這上面被人捏著痛腳呢?可每每被捏住了,她也不能說什麼。她不傻,自己這獸身人形的事要是被這一幫修仙的老傢伙們知道了,不得活削了她。

正這時,應央遠遠地朝她招了招手,喚道:「釋心,過來。」

釋心拎着裙擺一溜煙跑到了應央身邊。

「這是我新收入門下的三弟子,釋心。」應央向對面的三人介紹釋心,又對釋心道:「這位是南海來的斧鉞真人,這位是邱山來的丁虹居士,這兩位都是你的長輩。」指著邊上第三人道,「這位是鼎部的首座弟子齊上年,你喚他一聲齊師兄便可。」

釋心依次行了禮。

斧鉞真人比較會說話:「早就聽聞應央掌門收了一對龍鳳徒弟,威名在外,今日拜會,竟有幸得知掌門再收一徒,實在是可喜可賀!掌門慧眼識玉,大弟子祈崆姿質絕佳,二弟子夙葭仙骨天生,想必這三弟子將來一定也是個聲名顯赫的人物。」

丁虹居士則沒斧鉞真人那麼會說話了,加之喝了點酒,便有些糊塗:「應央掌門,你那二弟子夙葭我是見過的,美得天人一般,也是,人家本來就是天人,有這麼個美貌無比的二弟子在前,你咋能看上這麼個乾癟的黃毛丫頭——」話沒說得下去,便被斧鉞真人打斷:「丁兄,你醉了,要不我扶你去泉水邊坐坐?」說完不顧丁虹居士的意願,扶着他離席醒酒去了。

釋心瞧著場面有些冷,便想溜回原座,被應央按坐在身邊,親手給她夾了一道菜肴,「你就陪在為師身邊,無須離開。」這便是有點護犢子的意思了。

應央就算覺得自己這徒弟不甚拎得上枱面,也容不得別人說她不好。讓她陪着自己,便是告訴眾人,對這個新收的小弟子,他十分器重疼愛。

在場的沐畫和齊上年都瞧得分明,便岔了話題,聊起南海那邊的異聞趣事。釋心坐着無趣,趁著應央不注意,偷偷拿起桌上清酒,喝了一小口,覺得味道不錯,便又喝了一口,一口接一口,等應央拿起酒壺給自己倒酒時,才發現一壺酒竟都被釋心灌了下去。

釋心不見醉樣,一本正經地坐着,臉上不紅,氣息不亂,只咧著嘴笑。

應央伸手去摸她臉,手伸過去,釋心照着就舔了一口。應央知道釋心這個毛病,皺了皺眉,將手在衣上擦了擦,便去扶她身子,結果釋心照着他湊過來的下巴又舔了一口。應央這才覺出釋心是醉了,醉得厲害,便將她抱起來往外走。

釋心環著應央的脖子,傻笑道:「你不是我主人。」

「什麼?」

「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不是我主人。」

「釋心,你醉了。」

釋心咯咯地笑了,把嘴巴湊到應央耳邊:「等我學會御劍術,嘿嘿嘿……」

應央順着她的話問:「學會了御劍術要幹什麼?」

「我就——『嗖』想去哪去哪!『嗖』想飛哪飛哪!主人在哪,我就往哪飛!再也不用在這破地方獃著了!」

應央的動作頓了頓,側頭看她。

釋心突然埋着頭悶聲道:「師傅——」

「嗯。」

「我內急。」

「……」

應央將她抱到茅廁外放下來,她立即往裏跑去,跑得跌跌撞撞的。應央見着一個身着鼎部服飾的女弟子探頭探腦的站在遠處,招手把她喚來:「你進去,幫我照看着她。」

女弟子道:「遵命。」

釋心解決完內急就開始吐,吐得昏天暗地,一邊吐一邊心疼,這麼多好吃的,怎麼能吐掉,太浪費了。

「你沒事吧?你站得起來不?」

聽着身邊的人喚她,釋心努力讓雙眼聚焦,看清面前女弟子的面容:「你……是……啊,綺陌!」

這正是當初釋心混進清岳九鼎山時,幫助過她的女弟子。

「……駑獸?你是駑獸對吧,我沒認錯人!遠遠瞧著像你,但又不敢確定。你不是青劍山的小弟子嗎?怎麼成了掌門三弟子了?大半年不見,你個子竄得真快。」

「我,嗝,一不小心,嗝,就,嗝,認了個,嗝,師傅。」釋心毫無預照地開始打嗝。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我扶你出去。」

綺陌扶著釋心出去。釋心瞧著門外杆子般立着的師傅,又看了一眼身嬌體軟的綺陌,往綺陌懷裏一撲:「嗝,要你抱,嗝,不要師傅,嗝。」

綺陌瞧了一眼應央的表情,惶恐道:「掌門。」

應央本也不想理會這酒醉無狀的徒弟:「你是九鼎門的弟子吧。你幫我照看着她,別讓她發酒瘋。」

「是,掌門。」

應央回了席位,醒酒去的丁虹居士也在斧鉞真人的攙扶下回了座席,這下酒是真醒了,絕口不提剛才之事,只滿臉堆著笑附和眾人。

綺陌把釋心扶到她的座席上,倒了清水給她灌下去。今天齊上年過來赴宴,一共帶了六個弟子來,本來以綺陌的資歷,不夠格參加此宴。偏偏臨行之時,一名弟子突然身體不適不能前往,齊上年隨手一點,便把奉物經過的她叫上了。

綺陌面上誠惶誠恐,心裏卻開心極了。只她萬萬沒想到,出現在應央和齊上年身邊的掌門三弟子,竟然是穿走她衣服的青劍山小弟子!

綺陌百思不得其解,這個青劍山的小弟子怎麼會突然成為掌門三弟子了?

不多一會,祈崆尋了過來。瞧著枕在綺陌腿上睡得正香的釋心,輕聲喚到:「釋心?你怎麼在這裏?」

釋心明顯是被吵著了,把頭埋進綺陌的懷裏,不肯出來。

綺陌遠遠見過這個傳言中嚴肅冷漠的掌門首徒很多次,卻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說過話,頓時緊張道:「祈,祈崆師兄好。」

「她怎麼了?」

「她醉了,掌門讓我照顧她。」

「把她交給我吧。」祈崆俯身去抱釋心,釋心本來拽著綺陌不鬆手,歪頭瞧著來抱她的是祈崆不是應央,便鬆了手投進他的懷裏:「小仙大人,你來啦。」

祈崆語氣無奈:「是師兄,不是小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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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撿的寵跪着也得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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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177章 完結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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