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杯荒野餘生

第一章 一杯荒野餘生

荒野,文明尚未觸及之地,遵循着大自然最原始的規則,散發着即殘酷又充滿野性魅力的氣息。

山林、草原、湖泊,原生態的一切構成了最基本的荒野之地。而荒獸給荒野帶來生機活力,當然,對於那些被家族扔到荒野之中的人們來說,它們還意味着危險。

夕陽鎮,人類文明與荒野交界線上一個普通的小鎮,說是小鎮也不過是鎮上的居民自誇,按照人類帝國的標準,常駐人口不過兩百人的夕陽鎮,只能算是一個村落而已。

走投無路逃亡荒野的罪犯,競爭失敗進入荒野企圖最後一搏的貴族子弟,還有以獵殺荒獸為生的荒野獵人,造就了夕陽小鎮畸形的繁榮。

荒野酒館,就是這種畸形繁榮的主要受益者,罪犯在這裏喝壯行酒,貴族子弟在這裏飲苦酒,荒野獵人則把這裏當成第二個家。

一年前,荒野酒館里多了一個黑髮黑眸的調酒師,他叫周墨。

一塊白抹布,被一隻普通的手用力的擦洗著黒木櫃枱,朗姆酒與紅啤酒灑落造成的污跡被艱難的抹去,周墨一絲不苟的清理著自己的崗位。

現在是清晨,宿醉的酒鬼們還在酣睡,酒館沒有什麼生意,而酒館的老闆,紅鬍子大叔,還要一刻鐘才會過來,足有數百平米的酒館中,只有周墨一人。

將最後一點活忙完,打量了一番重新變的整潔的酒館,周玄吐出一口濁氣,掃了一眼酒館外躺了一地的醉漢,黑色的眸子亮了亮。

周墨未來之前,紅鬍子大叔的規矩是所有在酒館里醉倒的客人,在午夜關門之後,全部扔出酒館,天明之時,來開門的紅鬍子大叔會一腳一個將他們踢醒,用能夠吵醒整個鎮子的大嗓門叫他們進來繼續喝酒或者滾蛋。

周墨來了之後,規矩依然是這個規矩,不過中間多了一個過程。

走出酒館的實木拱形大門,周墨伸出右手,在每個醉漢的額頭摸了一下,期間不乏警覺者猛的睜開雙眼,但看到是周墨,又重新癱倒在地,不再理會。

據說周墨被紅鬍子大叔撿到時,癱在酒館外面的酒鬼中,渾身發着高燒,若不是紅鬍子大叔關門后發覺這個黑髮小子呼吸不對,摸了他額頭一把,周墨早在那個寒冷的夜晚無聲無息的死了。

所以,周墨便養成了一個習慣,睡覺前和早晨幹完活后,都要看看這些醉漢們是否生病。

酒館外醉倒的漢子足有十七八個,大多是穿着皮甲裹着披風的荒野獵人,少數幾個內里襯着絲綢衣服,這是被家族扔到這裏的貴族。至於在帝國境內走投無路的罪犯,他們大多形色匆匆,在酒館採購一批生活物資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周墨的動作很敏捷,在橫七豎八的醉鬼間敏捷的移動,足尖沒有帶起一絲灰塵,當周墨的手掌觸碰到最後一位醉鬼的額頭時,不知為何周墨的腳下微微一頓,小鎮的土地上被深深的印下了一個腳印,周玄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發現這是一個落魄貴族子弟,長相極為俊朗,五官俊美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還有着一頭金色波浪長發。

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落魄的貴族,沒有發現任何能夠代表貴族身份的紋章和圖案,周墨微微皺了皺眉頭,按照紅鬍子老爹的說法,這種看不出身份的貴族,才是來頭最大的,同時也是最危險的。

以後離這人遠點。這個念頭在周墨腦中閃過,緊接着便被一股喜意替代,過去整整一年的收穫,都沒有在這個落魄貴族身上得到的來的多。

足下用力,抹平了踩出的足印,周墨回到酒館中,雙拳緊握,原本很是寬鬆的麻布衣服,瞬間被周墨全身上下隆起的肌肉撐滿,擼開袖子,周墨手臂上筋絡凸顯,色澤黝黑,隱隱有着金屬光澤。

「不錯,筋絡純黑,雖然火候還差些,但離黑鐵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紅鬍子大叔的聲音突然出現,周墨抬頭嘿嘿一笑,鬆了拳頭,身形又恢復了正常。

紅鬍子大叔身材極為魁梧,站在櫃枱外面如同多了堵牆一般,臉上有着如同火焰怒放一般的顯眼紅鬍子,紅鬍子大叔好像有矮人的血統,鬍子很大,眼睛卻很小,其中閃著精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墨,冷哼一聲,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黒木櫃枱,見沒有灰塵彈起,這才滿意的坐了下來。

周墨看着奇怪,今天還沒有聽見紅鬍子大叔的大嗓門,而且看紅鬍子大叔的樣子,也沒有去踢醒那些酒鬼的意思。不過紅鬍子大叔從來不問他的來歷,同樣,他也從來不問紅鬍子大叔的事情。

以最烈的雪山燒刀子為底,然後是血葡萄,鮮牛血,海上朗姆,周墨很快調出了一杯酒,倒在橡木杯里,放在紅鬍子大叔的手邊。

酒液粘稠,在足有碗口大小的杯子裏打着漩渦,暗紅色的酒液如同正在醞釀中的岩漿。

紅鬍子大叔一口將酒液飲盡,死死閉着嘴唇,屏住呼吸,感受着腹中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沙場斬首似的血腥,直到**退卻,只剩海風一樣的淡淡腥味后,才長長吐出一口酒氣。

一年前,被紅鬍子大叔救了,又治好了發燒的周墨,全身上下被剝得精光,所有哪怕能夠換一個銅子的東西都被紅鬍子大叔扣住,並且紅鬍子大叔還要將他賣給某個人販子抵償醫藥費,周墨就是用了這麼一杯酒,換來了如今安身立命的工作。

被這杯「海上男兒」激起了全身血氣的紅鬍子,狠狠的將橡木就被砸在櫃枱上,然後猛的起身,口中不乾不淨的嘀咕了一句:

「苟日的的獅心家族,苟日的的帝都暗衛,苟日的的政治!」向酒館外走去。

周墨聽到獅心家族四個字,就吸了口涼氣,剩下的話則讓周墨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苟日的的醉鬼們,都給老子滾起來,兩個選擇,進來繼續喝,或者滾到荒野去喂荒獸吧!」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讓周墨從剛剛的顫慄中清醒過來,自嘲一笑,那些****的都是大人物,但和他一個小酒保沒關係不是?

夕陽鎮的一天,就在紅鬍子大叔如同公雞打鳴一般的吼聲中開始了。

十個銅子一杯的劣質朗姆酒,一個金幣一杯的海上男兒,十個金幣一杯的帝都風情,一杯一杯酒從周墨手中送出,又進了這些醉生夢死男兒的胃裏,花錢的痛快無比,收錢的也樂在其中。

周墨過着和之前一年同樣的安穩日子,好像早上聽到的話從未自紅鬍子大叔嘴裏吐出來過。

天空中一個上弦月,一個下弦月,一個半月同時出現,意味着已經午夜,酒館中的大部分客人已經離開,只剩下一些喝的爛醉的酒鬼。

「全都扔出去!」

細細品著一杯周墨特調的「黑夜驕陽」,紅鬍子大叔有些不舍手中的酒杯,於是將這個活計扔給了周墨。

一手提着一個醉鬼,然後用柔勁扔在土地上,這是最後兩個了,周墨抻了個懶腰,腦中已經想着自己那張兩個月前才買到的鬆軟大?床,一會關門后喝上一杯「月泉」,然後一覺睡到天亮,這是周墨一天中最舒服的事情。

彎下腰,照例摸著這些醉鬼的額頭,直到最後一個,周墨毫無收穫,有些失落的嘀咕了一句:

「一群只知道喝酒的廢柴,一點長進都沒有。」

起身正要迴轉,卻看見鎮外黑暗中,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手上似乎還提着什麼東西。

只是稍一駐足,那人影已經進了鎮子,接着酒館中的燈光,周墨認出了這人,竟是那個給他帶來極大收穫的落魄貴族。

心中暗罵了一句:「真是倒霉!」周墨趕緊進了酒館,看到紅鬍子大叔還在一臉陶醉的品著「黑夜驕陽」,周墨說了一句:

「紅鬍子大叔,我先去睡了,走時別忘關門。」

紅鬍子大叔冷哼一聲,將酒杯放在了櫃枱上,沉着聲音說道:

「小子,你且等著,一會還要調一杯酒,規矩不能壞!」

周墨腳步一沉,面色發苦,但還是回到櫃枱內,紅鬍子大叔的規矩,就是整個夕陽鎮的規矩,周墨沒有心思也沒那個實力打破紅鬍子大叔的規矩,所以就只能遵守。

門外突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這明顯是門外的人故意如此。

「如果不想參與進來,一會就不要說話。」

周墨耳邊突然響起紅鬍子大叔的聲音,這聲音與尋常說話聲不同,竟然是直接在他耳邊響起,好像紅鬍子大叔在他耳邊輕聲說話一般。

周墨不由看向紅鬍子大叔,卻見紅鬍子大叔還在慢條斯理的品著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一頭金色波浪長發,整個人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落魄貴族走了進來,碧藍色的眸子掃了一眼周墨,還帶着殺意的目光讓周墨背後一寒,不敢與之對視,然後落魄貴族的目光落在紅鬍子大叔身上。

落魄貴族凝視了一會,身上的殺意慢慢消散,然後走到櫃枱前,手中拎着一個足有牛頭大小的包裹,明顯從內襯衣衫上扯下的絲綢面料上,透出暗黑色的液體,還帶着一股金屬的銹味。

「砰!」包裹被仍在了櫃枱上,周墨垂著眸子,彷彿什麼都沒看到。

紅鬍子大叔卻連看都沒看那個包裹,小眼睛盯着酒杯中的酒液,猶豫了一會,然後不舍的嘆息一聲,一口將殘酒飲盡,仰著脖子回味了好一會,方才吧唧了幾下嘴巴,意味着他喝完了這杯酒。

將包裹扯到了身前,落魄貴族沒有阻止,只是微微抽動鼻子,然後目光看向了紅鬍子大叔的酒杯,喉頭動了動,碧藍色的眸子看向了周墨,剛要開口說話,紅鬍子大叔已經打開了包裹。

惡魔,周墨從未見過惡魔,但是看到那顆頭顱的瞬間,心底就湧上了惡魔這個名詞,頭生獨角,皮膚如灰革,無發,頭皮上滿是猙獰褶皺。

強忍着沒有丟臉的倒退幾步,強自保持着垂目站立的姿勢,倒是讓那落魄貴族讚許的看了周墨一眼。

「食鐵魔首荒獸,魔首完整無缺。」紅鬍子大叔漫不經心的給出了評價,然後便久久不語。

紅鬍子大叔不說話,落魄貴族也就不開口,似是等著紅鬍子大叔的決斷。

半晌……

「給他一杯荒野餘生。」

周墨如同機械一般的動了起來,荒野餘生,唯一一種周墨來酒館之前便存在的調酒,只給那些在荒野之中完成了家族任務,最後一搏取得成功后,能夠重返家族的貴族子弟,是荒野酒館的敬意,也是紅鬍子大叔的認可。

用最烈的地底龍舌蘭酒為底,加生獸血,魔魚籽,荒野鮮煙葉汁液,酒色如荒野夕陽,觀之讓人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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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鑄造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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