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三陽始布

第一百九十一章:三陽始布

金某要回蔚山老家掃墓,梁葆光終於給他的弟弟放了一天假,可惜他的弟弟沒有郭大帥的斐然文采,不然也一定會在他的面前發一番「煮豆燃豆萁,豆萁已成灰,熟者桌上珍,灰者田中肥,不為同根生,緣何甘自毀」的感慨。毫不誇張地說,他的弟弟為了他已經灰化肥揮發會發黑,黑得不成樣子了。

當然,華羅庚的《增諸弟》境界更高:「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下樂,不惜身成灰,願弟早成熟」。梁葆光也是如此,他做了那麼多沒臉沒皮的事情,還不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弟弟,讓他早日成熟么。

「臉洗了嗎,牙刷了嗎?」無關身份地位、文化水平、素質涵養、地域背景、年齡大小,這是問題是每個親媽早上都要問一次的經典問題,雲靜怡毫無疑問是梁葆光的親媽,所以她也問了。

「媽,我都二十四歲了不是十四歲……有人會二十四歲了還不刷牙不洗臉就出門嗎?」同樣無關身份地位、文化水平、素質涵養、地域背景、年齡大小,這種不耐煩的態度也是每個親兒子被問了這個問題后所必然展現的,梁葆光毫無疑問是雲靜怡的親兒子,所以他也是一樣的不耐煩。

「有,你爹。」雲靜怡指了指旁邊站着的梁革生。

梁革生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條條綻出,爭辯到,「我那是為了出任務……任務……公務員的事,那能叫臟嗎?」接着就是難懂的話,什麼「厚德為民,廉政為公」,「揚浩然正氣,寫公平正義」之類,引得母子倆多笑了起來,屋內屋外都是快活的空氣。

其實梁革生二十四歲的時候才剛從南工畢業沒兩年,還沒有因為毆打上官而被踢出原部隊,自然也還沒有到市局去上班,硬說自己那時候已經換了制服,只是不願意再提起那段歲月而已。

雲靜怡還沒準備放過梁葆光,「臉洗了牙刷了,那秋褲穿了嗎?」

「我整天在室內獃著,穿什麼秋褲啊。」梁葆光隔着牛仔褲撓撓大腿。

「大冬天的連個秋褲都不穿,你這不孝子是要置我於何地,給別人知道了豈不是要懷疑我這個做老媽的不合格?沒凍著便也罷了,萬一感冒受涼得了病,人家恐怕還要以為我是你后媽呢。」雲靜怡說起歪理來一套一套的,都是誆員工誆出來的能力。

梁葆光才知道原來不穿秋褲就變成不孝子了,嚇得他趕緊讓家裏做事的阿姨去附近的商店,連着上衣買了一整套回來,這東西穿在身上再難受,也比不上在家老媽一直在旁邊念叨的威力強大,所以他兩害相權取其輕了。也許年輕人已經不怎麼穿了,但上了點年紀的韓國人還是會穿秋衣秋褲,而且24小時便利店裏就有得賣,通常跟黑色連褲襪放在同一個貨架上,非常好找(別問我怎麼知道)。

天朝人在除夕這天的活動很多,雖然是客居異國,但一家三口聚齊了哪裏都是家,梁葆光把門口的對聯揭下來換了一副新的上去。梁革生跟他老子不對付,但老人家每年總記得着人送點東西過來,新年的門聯兒也總不會忘記。

老爺子的畫出名,但一樣是書協的理事,梁葆光把他寫的春聯揭下來隨手就扔了絲毫不覺得可惜,扔了他的嘴裏還念念有詞,「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嗯,沒錯,沒錯。」梁革生抄着手在一旁附和。

「啪。」雲靜怡一巴掌拍在梁革生的後背心,隔着羽絨服都響得很清脆,「看舊的不順眼了是不是,想讓我去哪兒啊?」

「怎麼會呢,不都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咱倆可是故人。」梁革生天不怕地不怕,犯起軸勁兒來連他親老子都不放在眼裏,唯獨畏老婆如虎,不是他的骨頭不夠硬,實在是這女人的手太毒。明明長得柔柔弱弱很有溫婉氣質,可隨便在哪兒拍一下都會讓他火辣辣的疼,剛領證那會兒他甚至懷疑過這位真人不露相的俠女在回老家跟他結婚之前曾是古墓派的大師姐,練過三無三不手的。

老夫老妻在旁邊打情罵俏你儂我儂,梁葆光都沒眼睛看,他正盯着他爺爺寫的對聯怔怔出神,「三陽始布,四序初開」本是春節最經典的對聯之一,不過他現在看到三陽總會莫名聯想起某「秀日日日」。

團圓飯是梁革生梁葆光父子倆掌勺,爺兒倆動手方面的能力都很強,廚藝也遠非尋常廚師可比,只不過平時太忙很少親自做罷了。食材則是先前備好的,韓國多山少田物產貧瘠,很多東西都沒得賣,換以往隨便對付對付就過去了,而這一次因為雲靜怡也在的緣故,梁革生特意安排人空運了一批國內的東西來。

「嘖嘖,年夜飯是不錯,可就是少點兒意思。」看着父子倆忙活到晚上,本人什麼都沒做的雲靜怡反而皺起了眉頭。

「嫌人少了不夠熱鬧?」梁葆光問道。

「怎麼會呢,你媽估計都嫌我坐這兒多餘,怎麼會嫌人少不熱鬧呢。」雲靜怡好靜,人一多她就覺得不耐煩,所以梁革生特意讓家裏大部分傭人都回家去過節了,只留下了幾個家就在首爾的幫忙做事。

「我知道了,是沒爆竹聲。」雲靜怡把手一拍,沒來由地開心了起來,「那誰,你去弄點兒爆竹來放唄,以前在家的時候只要到了過年一整天都能聽到爆竹聲,後來去了紐約便再也沒聽到過了,還挺懷念的。」

韓國是嚴格控制燃放煙花爆竹的,要放只能去遠離居住區和山林的地方放,作為一個基本上除了山林就是居住區的國家,這項規定等於就是讓大家別玩了。原本漢江公園裏還可以放點小型煙火玩玩,而現在因為周圍的居民樓多了起來,再放煙火的被抓到一次就是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韓元的罰款,想搞氣氛的情侶們基本上只能去海邊。

天朝人走到哪兒就把傳統帶到哪兒,煙花爆竹再被禁過年也是要放的,正規渠道買不到就走水路從國內夾帶,以前龍道會就在做這門生意。韓國這邊偷運的鞭炮價格雖然不如三藩市那邊50響20美金那麼誇張,卻也十分不便宜,當年為了這門生意仁川的幾個山頭還打得很厲害。

「要是想鞭炮明天帶你去仁川放着玩玩,今天在三清洞放?不存在的,回頭別把人家花郎機步師的給招來。」帶着組織的任務跟韓國總統做鄰居,周圍的情況梁革生甚至比那些韓國官員都了解。

「切,還跑要到仁川去?你看你混得還不如你兒子,趕明等我回了曼哈頓就在路上扔鞭炮玩,到時候那些死條子找麻煩我就告訴他們紐約ESU的Boss是我親家。」雲靜怡很是得瑟地說道。

ESU是緊急應變小組EmergencyServiceUnit的縮寫,NYPD專門負責防恐的部門,現任指揮正是亞歷山德拉·達達里奧的父親。天朝辦紅喜事的時候總會在過橋時扔兩掛鞭炮下去,根本不管路上有沒有人,要是敢在曼哈頓島上也這麼干,梁葆光估計達達里昂老爹會把防暴裝甲車都給開出來的。

「條子就條子,幹嘛非要加一個死字,你老公我也是個條子好吧。」梁革生的檔案保密級別極高,但在老婆兒子面前他也不怕說錯話,「以後娶老婆可千萬別……」

「別什麼?」雲靜怡丟了一個惡狠狠地眼神過去。

「別找比你老媽差太多的,不然落差太大你會很難過的,嘿嘿。」梁革生乾笑了兩聲。

「算你運氣好。」雲靜怡滿意地點點頭。

「是啊,算我運氣好。」梁革生很久沒有回憶過以前的事情了,坐在他這個位置上很少有時間也很少有心情去回想過去,「才十幾歲那會兒,我們省委大院的和她們軍委大院的天天打架,一開始我是因為能打才被幾個夯貨攛掇著去助陣的,可後來每次帶頭的都是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梁葆光不懂。

「我記得是十七歲那年的夏天吧,你和平叔叔被欺負了,我跟正義、正直還有學軍幾個人去幫他報仇,結果站在樹蔭下面跟蔣標一夥對質的時候看到旁邊二樓的窗台上靠着一個姑娘,穿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扎著個馬尾辮……那時候我就想,這才是夏天的味道。」梁革生指了指旁邊的雲靜怡,「就是這個人。」

「你怎麼不說我那時候還捧著個半個西瓜呢?」雲靜怡當年是等著《排球女將》開播覺得無聊,抱着西瓜看戲的。

「後來我總挑事兒,就是為了能多去她們大院多在她面前表現自己的英勇。唉,一見白裙誤終身。」梁葆光感慨著摸出一包煙,點燃夾在手上,「多少年過去了,那些畫面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我始終清楚地記着那些十六七歲聲音在我身邊呱噪。」

「他們說什麼?」梁葆光問。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雲靜怡笑了,有一個人記得比他更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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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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