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色的永安 第十二節 弈棋

接到聖旨，趙雲的臉色變得比烏雲還黑。修建永安宮如此浩大工程，陛下怎能說建就建。國庫空虛，丞相在成都也弄不出那麼多錢。

趙雲闖進營帳，跪著懇求道：「陛下，請收回成命。修建宮殿，大興土木，恐怕民怨沸。」

劉備扳著鐵青的臉，怒吼道：「朕要造座行宮，誰敢有怨言？這事情交給丞相處理，子龍操啥心。經費問題，難不倒丞相！」

想到這麼一樁關係國家生計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劉備十分窩火。炎熱的天氣，大顆大顆的汗珠，劉備本想安靜休息，卻還是發了一通大火。

趙雲長跪不起，勸說道：「陛下息怒。聖旨傳到成都，無論有什麼錯誤，丞相都不敢違旨。可是這麼一來，陛下就要承擔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的罪過啊！臣冒死進諫，也是為了陛下您的聲譽！」

「東征是朕的錯，修建永安宮也是朕的錯？朕既然錯過一次，還怕什麼！你們都以為是朕的錯，對么？」劉備氣得直咳嗽。

「陛下龍體欠安，請恕臣頂撞之罪！」為了不惹劉備生氣咳嗽，趙雲住口。慌忙召喚軍營的醫師，被劉備喝止。

「那些軍醫不管用。朕身體硬朗得很。我和你們無話好說，傳諸葛迷！」趙雲等臣不清楚劉備所做的用意，劉備感覺受了很大委屈，他暫時不想見到這些人。只想召見諸葛迷。昨天諸葛迷的觀點讓他眼前一亮，沒有文臣，只有向他傾訴衷腸。

陛下又召我到底何事？聽說陛下在氣頭上，我可要小心謹慎。諸葛迷得到召見，惶恐地入帳。

「臣參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

劉備還在氣頭上，一句話打斷諸葛迷的祝詞：「朕死不了，我這把老骨頭還硬得很啦！你們全都出去，我要單獨見孔惑。」

「請陛下保重龍體！」忠心耿耿的趙雲不忘善意地提醒劉備，但怒火沖昏了劉備的頭腦。

所有人退下，諸葛迷施禮坐下。

劉備的面前擺著一張棋盤，只見他枯瘦如柴的手顫顫地抓起一粒棋子，用力按在棋盤上。

「孔惑…」剛開口就覺得喉嚨刺痛，劉備大口地咳嗽，一句話也說不完。

「陛下，臣略懂醫術。」

劉備驚喜地望著他，這位青年多才多藝，確實難得。「朕沒有病。你瞧你瞧，朕很健康，朕還要騎馬打天下！」勉強堅持說完，劉備又不停地咳嗽。長袖擋著半邊臉，狼狽的樣子不想讓人發覺。

諸葛迷一進帳就察覺劉備身體有恙。

「臣觀陛下氣色不好，定是感染風寒。此外中了暑熱，虛火上身。風寒當用藥引，虛火宜用茶清。」這幾天一有閑暇，諸葛迷就捧著那本《傷寒雜病論》研究有關風寒的內容。這小子悟性奇佳，對於風寒略懂皮毛，劉備典型風寒癥狀哪裡逃得過他的眼睛。

「朕沒病，葯就不吃啦。至於喝茶治病倒還是頭一次聽說。朕要讓涪陵今秋把茶納貢到白帝城。喝茶好！」只要不吃藥，劉備就高興。

三國時期引茶之風尚未盛行，喝茶治病新鮮希奇。巴郡每年納貢丹漆、茶、蜜，宮廷只是作為普通貢品使用。

手裡的棋子被劉備肆意擺弄玩耍，劉備指了指面前的棋盤，笑道：「來，陪朕下棋解悶。」

「臣不會棋弈。」

見劉備很是失望，諸葛迷補充道：「臣可以學。」

劉備笑了笑：「朕才不想欺負新手。等你學會了，再陪朕下棋！那陪朕走走吧。」

「行！」諸葛迷回答得乾脆利落。

劉備龍顏漸漸歡喜，整理服飾，帶著諸葛迷在江邊散步。

「朕要在那裡修建一座行宮，取名永安宮。」劉備指著不遠的平壩，高興地說道。

「永安宮，永保平安。既保佑陛下健康無恙，又保佑國泰民安。」諸葛迷熟悉歷史，明知道蜀漢會修建永安宮，自然不敢說出令劉備不快的話。

「知道朕為什麼要在這裡修建行宮？」對諸葛迷的話，劉備很滿意。

「這，臣就猜不出了。」諸葛迷認為劉備一時意氣，營造永安宮於他看來勞民傷財毫無必要。

劉備遙望三峽，指著滔滔江水，感慨道：「不得不承認朕輸了。朕再也無力爭奪荊州，惟有保衛好入川的門戶。江州是守川的防禦重心，朕要將永安縣（魚復）變成保衛蜀川的屏障。」

「可是，這和修造永安宮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對於陛下這次大舉動，東吳會怎麼想？」諸葛迷疑惑地瞧著劉備激動的神情。修造行宮是政治上的事情，憑什麼和軍事外交緊密聯繫在一起？

「孔明會明白朕的用意，紫髯小兒也能猜中朕的心思。」

劉備的話頗具深意，諸葛迷忽然意識到自己來到三國並沒有想象中的優勢。知道歷史並不一定意味著懂得歷史的進程，尤其是對於三國人物的想法。劉備是個梟雄，梟雄精通政治。諸葛迷是位學者，政治上很多東西不是他能夠領悟的。

八月初一。

聖旨還未到達成都，劉巴病逝的噩耗就傳到永安。

劉備又損失一位得力助手。接到噩耗，劉備乾澀的眼睛勉強擠出悲傷的淚水。

「臣已經處理完所有宮內之事，請陛下早點休息！」

「臣遵照旨意，和丞相商議，達成一致。作書上呈，請陛下過目！」

劉巴生前的舉止言行在劉備腦海浮現。

在劉備眼裡，尚書令劉巴是一位清廉節儉，恭默守靜，盡職盡責，退無私交的忠臣。鑄直百錢充實國庫，非公事不言，劉備很賞識子初的才智。但一直以來，劉備也知道很多時候只能用其才，而不能得其心。君臣之間總有點嫌疑難以釋懷。

儘管如此，劉巴逝世，劉備還是很痛心。偌大一個蜀漢再也找不到才能超過劉巴，可以勝任尚書令一職的人物。尚書令職位權力很大，幾乎排在丞相之下，本來劉備也是考慮劉巴作諸葛亮的接班人。但年僅五十的劉巴就這樣早逝，留給劉備一個新的難題：尚書令職位誰來接任。

「子初是個人才啊，可惜走得太早。」一天之中劉備不僅一次對諸葛迷嘮叨。好在諸葛迷耐心極強，仔細地聆聽劉備的每一句話，認真地思索話里的深意。他不敢對人物進行任何評價，小心翼翼地跟隨劉備，說到傷心時只是象徵性勸勸劉備節哀順便。

然而劉備依然拋給諸葛迷許多問題。因為這位被國家事務困擾的皇帝，身邊的確沒有一個像樣的文臣。諸葛迷被任命為侍郎，成為劉備臨時顧問。

「這麼晚，陛下還沒休息？」夜深人靜，劉備托腮沉思，侍郎諸葛迷也不能先睡。年輕人瞌睡多，不到亥時，他就先催促劉備休息。

「孔惑，朕想和你聊聊蜀國才俊。」劉備一直為尋找合適人選焦頭爛額，等到有人提醒自己睡覺，他忽然意識到旁邊還有人值得商量。

諸葛迷很頭痛。對朝中大臣品頭論足是要承擔風險的，更何況他對這些人並不了解，唯一的認知停留在史書上。拿這點知識來應付劉備，那可是開玩笑哩。

「那請陛下教臣下棋，咱們一邊下一邊聊！」諸葛迷提議道。

劉備笑笑，坐在上首當仁不讓。諸葛迷擺好棋盤，像個學生一樣望著老師。

簡單講解弈法后，兩人開始在方寸間廝殺。

劉備棋藝精湛，諸葛迷每局都輸。劉備一高興，把先前閑聊蜀國人物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

「陛下棋藝精湛，當世可以與您對決的人恐怕鳳毛麟角吧！」諸葛迷奉承地讚頌他，讓這位沉悶的老人難得這麼高興。

「哈哈，你說蜀國才俊能與朕棋逢對手的有幾人？」

「天下能和您弈棋之人只有曹丕和孫權。」諸葛迷變個花樣，提及蜀國人他就擔心。靈機一動，忽然想到拿天下作棋盤，這可是最大的棋盤。

劉備會意地笑了。問道：「那你說說朕和曹丕如何對決？」

「穩固防守，伺機反擊。」

劉備讚許地笑了，又問道：「那朕和孫權呢？」

「以忍為先，以和為貴！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很好！朕要做個君子哩！」劉備又笑了，接著問道，「那曹丕和孫權如何對決？」

「魏與吳面貌合神離，早晚有一天要爭奪荊襄。」

劉備大笑道：「這些是丞相平時教你的吧？」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