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染的結局 (上)

第四章 愛染的結局 (上)

蒂麗亞在身體被砍成兩半的衝擊與茫然自失之中,愣怔地仰望脫拽著一道光跡朝天空起飛的熾紅飛翔。視線一隅,寬緣帽子正優雅地在半空飛舞。

(──哥哥的傷勢嚴重,要治療才行──)

完全沒有考慮到,治癒自己遭受到幾乎可說失致命傷的身體。一心只想着保護心愛的兄長,如此而已,但是……

(──「小齒輪」的數量不夠──)

無法凝聚能夠讓心愛的兄長迅速再生的力量。遍佈的根部到處遭受怪異的阻礙,導致商業區外圍正常運作的「小齒輪」無法順利供給。

(──這麼一來──)

只有將構成位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的根部,也就是將「存在之力」往他們輸入的自在式的全部力量,充當緊急治療之用。然後……

(──啊啊,如果不阻止她的話──)

直到這個階段,她才終於把思緒放在心愛兄長以外的事情,也就是夏娜身上,傷害兄長,而且現在準備給予致命的一擊,可恨的殲滅工具……不,可怕的「火霧戰士」。

(──再生與防禦,這兩個方面──)

自己的力量所能及的「小齒輪」,包括釋出口的巨大花朵「燐子」在內,住宅區這邊只剩下三個而已。必須儘快把這個結構全數解除,轉換成「存在之力」才行。

(──「搖籃花園」已經無法維持了──)

現在已經別無選擇。假如不這麼做,就無法一面承受目前待在頂端,正準備殲滅他們的火霧戰士的攻擊,一面「讓哥哥」再生。

(──對了,負責跟修德南聯絡德「小齒輪」也不需要──!?)

她的意識稍微一轉,頓時大驚失色。一個呈現少年外貌的某個人物正在橋上,也就是「歐格爾」的附近鬼鬼祟祟!!修德南正在跟爪牙的奴隸戰鬥當中,這個地方空無一人。

(──必須凝聚全部的「存在之力」,加以阻止才行──)

目前的狀況下,已經沒有餘力操控「燐子」。先把伸手可及的四個「小齒輪」的「存在之力」全部回收,化為保護兄長的力量。

(只好放過這個火霧戰士一馬……不過,還是要為了哥哥──)

胸口被「吸血鬼──布羅特薩奧格」貫穿之後,一直到「重新」做下決定為止僅僅數秒鐘。

寬緣帽子,在半空燒的一乾二淨。正上方熾紅的洪流噴濺而下。

蝙蝠飛翼貼近地面滑翔,修德南直逼而來。

衝刺的正前方,站在「格利摩爾」之上的瑪瓊琳如同鬥牛士一般千鈞一髮的閃過。

「可惡!」

飛翼有驚無險地掠過鼻尖,數發深藍色的火焰彈立刻朝着對方的背部打出,雖然連續受到火焰彈的供給,但修德南笑了

「哈──哈、哈、哈!太弱了!!」

他傲然怒吼,鷹爪釘入地面。以此為支點,膝部以上不停旋轉,虎口展開血盆大口說到:「火焰!」

口中發出紫色的光亮,同樣色澤的火焰彈接踵吐出,位於一旁,「另一個敞開的嘴巴」高聲大喊:「至少要做到這種程度!」

遭到火焰彈擊中的高架道路與商店被炸碎,扭曲的路燈與電話亭飛上半空。此時,從坍塌的高架道路的塵埃之中,如同衝浪好手一般,瑪瓊琳乘着「格利摩爾」滑出,以擲標槍的訣竅執起手上的約有電線桿一般粗的交通標誌……

「嘿咻!」

她奮力擲出,加上火霧戰士的怪力,標誌的後方射出藍色火焰,幾乎如同飛彈一般的衝刺,卻被修德南不費吹灰之力單手接下。

「灌輸的『存在之力』不夠多,這麼以來,就會容易受到自在的干涉哦!」

接下來,巨軀以同樣的姿勢高舉交通標誌,原本後方燃燒的深藍色火焰,被紫色所取代。此外,前端也燃起熊熊火焰。

「這是示範!」

隨手一擲的標誌,化為火焰車輪襲向瑪瓊琳。

「嘖!!」

瑪瓊琳讓「格利摩爾」上升,閃避低空飛過且重重削過路面的車輪攻擊。

眼前,濁紫色的鬼物冷不防現身。

「注意力也不夠。」

「!!」

「故作淑女姿態如果過了頭就會醜態百出,再次挑戰到頭來,只是有勇無謀的產物啊。」

「──唔!!」

現在不是反唇相議的時候,粗壯的手臂如同老虎鉗子一般緊緊鉗住了她的身體。

虎口一張,從裏面露出修德南戴着墨鏡的臉。這是對於「悼文吟誦人」的惡意諷刺。他的臉龐泛起矯揉造作的悲傷神情。

「離別總是令人感傷。」

話閉,他的臉龐倏地拉遠,不,是攥住瑪瓊琳地雙臂伸長。把她當成前端地重心,開始轉起圈子。

「我會緊緊抱住你,好讓你安詳地死去。」

激烈地旋轉增強,修德南最後如此說道。

「只有手臂而已,懂么?」

「噗滋」一聲,雙臂地手腕被切斷。

瑪瓊琳猛然撞進立體停車場的一樓,衝破鐵卷門,把裏面的車輛撞得稀爛。

修德南躍至上方,從口中發出目前為止破壞力最大的火焰彈。如同炮彈一般一口氣從停車場的屋頂貫穿墜落到一樓,炸毀所有的一切。

一樓的鐵卷門這次反過來從內部被擠出去,在噴發的紫色火球之中,一個看似只有上半身的人影瞬間倒地,隨即化為藍色火花整個被衝散。微微伸出的手臂,以及罩在手掌下方的「格利摩爾」也很快被火焰吞噬,煙消雲散。

「……」

修德南默默不語地俯視着,長期以來的勁敵太過令人失望的滅亡之姿。這可說是對於生存、對於戰鬥感到倦怠的火霧戰士所迎接的典型結局。

原本一位火霧戰士的殞命,也許會導致馬可西亞斯瞬間的顯現,因此全神貫注屏息以待,然後縫隙不斷噴出紫色火焰的瓦礫小山並沒有任何變化

(對於一個精疲力竭的火霧戰士,「魔王」沒有必要講情面吧……)

修德南的輪廓扭動,恢復成人類形貌。他望着眼下,那個當成墓碑也未免太過簡陋的廢墟,抱着憐憫的善意,發出簡短的弔詞:「到了地獄,望你一路走好,瑪瓊琳·朵。」

夏娜伸直的「贄殿遮那」刀劍正下方,再次朝着公寓中庭,使出全力迸射出火焰。但發射出的這道熾紅洪流后,夏娜隨即感到一陣錯愕。

「──!?」

在她的正下方,與填補巨大花朵消失之際一樣,但速度更快,密度更高的「存在之力」,沿着看起來即像是迴路又像血管的曲線大量湧入。散發出金黃色的光芒的這股力量並未變化成自在式,而是凝聚在一處。

蒂麗亞把「搖籃花園」當中可以觸及範圍的根部拉過來,觸摸不到的部位被扯碎,吸收殘餘的「小齒輪」,加以凝聚。

準備一擊斃命的熾紅爆炸搖撼着公寓,這次不僅燒的焦黑,面向中庭的牆壁被暴風擠碎,火焰與濃煙捲動飛舞,將現場的一切燒的精光。

接下來,夏娜基於先前遭受自在法困住的經驗,以及對於正下方不斷凝聚的力量的警戒,拖着精疲力盡的身軀,迅速採取迴避動作。

就在著一瞬間……

「!」

金黃色的自在式如同反方向漣漪一般,不斷凝聚在前一刻停留與空中的位置,由於撲了個空,啪的一聲在空中迸散出火花。

此外,一道人影……不,一個金黃色光圈從正上方飛進先迴避的方向。

夏娜大吃一驚,連忙閃躲這個襲擊。

光團間隔些微的距離,靜止在空中。冷不防,如同花朵盛開一般散發無數光芒,出現在其中的是,傷勢已經整個痊癒,手持「吸血鬼──布羅特薩奧格」的「愛染自」蘇拉特,以及被他背在背上,手臂環抱着他的頸項的「愛染他」蒂麗亞。

散開的光芒化為花瓣,如同足以覆蓋兩人的斗篷一般敞開,同時林流在空中,每一片花瓣都是凝聚了驚人數量的固態「存在之力」。

不但阻擋了一擊斃命的熾紅洪流,甚至保留了如此龐大的力量……這對兄妹深不可測的潛力,讓夏娜感到可怕同時也提高警覺,重新握緊「贄殿遮那」

蘇拉特一見到直指自己的武士大刀,立刻扯開嗓子大喊:「那是我的!把我的『贄殿遮那』還我!!」

「……有完沒完啊……」

連夏娜也無可奈何。都什麼時候了,沒想到這個任性的小孩還在撒嬌耍賴。

才答完,小鳥依人一般抓着兄長肩膀的蒂麗亞,氣若遊絲的開口:「──請你……乖乖──交出……來──吧。」

這個伴隨着席位的迴音的聲音讓夏娜感到納悶,於是將目光移向她……

「──!!」

頓時錯愕不已。

失去帽子的蒂麗亞披着一頭金髮,半邊臉龐散發金黃色光亮,自看端詳之下,環抱兄長的頸部的手臂以及屋裏憑靠在背部的身軀,輪廓逐漸稀薄,搖曳不定。偶爾,閃爍著金黃色火焰還會從輪廓冒出。

這是逐漸喪失在這個世界顯現力量的證據。

「你……難道,四周的這股力量是……!」

蒂麗亞將不斷燃燒、輪廓逐漸消失的臉頰湊近兄長,以斷斷續續的,宛若燭火在風中忽明忽滅一般的聲音答道:「是的,這個斗篷是──我……自己──保護──我的哥哥──『愛染他』──原來──本質的──形態。」

說着,目光輕輕流轉,移向包圍着兩個人的璨亮金黃色花瓣。

「防禦──你驚人……的……一擊──又要治療……我的哥哥──兩者同時、進行──需要的『存、在之力』──不、夠──沒關係──所……以──」

蒂麗亞的話半途中斷,似乎懶得全部說完。

他們「紅世使徒」藉由「存在之力」將自己的本質加以轉換,而得以現身在這個世界,就是所謂的「顯現」。他們的行動,完全透過消耗這個顯現以外的所積蓄的力量進行,但這個消耗觸及了迫使本質顯現的範疇,就代表自己的存在不斷削減,即將消滅……與「死亡」無異。

不是在耗盡全力的戰鬥當中分出勝負以後自行滅亡,而是為了別人,理所當然的奉獻出自己而犧牲……這個「愛染他」蒂麗亞在向來只為自身**而活的「紅世使徒」之中,可說是與眾不同的特例。

夏娜望着她的模樣,內心抱持極大的疑問:「……為什麼你要做道這種地步?換成是我,保護自己的自在法一旦遭到破除,我會放棄與敵人戰鬥,毫不猶豫的逃走。」

遍體鱗傷的蒂麗亞宛如勝利者一般漾出──堅定地讓夏娜暗自震懾不已的──笑容。

「我應該──說過……好幾──次了,才對──?實現……哥哥──的願望──保護──哥哥,是我的──一切。」

臉頰幾乎是交集在一起那般磨蹭著蘇拉特,凝視的方向與兄長一致。目光的焦點集中在夏娜手上的「贄殿遮那」。瞳孔燃燒着遠比火焰來的更為旺盛執著。

「我……哥哥的──願望──還、沒有、達成──所……以──我──要完成──我會……保護──哥哥,不讓任何人──阻止。」

她並沒有發狂。

但也不是基於任何理由與算計。

這正是,不受是非善惡的束縛,不加修飾、率真直接,意志堅定的……她自身的本質。

夏娜終於忍不住出聲確認。

「這就是,你的──?」

蒂麗亞在金黃色的火焰之中,第一次對着夏娜露出現已的,甚至是美麗動人的微笑。顫抖的嘴唇,卻發出堅定的聲音。

「是的,就是愛。」

浮在空中的雙方之間陷入一陣奇妙的,不會令人感到不悅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蘇拉特那天真無邪,也因此顯得更加窮兇惡極的聲音。

「蒂麗亞,趕快給我啦!」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哥哥。」

面對完全不關心自己的狀況,一心只知追逐個人**的兄長,她仍然面露寵溺的微笑回答。

夏娜提出一個愚笨的問題:「為什麼要對這種人……」

蒂麗亞沒有答覆。

因為她早就已經說出答案了。

取而代之的是,努力擠出幾乎要消失的聲音提出問題:「讓你也──體會……一下──這個……無法剋制的……心情──好不好?」

「──呃?」

望着困惑的夏娜,蒂麗亞報以震撼又殘酷的語調:「那座橋上,現在──有……一名少年。」

「!!」

這句話說明了一切。

「──『果然』。哥哥──到……鐵橋──」

「嗯!」

蘇拉特瞥了「贄殿遮那」一眼,但仍然遵照蒂麗亞的指示。

散發出金黃色光芒的花瓣斗篷包復著「愛染兄妹」,開始起飛。目標是抹殺夏娜的重要事物,也就是坂井悠二這個存在。

「等──!!」

夏娜燃起熾紅雙翼緊追過去。

悠二就在他們正要前往的目的地──御崎大橋。

(無法剋制的心情。)

腦中灼熱的沸騰,胸口充滿疼痛的悸動。內心因害怕失去而顫抖……夏娜感覺到,這些突然產生的異常現象的深處,不知為何不斷湧現強大的力量。

這股力量,以驚人的其實驅動着身心。

(無法剋制的心情。)

忽地,先感覺到,位在前方略下反方飛翔的「愛染兄妹」,抓着蘇拉特背部的蒂麗亞,望着自己微微一笑。不知為何,她可以自然而然地清楚了解到,那不是嘲笑。那個笑容夾帶着搖曳的火焰,細聲說道:「來──加油吧。」

不知道她這句話,是對兄長還是對自己說的。

然而,她堅定的心想:(我不能輸,絕對不會讓他死──!!)

金黃與熾紅相互競爭着彼此攜手,一同飛向御崎大橋。

蒂麗亞的生命化為飄零的花瓣,飛散至後方,逐漸消逝。

悠二深深感受到現實的嚴苛與無情。

他並沒有故意裝酷耍帥的意思,只是希望至少能幫上先一點忙,本來到中途為止,一切都很順利。不出所料佇立在御崎大橋上的「燐子」突然炸開消失之際,他還很阿Q地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走運了。

然而到頭來,只是落得一個愚蠢到讓自己倍感無力的「下場」。

(說的也是吧……)

再怎麼說「紅世使徒」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自在法機密擺在隨手可得的場所,更遑論能讓人類觸摸得到。但如果目的在於攔截並妨礙火霧戰士的攻擊,「這個做法」是合理的吧。

悠二認為他應該跟「燐子」一樣,只是以更複雜的力量振幅在遙遠的頂端演奏音樂(他是從「歐格爾」這個名稱,產生這樣的聯想),於是只經過短短的搜索便找到了。

御崎大橋,也就是成為斜張橋的大型橋樑。就外觀而言,是從橫跨橋面道路、呈現「A」字形的兩個塔柱頂端往前延伸出大的吊索,並錨碇於橋樑而成。

意思就是,寶具「歐格爾」就放置在塔柱的頂端。

人,是不會飛的。

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每次跟夏娜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忘記這個一般常識的障壁。

這道障壁目前正嚴峻地阻擋在悠二前面。

維修專用的梯子是位在高處往上延伸,沒辦法到達,又不清楚作業專用的車輛的為止,就算找到了,也不會駕駛跟操縱。

雖然知道寶具的所在位置,能力卻只與一般人無異的悠二,根本無計可施。而且,就連「一般的力量」,與他人相較起來,也幾乎等於沒有,這正是他最在意的一點,對此他也無法多做辯解。

可是至少,有沒有現在的自己能夠幫上忙的地方?正當他邊想邊四處徘徊之際……

(……)

瑪瓊琳沒兩下子就戰敗了。

然後,打敗她的「紅世魔王」……全身散發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協調感,身穿黑色西裝,臉上戴着墨鏡的男人「千變」修德南……

(……怎……)

已經站在眼前。

甚至連逃也來不及。

在金黃色薄霧的包圍之下,以及人事物毫無動靜的沉寂之中,一對一。

(……怎麼辦?)

修德南面露詫異的目光,望向他這邊。這也難怪,自己設下的機關核心地帶,突然遇到一個奇怪的火炬。

(……我能做什麼?)

應該要做什麼?並且怎麼做才能幫助自己跟夏娜?手上有什麼王牌?眼前的情況之下要如何運用才好?冷靜下來,努力思考,壯起膽子。

(……夏娜。)

求救也沒有用,如果求了以後真的得救,那是再好不過,因為自己並不是不自量力的人。只是現在,夏娜聽不到他求救的聲音,所以只有自力救濟了。

(……必須在夏娜到達以前,盡量爭取時間。)

戰鬥是想都不用想,那麼是不是要談話呢?很困難。無論身體、聲音、腦子,絕對不能讓事情有所變動。既然是爭取時間,就必須凍結所有的一切才行。那麼就是……

(……營造膠着狀態)

也就是虛張聲勢,讓對方暫緩攻擊動作。自己在封絕當中能夠自由活動,除此之外,對方什麼也不知道。只要利用這一點讓對方提高警覺即可。有沒有什麼可以用的王牌呢?

「──有了!!」

「那傢伙」的名字,可怕程度、特徵,全部聽夏娜提過,這三個「使徒」前來御崎市的目的,則是聽瑪瓊琳說過。修德南既然是高手就更不在話下,應該有辦法說服他相信這個不自然的狀況,進而產生警戒心才對。

發現這個寄託了一線希望的方法之後,悠二努力抱持自然的姿勢,不過事實上,他一直保持與修德南不期而遇的姿勢,一副呆愣的模樣。

「……?」

結束熱身運動之後的修德南,正欲前往援助似乎已經陷入困境的兄妹,途中只不過想確認一下才回到這座御崎大橋,豈料……

(這小子是誰呀?)

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入侵者。隔着墨鏡觀察對方,發現既不是火霧戰士也不是「使徒」,那就是「密斯提斯」了。

當初「愛染兄妹」跟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的目的是什麼?一思及其中的含義,頓時不寒而慄。慢慢的,凝聚全身變形的力量,語氣嚴肅的質問道:

「……小子,你是什麼人?」

(來了!!)

總是緊張得腹痛、頭暈、耳鳴,悠二仍然緩緩積累力量,開口答道:「……我乃……」

透過可以壓低得聲音,說出驚人的回答。

「『天目一個』。」

那是,曾經揮舞著「贄殿遮那」,不管火霧戰士還是「紅世使徒」,一律趕盡殺絕的駭人怪物之名。如同其本體那把武士大刀一般,完全不受任何自在法的干涉,一股腦循着「紅世」的氣味一路追殺,有史以來最為駭人聽聞的「密斯提斯」之名。

既然出現在這個地方,悠二這個存在自然具有這個可能性。

果不其然,修德南瞠圓了墨鏡之下的雙眼。

(──上當了!!)

悠二隱藏作戰成功的得意笑容,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蒙到什麼程度?他決定儘可能狐假虎威,能演多久演多久──

「咯啊啊啊!!」

修德南冷不防咆哮出聲,同時雙臂變成虎頭,如同拔槍掃射一般不斷打出火焰彈,火焰彈炸碎了腳下的路面,陸續命中可疑的「密斯提斯」,引發濁紫色的炸裂以及衝天的火焰彈。

然而……

「唔……!?」

當濃煙與火焰逐漸褪去,「密斯提斯」「果然」毫髮無傷,若無其事的站在原地。

面對這個確認的結果,修德南露出苦澀的表情,持續伸直雙臂的虎頭,採取警戒狀態。假如傳說屬實,那對方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施展如何驚人的斬擊攻擊他。

終於,面對的「天目一個」伏下臉,放低姿勢,雙手手臂牢牢擺在左側腰際。那個姿勢看起來就像即將拔刀一樣。

只能看出掌心凝聚了微弱的「存在之力」,事實上完全看不見刀在哪裏,架勢也讓人覺得是個門外漢,不過絕對不能因為這樣就輕忽大意。反倒是很難預測刀路與節奏,無法隨便採取攻勢。

「嘖!」

對於在意想不到的地點,意想不到的時機出現的強敵,修德南不禁咂嘴,自己也緊張起來,等待着這個恐怖的「密斯提斯」的一擊。

(聽說他早就消失了……難道是因為,只要「贄殿遮那」還在,就能自由的現形?原來如此,難怪獲得「贄殿遮那」的火霧戰士都會實力大增。)

修德南從疑問當中做出了錯誤的解讀,臉頰浮現猙獰的笑意與冷汗。

相對的,悠二則是……

(差、差、差、差、差點……差點以為會沒命──!!)

拚命壓抑劇烈的心跳所造成的顫抖,伏下受到重擊而模糊的眼睛,勉強敷衍過關。

正面接下修德南的火焰彈那時,當然不可能完全無所謂,其實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全身僵硬的杵在原地而已。之所以能夠避開火焰彈的攻擊,全仰賴穿上繩子掛在胸前的寶具,也就是驅火的戒指「藍天」的功勞。內心安的慶幸,還好在來到這裏以前先去上過洗手間。

這個拔刀的姿勢,是粗略模仿夏娜在每天早上的特訓中揮舞半截木棒的動作而來的。事實上也是在浴室里偷偷嘗試模仿那個帥氣姿勢的羞人行為的產物。

(……可……可是,做人不能太擔心……所謂,塞……塞……什麼福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總之對悠二而言,虛張聲勢的王牌已經奏效。奇迹似的,修德南順利上鈎。接下來的問題是,這個效果能夠維持多久。

(到……到頭來……最後還是要依賴夏娜……)

不過,希望她可以稍微誇獎他一下,他心想。

等一下,瑪瓊琳·朵還活着。

「…………啊,原來……」

從昏厥當中醒來,想起自己所處的狀況,她恍惚地出聲,看來她是被壓在瓦礫堆里僅存不多的空氣縫隙當中。想起自己所處的狀況她揮了揮衣服,從狹小的空間站起身來。

一直夾在她腋下的「格利摩爾」,「噗呼」一聲噴出深藍色火焰。馬可西亞斯輕佻的笑聲響起:「嘿、嘿、嘿!哎呀呀,你的好死不如歹活可真令我感動呀,我頑強的生命瑪瓊琳·朵!」

理解所有的狀況、聲音與內容之後,瑪瓊琳泛起疲憊不堪的表情。

「……我真的以為我會一命嗚呼。」

「呼──說什麼?看準了接下來那傢伙的一擊的時機放出替身,同時抹消氣息,手法還真是細膩周到嘛。」

瑪瓊琳從這個夥伴的話的語當中,感覺到攙雜在其中的些微嘲諷。於是不悅地壓低聲音詢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嘛,意思就是,當你不斷逃避現實、企圖欺騙自己的時候,後悔的種子已經越長越大了。」

感覺被戳中了心事,然而瑪瓊琳撇開視線。

「哼,我根本就不會後悔……這個空殼本來就是空無一物,反正,我已經沒有什麼目標了……」

「那『銀』怎麼辦?你要放棄追殺了么?」

只有柳眉微微一顫,可惜,那股動力立即萎縮。

「……反正只要一直等待,那傢伙自然就會出現不是么……?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採取什麼行動啊。」

「……」

沒有回應,瑪瓊琳慶幸的結束了煩人的話題。

「那麼,接下來,總不能一直埋在這個地方吧,外面不曉得怎麼樣了……啟作、榮太!目前自在式的情況如何?」

「……」

馬可西亞斯沉默不語,火焰逐漸轉弱。

「喂,你們兩個怎麼不說話?」

沒有回答。

「……緊張什麼,現在又不是在戰鬥當中,大可說話沒關係。」

還是沒有回答。

「怎麼回事?啟作、榮太,快說話呀!馬可西亞斯,現在怎麼搞的?通訊的自在法沒有中斷吧!?」

「……」

對於瑪瓊琳的追問,馬可西亞斯並沒有回答,僅僅,把火熄滅。

瑪瓊琳大吃一驚。

「喂,怎麼了?」

黑暗之中,馬可西亞斯慢慢說道:「剛才就一直沒有聲音,一點聲音也沒有。」

「────呃?這……這是什麼意思?」

這次,無法回答。

「到底怎麼回事?你到底在說什麼!?啟作!!榮太!!」

面對一片死寂,瑪瓊琳不斷怒吼。

「該不會被『千變』發現了吧?還是那對兄妹?怎麼會這樣……等一下,馬可西亞斯,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沒有回答。

沒有任何人回答。

只有黑暗包圍着她。

短短几秒時間,也令人難以忍受。

「馬可西亞斯!!」

瑪瓊琳高聲咆哮,對着眼前的黑暗揮拳,最多只是傳來一聲悶響而已。

終於,聽見一個微弱的答案。

「這就是你期望的結果,我怠惰的笨蛋瑪瓊琳·朵!」

「什──!!」

充滿露骨輕蔑的這番話,讓瑪瓊琳啞口無言。

「不會後悔的空殼?在你大言不慚的時候,就是這副狼狽樣,你明明有這個能力,卻什麼也不做,到頭來,才會演變成這個局面……你還是什麼資格抱怨?」

她整個怔住。相處了數百年的這位愛拌嘴卻溫柔的巨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抱着如此露骨的惡意指責她,一次也沒有。

面對呆若木雞的她,馬可西亞斯毫不留情的乘勝追擊:「當榮太問你有沒有感受到使命的時候,你怎麼回答?」

(──「我做事一向很隨性,管他什麼使命不使命的。」──)

「當啟作希望你保護他們的時候,你怎麼回答?」

(──「保護?事到如今跟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我完全不痛不癢。」──)

「全部都是,你所給予的答覆……無藥可救,任性到了極點的,你的回答。」

「……」

對於自己的愚昧,瑪瓊琳深受打擊,被戳中痛處的沉重感令她倍感挫折,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完全沒有以上這回事。

「──還沒!!」

她拚命掙扎,一拳揮向眼前的黑暗,塵埃華麗嘩啦地飄落。

「只是一時通訊中斷而已吧!!」

「沒有你或我的指示,他們兩人事不可能擅自離開崗位的。」

一反常態顯得安靜的馬可西亞斯條理分明的分析,她也聽不進去。所謂的掙扎,只是來自一股情緒罷了。再次揮拳,磅的一聲受到衝擊的瓦礫不斷震動。

「也許是遇到『使徒』的攻擊,溜之大吉了!!」

「『玻璃壇』是無法顯示『使徒』的,等到發覺的時候就是喪命的時候。」

無論對方再怎麼正確,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完全不願承認,反抗、掙扎、再次揮拳。「啪」的一聲傳來了一個重重裂痕的聲音。

「你看見了么?聽見了么?又還沒有確認過!?」

「這時候就算趕到了,一切也結束了吧,希望至少會留下吃剩的殘渣可以製成火炬。」

繼續揮拳。喀擦一聲發出重物之間的摩擦聲。

「那麼就算是火炬也好,按照他們的希望帶他們一起走!!」

「存在已經喪失就太遲了,也失去意義了,既然這麼後悔,那為什麼一開始不好好珍惜?」

這次雙掌同時「磅」的一擊,憑靠着瓦礫用力敲打。

「──可是!讓我休息一下,放縱一下有什麼關係!!我這麼努力了好幾百年,突然這一切一夕之間全部被奪走,我根本沒有辦法馬上調適過來啊!」

馬可西亞斯「哈!」的一聲嗤笑之以鼻。

「如果可以這麼自由,那就世界大通、天下太平了,也不需要咱們了吧。這個世界『最無法掌控』的一點就是,無論進攻防守都是為所欲為、任人高興,誰也逃避不了屬於自己的責任……事實就是這樣。」

面對毫不留情的宣誓,她一時無言以對。

調整紊亂的呼吸之後,再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瑪瓊琳終於開啟沉重的嘴唇:「……沒有好珍惜的,是我的錯么……?」

馬可西亞斯不假思索回答:「如果你這麼認為,那也是你的自由。」

「………」

這次過了短暫的沉默,瑪瓊琳說道:「………………其實這次,並沒有想毀掉的,反倒是有想保護的事物。」

深藍色火粉,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又是一樣,知道失去一切之後,才在瓦礫堆當中後悔自責、匍匐在地、重新來過。」

最後火粉凝聚,燃起一縷小小的,如同蠟燭一般的火苗。

「就──是這樣沒錯。你不是早就做好選擇了?當失去一切之後,接着在到此為止以及從今以後都無法改變的地方,再次重新站起來……這就是你的選擇。你會心想算了,反正認了,不會棄之不顧。我就是欣賞你這一點,才會把我的火焰寄宿在你身上。」

點燃的火焰徐徐照亮了她,她身體表面不延燒。

「又要重新振作起來了……只是……沒想到,真的,非常……難過。」

「真想讓他們兩人聽見這番話……那麼,接着打算怎麼辦?要繼續躲在這裏,等風波平靜下來么?」

充滿強烈怒氣與決心的美麗容顏,包圍在業已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怎麼可能,我『可愛的跟班』遇害了,就算是出於我的失蹤,也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嘿嘿……那就走吧!」

「彭」地一聲縱身一躍,輕盈飛舞,第二次跳躍,如同炮彈彈出殼衡出。

輕而易舉地衝破包圍自己的瓦礫,一鼓作氣的來到地表。

撞歪鋼筋,踢碎水泥,傲然矗立在瓦礫頂端的是……

深藍色火焰所形成的,短小矮胖的怪獸。

耳朵直直豎立,眼鼻穿成黑洞,露出一排鋸齒狀尖牙,高聲嘲笑的正是──「蹂躪的爪牙」的火霧戰士,「悼文吟誦人」身披的火焰外衣「托卡」。

這是在下方,有兩個人……

「呃,啊!?」

「唔哇啊!」

見到這個情形,不禁嚇的跌倒。

「──────啊?」

瑪瓊琳站在頂端,愣怔地俯望這兩個人。

「……啟……作,榮太……?」

原本以為已經無影無蹤、消失不見的兩個人,好端端的站在原地。全身沾滿水泥粉塵與煤灰,整個人髒兮兮的。看樣子他們正在合力挖掘這堆瓦礫。

耳際傳來「咯、咯、咯……」極力憋笑的聲音。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盛怒至極的瑪瓊琳語氣打顫。

「嘿、嘿嘿、嘿!哎呀,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偶爾也會露出單純的一面嘛。」

「你、居、然、耍、我……笨蛋馬可!」

托卡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或是猛烈燃燒。

「哪~有?我是說:『從剛才,就一直沒有聲音,一點聲音也沒有。』可完全沒有提到兩個人掛掉哦?他們兩個人也是聽到我說『被埋在這裏』。才會趕過來,從頭到尾,還不是你沒有把話聽清楚,嘿、嘿、嘿!!」

「……我說,你……啊……!!」

瑪瓊琳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腦血管斷裂的聲音。

「瑪……瑪瓊琳大姐!!」

「大姐──!!」

兩人從下方攀著瓦礫爬上來。

他們都平安無事。

「……」

瑪瓊琳看見……

「……──」

他們沾滿粉塵與煤灰的全身,血跡斑斑的手掌,哭得稀瀝嘩啦的臉龐……

「────────」

感覺激昂的情緒突然轉移道另外一個方向。

(────────唔……唔哇,等……等等!?)

明白剛才自己完全沒有表露於外的心情,現在正在托卡之中宣洩而出,她開始心焦,若是以目前這個狀態開口說話,絕對會露出馬腳。她自己沒有察覺到,其實托卡怪獸的肩頭正毫不掩飾的顫抖不已。

對着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攀爬上來的兩人,馬可西亞斯語氣開朗喊道:「噢哦,你們兩位!瑪瓊琳吃了不少苦頭,現在氣急攻心,正式憤怒至極的當頭,一摸到鐵定被燒傷哦。」

「呃,可是……你們沒有受傷吧?」

佐藤有些擔憂,馬可西亞斯態度輕鬆地加以保證:「嘿、嘿、嘿!這點程度怎麼可能傷得了我們這位不死之身的瑪瓊琳·朵。她現在反而是恨不得馬上跳進戰場呢!」

「這點程度……」

田中掃視形同遭到轟炸后的瓦礫小山。

「你們趕緊回『玻璃壇』吧,她目前正處於歇斯底里的狀態,不要隨便引爆地雷,否則可是會被這隻粗大的手掌痛毆一頓哦!」

瑪瓊琳由於不敢出聲,只好顫抖著藉由托卡點頭。

佐藤見瑪瓊琳這副模樣,以確認的語氣說道:「……知道了,已經不要緊了么?」

瑪瓊琳再度頷首。

「是么?那我們回去了。」

佐藤爽快的答應,完全不把先前拚命模樣當一回事。接着催促田中走下瓦礫。田中也一邊走下去,一邊揮舞著滿是血跡的手臂,高聲大喊:「請大姐一定要打敗『使徒』哦!」

瑪瓊琳又一次頷首。

邊點頭,同時以只能與馬可西亞斯相通的聲音說道(……應該要向你道謝才是。)

(嘿嘿嘿,剛才的事情和這件事就算扯平好了,覺得如何?)

(全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怎麼搞的啊,真是的……我實在笨的可以。)

(那麼,要放棄么?)

(怎麼可能……我現在,必須保護許多事物。)

托卡當中,傳來不自在的破涕為笑。

(那麼,就藉着歌聲周遊於無情的世間吧,我狼狽的旅行者,「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

聽來隨意卻深遠的勸誘。換來了平靜堅強的決心。

(是的,我會讓你聽見最為殘酷狼狠毒的歌聲,我可憎的同伴,「蹂躪的爪牙」馬可西亞斯。)

忽地,瑪瓊琳發覺兩名跟班正在瓦礫小山之下,抬望着自己。

於是在他們眼前挺起托卡地胸膛,敞開碩大地手臂形同羽翼一樣,給予他們答覆。

接下來,儘可能擺出最帥氣地姿勢,奮力一躍。

前往戰場。

(夏娜就快到了。)

悠二感覺得到。

她正以驚人得速度,不斷接近當中。

內心感到開心,也覺得放心。

可惜,凡事在一帆風順得當頭,無可避免得一定會遭遇阻礙。

(……怎、怎、怎麼……辦……)

明白她們逐漸接近,修德南得鬥志提升至最高點。可以明顯感覺得出,他的體內充滿了「殺戮」的力量。

如果不是火焰攻擊的話……要是遭到現在舉在眼前的「雙手的虎頭」襲擊,馬上倒地不起。最後被五馬分屍、大卸八塊,遊戲結束。

身體突然感到沉重冰冷,好像肚子裏塞了一堆冰塊一樣。

瞬間之後,自己可能就會消失熄滅。而且無庸置疑的,對方現在正在準備這麼做。

極力抗拒的理智與真實感受,正逐漸在內心擴散。

冷不防……

聽見「喀擦」一聲,一個堅硬又輕巧的物體撞擊聲。

(……?)

一開始,悠二並不明白那是什麼聲音,很快的……

(……)

喀擦喀擦,這次是連續作響。

(……)

喀擦喀擦喀擦喀擦,聲音越來越強烈。

(……啊、啊……)

終於察覺到了,原來是自己的牙齒,不停的打顫,格格作響。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內心高聲制止,身體卻不聽使喚。虛有其表的拔刀姿勢不停搖晃、瓦解。全身關節充斥着無可遏止的倦怠感,同時顫抖深入其中。

現在的悠二,全身像是得了瘧疾一般打着寒顫,已經無法剋制。

「……?」

修德南原本疑問的表情……

「!……你!!」

經過瞬間的恍然大悟之後,轉變成憤怒。

(糟……)

當悠二如此心想之際……

(糕──!!)

「轟隆」一聲,修德南伸長的手臂朝着他的胸口衝刺而來,整隻手臂燃燒的火焰受到結界的阻隔,在交界處熄滅,然而卻擋不住手臂本身。

「居然敢騙我?」

刺向悠二的手臂,飛到他的身後,往體內探入。**上的傷害固然沒有,不過修德南朝着他之所以成為「密斯提斯」的本體,也就是密寶「零時迷子」伸出魔掌。存在本身面臨即將消失的微機。

「啊……」

居然被一個只是能夠在封絕中活動的「密斯提斯」,僅僅懂得防禦火焰彈,對戰鬥一竅不通的門外漢騙的團團轉,修德南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

「嘖,簡直太離譜了,至少讓我找找裏面藏了什麼吧。」

這個虛張聲勢、假裝嚇唬人的「密斯提斯」體內的寶具,是否真的具有浪費這個時間的價值?從這副一無是處的模樣看起來實在令人懷疑,話雖如此,修德南的手仍然繼續深入。

嚇地全身發涼的悠二的腦海,浮現過去遭到「燐子」相同對待的回憶,那個時候,夏娜救了他一命(腦中自動清除當時自己連同「燐子」一起被砍這個部分的回憶……希望在臨終之前,至少可以保留回憶美好的一面)

然而,她現在不在這裏。

她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抵達這個地方。

靈敏發達的感覺告訴自己這一點,悠二頓時陷入絕望的情緒之中。和她相處在一起,可以更加親出感受到與她之間的距離與分別……這個殘酷的諷刺,讓他甚至覺得有些氣憤。

終於,修德南伸長的手觸摸到正在悠二體內深處跳動的物體。

(找到了!)

修德南抿嘴一笑。

(夏娜,對不起!!)

悠二做好了準備,迎接即使在面對「燐子」之際也不曾想過的,更為可怕的……自己的分解與消失。

劈啪!

忽地一股奇妙地感覺貫穿悠二全身。

龜裂的聲音,以及真實地體驗。

「?啊……」

一開始,悠二以為那時自己碎裂的聲音。

「唔,啊……」

然而,視覺背叛了這個認知。

「噢噢噢!」

聽覺捕捉到的,不是自己的聲音。

悠二總算從高度的緊張之中清醒過來。修德南步履蹣跚,緊緊按住伸長探入悠二體內的手臂……不,是按住失去探入部分的手臂的傷口。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讓人聯想到宛如野獸死亡之前的哀嚎聲,他按住的傷口,並不是被扯斷,而是類似石膏像被打碎一樣,看起來相當詭異,濁紫色的火花如同鮮血一般從傷口不斷噴濺而出。

修德南稍弓著身軀,呻吟到:「……戒……『戒禁』!?不會把!竟然是能夠擊退我──這個『千變』的『戒禁』!?」

「唔……唔──」

悠二沒有多餘的時間理解這番話的含義。修德南折斷的手臂帶着怪異的實體感漂浮在自己體內……一股,就像是「自己體內另外長出一隻手」那般的惡寒折磨、凌虐著全身。

「到底……藏了什麼?你這傢伙……不對,『在封絕當中活動』…………?」

腳步娘蹌,口中念念有詞的修德南倏地停下動作。

因惡寒而步履蹣跚不斷後退的悠二感覺得出──

他發現了。

「難道,你是──『原來如此』!」

修德南的臉龐,浮現遠勝過痛苦的狂喜。

「唔,啊──」

悠二從他的表情,感受到一種訊息。絕對不是獲得力量強大的「紅世使徒」的密寶那種膚淺的歡欣鼓舞。

接下來,彷彿印證悠二的想法一般,修德南說道:「沒想到,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我找到』……咯、咯咯、咯咯咯咯……」

修德南發出來自丹田的笑聲,將另一隻無恙的手,朝着悠二……體內的寶具「零時迷子」,按照字面所示的伸長。

悠二望着他這個模樣,不由得心生一股猶勝先前存在即將消失的恐懼感。他有一種直覺,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正左右著自己關鍵性的命運。

「啊、啊──!」

修德南的手直逼眼前,悠二明白這次逃不掉了,他只能渾身顫抖地盯着即將吞噬自己所有一切的那隻手。

豈料……

「碰磅──!!」

被一旁落下的嘹亮的聲音,瞬間打散。

「!?」

如同火山彈一般伴隨着笑聲,夾帶誇張的速度與重量飛衡而來的是,一團深藍色火焰。從衡斜的方向把修德南的本體踹飛的是圓柱形軀體底下的粗短拳掌。

修德南撞毀路面四、五輛汽車,一起引發爆炸。

「──呃、啊,我……還活着──」

好不容易從驚訝之中恢復鎮定,悠二說道。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喪命的火霧戰士再次矗立在眼前。這次,是以之前與悠二他們戰鬥之際,象徵其戰鬥力的托卡形貌。

「呼呼嗯,時間抓的剛──好。」

「時機也成熟了,正好可以好好享用!嘿──哈──!」

交談的聲音也恢復過去的勇敢無畏。

這個異常活力充沛的模樣讓悠二十分放心。

「你恢復了么……哇啊啊啊──────!?」

被深藍色的怪獸隨手一抓,狠狠用力的拋出。

目標是修德南。

此時修德南正從熊熊燃燒的汽車殘骸當中起身……

「……可惡!」

(我是怎麼搞得?看見近在眼前的「零時迷子」,一時之間渾然忘我──什麼!?)

一抬起臉,邊看到自己的獵物以驚人的速度正面直逼而來,頓時大吃一驚。

接下來,在同一時間揚起的歌聲讓他心頭一凜。

「Humpty,Dumpty,顛倒蛋,掉下去──」

屠殺即興詩!!

「摔碎吧!」

悠二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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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染的結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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