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霧裏的異次元空間

第一章 霧裏的異次元空間

「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讓坂井悠二大吃一驚,他從御崎高中的屋頂,朝着後院大喊:

「夏娜!?」

沒有得到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在一個用力踢牆的碰磅聲之後,一名少女躍上屋頂。似是不顧浪費時間停留在半空一般,少女攫住圍籬上緣,一個翻轉,在悠二眼前着地。

目睹著個理應已經司空見慣的身影,悠二仍然不自覺的倒抽一口氣。

炎髮漂撒着火粉,黑色大衣重重擺盪,武士大刀散發銳利刀光。

同時,熾紅的灼眼燃著強烈的怒氣,熠熠閃亮。

為那分並非美麗的強悍神魂顛倒了半秒鐘,悠二對着降落在眼前的少女「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問道:

「『使徒』在後院嗎!?」

「呃?」

以殲滅來自異次元的「世界使徒」,維護世界平衡為己任的超能力者——火霧戰士的少女,不知為何面露驚訝的表情。

對此感到不解的悠二,戰戰兢兢的湊近面朝後院圍籬的夏娜說道:

「剛才,你不是大吼說不會輸嗎?」

「啊——」

夏娜終於明白,是悠二誤解了自己的舉動。

「在商業區那邊有一股強烈的氣息,是不是出現像拉米那種與眾不同的使徒……」

悠二企圖俯視後院。

夏娜對於他這個簡單的動作,感到極度的恐懼與排斥。

那個現在已經相當清楚的理由驅使着她。

「不用看了。」

夏娜抓着悠二的手,硬是把他拉過來。

這並不是出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那個地方大吼大叫的原因。

而是來自一股不希望他看見自己站在那邊,那位少女的心情。

總而言之,絕對不想讓他看見。

「呃,可是……」

「我說不用看了!」

夏娜因恐懼至極反而大吼出聲。悠二驚訝的神情讓她感到膽怯,同時也對於心生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害怕。為了掩飾,只好可以加強語氣:

「不是那邊,不是『使徒』不要緊。」

「……?我、我知道了。」

其實完全摸不著頭緒,不過悠二仍然如此回答。因為在他看來——宛如一個撒嬌的孩子那般鼓起臉頰說話的——夏娜,散發出希望他如此回答的迫切需要,即使不是這樣,也必須儘快處理目前的狀況。他就這樣被她拉着,走到可以俯望與後院相反方向的正門一帶以及從大馬路到商業區的圍籬旁邊。

異次元空間就在兩人的面前擴展開來。

包括他們所在的市立御崎高中在內的西側住宅區。

流經御崎市正中央,滔滔奔流的真南川,以及圍在兩旁的高大堤防。

橫跨市中心的大鐵橋——御崎大橋。

對面高樓大廈到處林立的東側商業區。

這些熟悉的風景上了一層閃耀着金黃色光芒的霧氣,增添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氛圍,時濃時薄,讓整個景色若隱若現,飄蕩流動的霧氣使得白畫的天空看起來略顯模糊,陽光夾雜在金黃色之中顯得有些詭異。

最中要的是,眼前的一切全部沒有動靜,悄然無聲,靜止不動。

悠二感覺到某種氣息正從這層霧氣深處緩緩接近。直到前一刻為止,直到這層霧氣出現之前完全沒有感覺到的「原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不協調感」……也就是「紅世使徒」的氣息。

「這麼說,這層詭異的霧氣還有類似封絕的感覺……就是對方的氣息造成的?」

「沒錯,就是對面的『紅世使徒』乾的好事。」

夏娜炯亮的灼眼也跟悠二一起凝視相同的方位。

「不只如此,商業區的一角,還有一個實力相當驚人的使徒……正在戰鬥。」

悠二總算可以對她點頭表示贊同。

或許是因為經歷了數次戰鬥,又或者是每晚特訓的功勞,他對於「紅世使徒」氣息的感受力已變得相當敏銳。他很明白與擁有強烈氣息的「使徒」對峙,驅動着自在法的另一股逞兇鬥狠的氣息是來自什麼人。

「對手……是那個人啊?」

之前,由於彼此理念不同邁進產生衝突,與夏娜同為火霧戰士的女子。

悠二隱約可以察覺得到,稱為戰鬥狂也不為過的她,與「魔王」仍然留在御崎市,雖然覺得他們是危險人物,不過這個時候,他們似乎反過來成為夏娜的助力。她做為火霧戰士的堅強實力是可以打包票保證的,因此一旦在此時拉起共同的戰線,着實令人士氣大振。

「對方最少兩人……我只要把接近我們的敵人解決掉就好了對吧,亞拉斯特爾。」

「唔嗯。」

對於確認目前對策的夏娜,給予回應的這個低沉男性嗓音,來自她胸前一條以金環交叉繞着黑球,造型特殊的墜子。

這個宛若遠處雷鳴聲音的主人,正是與夏娜簽定合約並賜予她特殊能力的「紅世魔王」之一的「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本體沉睡在夏娜體內的他(?)僅僅籍由這個墜子造型的神器「克庫特斯」表達一己的意志。

「看來對方是擅長操縱戰場環境的自在師,不僅敵人本身,也必須多加註意周圍狀況。」

「嗯。」

夏娜乖乖對他點頭。

悠二轉而注視蒙上一層金黃色霧氣的天空。

「戰場……那麼,這個跟霧一樣的東西,果然還是『封絕』沒錯嗎?」

所謂封絕,就是因果獨立的圓蓋型空間,籍由從內部切斷跟世界的運作。與外界隔離、隱蔽……這是「紅世使徒」在啃食人類的「存在之力」的時候,經常用來充當隱身衣功能的神奇力量,屬於「自在法」的一種。

「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我不太明白設置這麼大的封絕到底有什麼用意?」

能夠在封絕中活動的,基本上只有「紅世使徒」以及與「紅世魔王」簽定合約的超能力者——火霧戰士而已。一般在雙方距離接近的狀況之下,這個空間可以發揮決鬥場所的功能,不過設置這麼龐大的封絕實在一點意義也沒有。反而會無端消耗屬於自身原動力的「存在之力」,而且只要維持這麼大的封絕可是相當辛苦。

「也許這不是普通的封絕,而是某種經過精心設計的陷阱?」

悠二把內心不詳的預感說出口。

順帶一提,悠二不是「使徒」也不是火霧戰士,他是遭到「使徒」啃食的人類替代品「火炬」,此外他也是體內藏有「紅世」寶具,名為「密斯提斯」的特殊火炬。

藏在他體內,能夠干涉所有時間現象的特殊寶貝「零時迷子」,使得他就算在一般人靜止的封絕之中也能自由行動。不過,這項秘寶完全不具備與封絕之中必然發生的戰鬥相關的功能。

夏娜對着悠二點頭:

「很有可能,亞拉斯特爾你也不清楚嗎?」

「不在我的印象當中,應該是近期入境的「使徒」的特殊自在法吧。」

悠二正欲詢問:「那我該怎麼做?」的時候,被夏娜搶先一步制止。

「悠二,你躲在這裏。」

「呃……」

「這次戰鬥不能耍小動作,是力量與力量的正面衝突。」

你會礙手礙腳!從夏娜的話可以聽出這個弦外之音。

「可是!」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你不要牽扯進來!!」

灼眼釋放出戳刺般的目光,制止悠二的反駁。

他明白自己的軟弱無力,也知道使小性子是毫無意義的,況且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

「只能躲起來而已嗎?有沒有其他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太莽撞了,『這次可是戰鬥哦』!」

夏娜這次沒有劈頭怒罵,而是平靜的確認,等於是在要求悠二做好完善的心理準備。

亞拉斯特爾也毫不留情的點明事實:

「每個人都可以在心裏想像要怎麼做,然而,一旦面對事情。很少人能夠抓准正確的目標,規劃適當的對策。具備足以實行一切判斷所需的膽量跟運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容許「做得到」這種隨口說說的答案,這是對悠二一向不太親切的他的關懷方式。

他是因為自己一旦發生什麼萬一,夏娜一定會很難過(這叫做太自以為是吧?)所以才會跟他說這些話吧……悠二心想。

夏娜熾紅的灼眼轉向金黃色霧氣的核心,做好心理準備以迎接即將來臨的戰鬥,同時順口說道:

「我的結論是,不能帶着你前去戰鬥,我們對這個『使徒』一無所知,所以我無法保證能夠保護得了你,假如對方的攻擊並不是『藍天』可以防禦的話,到時你的存在就會熄滅,所以我反對帶你同行。」

悠二啞口無言,他以繩索掛在脖子上的寶貝也就是驅火的戒指『藍天』,能夠阻絕火焰與爆炸,可是,他暗地依賴王牌的自信心,冷不防被夏娜敲得粉碎。一如往常。豪無反駁的餘地。

亞拉斯特爾繼續接腔:

「我的意見也跟夏娜一樣,沒有必要像對付『獵人』那時一樣把你牽連進來,更何況也不像『悼文吟誦人』那時需要救助他人。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參加的理由,而且也無法成為戰力,因此我不同意帶你一起前往戰場。

這次是從最基本的部分加以否決。

他們兩人沒有那麼好說話到能夠動之以情。這次的戰鬥也不是單純憑籍熱情或勇氣就能輕易解決,悠二隻能沉默以對。

不過,夏娜與亞拉斯特爾並不是從來沒有仰賴過悠二。雖然絕對不可能告訴他本人,其實他們兩人對於他在面對難關之際,所發揮的敏銳判斷力是相當稱許的。

亞拉斯特爾說道:

「都怪之前一直沒有對你做機會教育……其實根據『使徒』存在的等級不同,所引發的現象規模也有所不同。」

「?」

不明白話中的含意,悠二隻好默默傾聽。

「這個看似龐大的封絕空間,遠比我顯現之際所展現的規模與現象要來得複雜,實在無法想像是目前所感受到,僅僅擁有這點氣息的『使徒』的力量所能驅動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娜跟亞拉斯特爾對於這個問題懷抱期待。

而悠二也沒有辜負期待。

「是不是有某個寶具或特殊的自在法,維持着這個由霧氣所形成的空間……」

夏娜堅定一笑,並答道:

「沒錯,趁我們戰鬥之際,你試着調查這一帶看看,或許眼前的『使徒』正在使用那類寶具或者自在法也說不定。不過,那個機關如果不在『使徒』本人身上,就是設置在這個空間某處,兩者可能性是差不多一樣大的。」

「我要負責找出來嗎?」

「前提是如果有的話。『使徒』絕對想不到竟然有火炬能夠在封絕當中移動,所以你應該可以自由搜尋,你現在已經能感覺到『存在之力』的流動及『使徒』的接近對吧?」

「……嗯,大概還可以。」

悠二出自趕鴨子上架的不安心理,說出含糊不清的答覆,這讓夏娜稍稍蹙起眉頭:

「振作點行不行,是你自己說想幫忙的,一旦有什麼發現的話是否要自行處理的判斷,以及與我們聯繫的方法,就全部交給你了。」

亞拉斯特爾補充道:

「我話先說在前頭,這次交給你的任務,只不過是為了預防萬一,就算不這麼做,我們也可以殲滅往這邊接近的『使徒』,或者處理掉設置這個封絕的寶具,讓事情就此平息也說不定。」

「我知道。」

「此外。危險是必然的。目前尚且無法判斷限制我們行動的這個自在法擁有什麼樣的力量,甚至很有可能出現『磷子』。」

悠二想起差點就把自己吃掉,身為『使徒』僕人的怪物『磷子』……再次感覺這番不吉利的說明以及自己即將踏入的場所有多麼可怕,不過他仍然堅定沉穩的回答:

「……是我主動要求的沒錯,我會負責到底的。」

連準備咽下的唾液也沒有,不知不覺間,因緊張而顯得口乾舌燥。

「唔嗯。」

不過亞拉斯特爾看着這樣的悠二,難得以滿意的語氣回答。

是不是稍微得到認同了呢?尚未採取任何行動,悠二已經先行獲得了滿足感。

夏娜毫不掩飾地微笑頷首,離開圍籬,準備跳躍。

「那麼,我要走了,我會儘可能選在遠的地方戰鬥,你趁著這時候離開學校。」

「嗯。」

悠二從難分難捨的夏娜身旁,勉強挪動身子,正準確走向屋頂的出口之際,位在圍籬旁靜止不動的友人——池速人的身影忽地映入眼帘。於是他忍不住出聲喊道:

「夏娜!」

正準備躍出的夏娜回過頭。

「什麼事?」

「可以保護學校……大家嗎?」

夏娜的目光也停留在池身上。經過數秒之後,她明快答應道:

「我只能保證,會在能力範圍內盡我所能。」

「謝謝,我也會幫忙的。」

「我知道。」

彼此之間簡短的確認。

接下來,悠二隨口加一句:

「如果我表現不錯的話,要給我獎勵哦。」

「——————」

胡說些什麼啊?正打算回應,夏娜倏地注意到一點。

(這麼說起來……)

這個少年為什麼會這麼拚命努力呢?只要顫抖著保護自己不就夠了嗎?乖乖躲在後面不就好了嗎?她跟亞拉斯特爾絕對不會因此責怪他的,然而,究竟是為什麼?

為了這個城市?為了這些居民?為了朋友?為了家人?不能饒恕「使徒」?

「不對。」

她心想,不惜賭上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存在也要有所行動的理由。

(——「加油!」——)

沒錯。

今天清晨,面對着蔚藍的天空,在微風吹拂之中,他對她說過的話,現在準備付諸實行。

(……為了我……)

一思及此,胸中湧現一股暖意,彷彿這股暖意產生連鎖反應一般,坂井千草曾經告訴過自己的那番話浮現腦海:

(——「這個動作就是宣誓……可以接觸自己的一切,可以把自己的一切託付給對方。這與面對親朋好友的時候是不同的,是一種決定表達強烈到無法自主的心情的形式,除非對方有足夠的資格讓你下定這樣的決心,否則絕對不可以隨便親吻對方,也不可以讓對方親吻你。」——)

悠二,跟自己。

悠二,跟自己。

悠二,跟自己。

宣誓的動作——

「笨,笨蛋!!」

「!?」

夏娜冷不防大叫出聲,讓悠二嚇了一跳,不知為何她滿臉通紅?這個玩笑讓她這麼不愉快嗎?

「喂,幹嘛罵我笨蛋?」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事情都還沒做,就不要期待什麼獎勵!」

「知道了,知道了!何必氣成那樣……」

悠二完全沒有察覺到夏娜內心的想法,徑自轉身逃離愛生氣的火霧戰士,跑去打開出口的鐵門,最後說道:

「那麼。待會見。」

「嗯。」

彼此也沒有交換任何關心的話語。就這樣分道揚鑣。

夏娜聽着悠二走下樓梯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冷不防「啪」的一聲,以另一邊空着的手打了臉頰一下。

位在胸前,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亞拉斯特爾說道:

「要走了?」

「嗯。」

力量猛然沸騰的聲音應道,讓人無法想像剛才回答悠二時是同一個聲音。

那是火霧戰士的聲音。

灼眼炯炯發亮,緊盯着不斷逼近的漩渦狀金黃色霧氣的核心,距離已經相當接近,霧氣較薄的尾端可以看見好像是蠕動的繩索,或者看似藤蔓一般的物體。

(儘可能往前推進,遠離學校。)

夏娜握著「贄殿遮那」的手加重力道,小小的胸口深深吸氣。

接着使勁吶喊一聲:

「喝!」

腳下燃起熾紅的爆發力,「炎發灼眼的殺手」縱身躍向戰場。

位在御崎市的另一名火霧戰士「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明白原本包圍着自己的異次元空間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擴張到驚人的規模。

(原來不單單隻是抹消氣息的自在法啊…)

想歸想,但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深入思索,總之必須以眼前的問題……關係到自身性命的戰鬥為優先考量才行。

「——唷!」

快速飛奔的途中,往前踏出的腳步用力撞上路面,在後坐力的逼迫之下不得不跳至後方。

原本飛奔的路面上面,發生濁紫色的爆炸,石板被彈飛,紫色火焰形成的虎頭從膨脹的火焰中衝出,緊追後退的瑪瓊琳。虎頭下方是形狀詭異的細管,宛如長脖子的虎頭怪物。

同時另一個虎頭則從反方向,朝着後退的瑪瓊琳背部直逼而來,企圖夾擊她。

「!」

心知遭到虎牙的圍攻,瑪瓊琳當場踩着圓舞的舞步,旋轉起身子,在旋轉之中,施展華麗的動作,以手上的超大書本陸續的將從後方追擊的虎頭以及前方緊逼的虎頭分別猛力打飛。

「唔哇、啊呀!?」

從這本厚度約有好幾塊畫板疊在一起的超大書本當中,傳出尖銳的哀嚎。那是透過這個書本型的神器「格利摩爾」表達意志的「紅世魔王」,也就是與瑪瓊琳簽定合約,賜予她特殊能力的「蹂躪的爪牙」馬可西亞斯的聲音。

被猛然打飛,各自飛偏到不同方向的虎頭,再次修正軌道,張開血盆大口攻擊瑪瓊琳。

瑪瓊琳識破虎頭內部「存在之力」的轉換,縱身躍起,虎口緊接着噴出紫色火焰準備連接兩個虎頭。

散發詭異色彩的火焰渲染了瑪瓊琳的視野,飛舞在半空的她透過平光眼鏡,從瀰漫着火焰與濃煙的戰場上,識破維繫着伸縮虎頭的本體位置。

「就在那裏!」

手臂用力一揮,打出數道呈現深藍色的火焰彈,不偏不倚全數擊中本體,引發威力不遜於虎頭所發出的爆炸。伸縮虎頭失去支撐力,掉落在地面上。

瑪瓊琳着地的同時,順便踏碎其中一隻。在深藍色的反光之中,隨意披上夾克與垮褲,擁有連模特也相形見絀的美貌與身材的修長倩影傲然佇立。

不過整體看起來,不僅僅只有戰鬥的疲憊,似乎還有一股無力的氛圍,她不耐煩的甩了甩隨手綁成一束的秀髮,然後說道:

「唉~我的鞋子,早知道應該穿比較合腳的才對。」

「把別人的家弄得天翻地覆,開口第一句就只有這一句話嗎?我薄情的同志瑪瓊琳·朵?」

馬可西亞斯對着正以尺寸稍大的皮鞋鞋尖叩叩敲著路面的瑪瓊琳大發牢騷。當然,得到的是一個毫不介意的回答。

「因為沒有其他辦法了呀,赤手空拳怕會燙到。」

「哦——噢——是喔——是喔——!」

看似在鬥嘴,其實兩人根本不敢大意,因為敵人絕對不是剛才的火焰彈那種程度所能解決的。

不管怎麼說。畢竟也是實力強大的「紅世魔王」。而且不知為何,還是個從完成他人的委託當中尋找到樂趣,愛找刺激的男人(?)。

不久,果然在火粉紛飛的濃煙另一端……

「完全『沒有使出』全力的這個戰鬥力……不愧為火霧戰士屈指可數的一流殺手。一般『使徒』恐怕連你一根頭髮也燒不到。」

感覺得出遊刃有餘以及笑意的男性嗓音,隨着「喀沙、啪喀」用力踩在碎裂的行人路石板的腳步聲不斷接近。

緊接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子現出身影,留有一頭整個梳向腦後的白金色頭髮,刀鑿般的深邃臉龐上帶着墨鏡,遮住了視線。

他的雙臂連同肩頭無力的垂下,前端分別聯繫着粉碎於瑪瓊琳腳下的那隻伸縮虎頭,與另一隻掉落在路面上的伸縮虎頭。

不過,男人還有另外一雙手臂。

「嘖!」

瑪瓊琳跟馬可西亞斯同時咂嘴。

男人的右肩,長著「第二隻右臂」,

這隻手臂與伸縮虎頭一樣伸出黑色西裝的袖口,然而手腕前端鼓起如同盾牌狀的外殼。瑪瓊琳先前的攻擊,頂多只讓這個甲殼護盾的表面燒焦而已。

「不過,想打倒我『千變』修德南,還嫌太嫩!」

修德南在左肩長出『第二隻手臂』后,從胸口的口袋淘出香煙盒,並以手指輕叩,掛着險狠的笑容的嘴角銜住彈出的其中一根香煙,煙頭自然而然由濁紫色火焰點燃。

他鼓起胸部,吸進紫煙,接着刻意從胸口張開另一個滿口獠牙的嘴巴把煙吐出。「位在頭部的嘴巴」把香煙挪到嘴角並說道:

「到底是為什麼不使出全力呢……我很好奇,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先殺了你再說,因為已經有太多盟友被你殲滅了。」

被瑪瓊琳踩碎的伸縮虎頭與另外一隻一起化為紫色火粉飛散開來。修德南的肩頭也灑出火粉,宛若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他的手臂又恢復成兩隻。同時,傳來啪吱啪吱的聲響,身體的輪廓開始扭動。隔着胸口呼出的紫煙,頭頂兩端開始長出扭曲的角。

「你這個虛張聲勢的威脅有夠噁心呢,『千變』。」

聽到瑪瓊琳坦率而非挪揄的感想,修德南上下搖晃着香煙答道:

「我比較喜歡展現自我的本色這個說法。」

一般「紅世使徒」不會改變已經決定的外貌,但修德南正如同『千變』這個名號,能夠配合各種狀況自由自在的變換形貌,一如字面所示:「善變者」。

「最近大多數的年輕『使徒』十分熱愛人類及其文化生活方式,開始厭惡異型並且認為那是落伍的玩意兒,身為堅守封絕普及之前的傳統的『魔王』之一,真是覺得非常寂寞。」

說着,甲殼護盾不斷收縮,恢復成正常的手腕。然後緊接着讓西裝裂開,雙肩隆起,形成巨大到與身體不成比例,燃著紫色火焰並長有虎紋毛皮的粗壯臂膀。他的存在所帶來的不協調感逐漸增強。

(……喂,瑪瓊琳。)

馬可西亞斯從夾在瑪瓊琳腋下的「格利摩爾」,透過只有兩人之間可以相通的自在法說道。

(幹嘛啦?)

(先撤退好了,現在的你跟「千變」打起來,根本沒有勝算,更何況咱們現在又待在那兩個『愛染』所驅動的怪異自在法當中。)

(……)

對於身為經歷百戰的火霧戰士而言,採取這個選擇的次數之少,光是用單手手指就可以數得出來,而這一次,算是其中一次特殊的例外。

(……也對。)

瑪瓊琳不假思索表示同意。

她在欲振乏力的心情之中嘆了一口氣。

完全提不起鬥志,甚至連一點點感覺也沒有,從戰鬥之前就感覺到不安,心想會不會是這樣,同時,實際展開戰鬥之後也抱持着希望,以為也許可以再次燃起鬥志。

結果,還是沒有辦法。

迎戰敵人這一點,不成問題。

然而,一般的使命感無法讓她湧現決定性的力量。

「無法燃燒」。

她無法使用自己原本的力量,無法穿上身為「蹂躪的爪牙」合約人的證明也就是火焰外衣「托卡」,無法吟誦能夠隨意控制自在法的「屠殺即興詩」,因為原本驅動自己的那股猛烈灼熱的憎恨之火,已經在先前的戰鬥當中從內心冷不防脫落了。

她明白這一點,一直都明白。

但是就算明白,卻不代表有辦法解決。

(既然如此,臨陣脫逃……也無所謂。)

沒錯,她既然興起了這個念頭,虧她還是「紅世使徒」眼中,曾經被稱為恐懼的代名詞,死亡的同位語的「悼文吟誦人」,雖然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不過這個心情……

(那又怎樣?)

是屬於一句話就可以打發的程度,她對於逃跑這件事甚至不抱任何自卑感。

(看這樣子,傷勢還真嚴重。)

馬可西亞斯心想,但並未說出口,他一開始便無意責備,也沒有抱持「相信她」這種虛妄的情感,因為他們之間的交情既不淺也不短,他的想法是:

(也罷,偶爾也會遇到下雨天嘛。)

如此而已。

沒辦法的事情,就是沒辦法。

只能順其自然的事情,就只好順其自然。

(呼……)

面對步步逼近的修德南,瑪瓊琳刻意再次嘆了一口氣。

攙混在其中的深藍色火粉突然將她包圍,形成一道旋渦。

「唔?」

修德南感受到自在法的驅動,立刻雙手交叉保護臉部。

這一瞬間,火粉發出如同鎂光燈一般的閃光,整個炸開。

墨鏡之下的視線捕捉到夾雜在閃光之中,不斷往上飛舞的火球。

(——「悼文吟誦人」逃了!?)

意想不到的狀況讓修德南大吃一驚,但他的背後也隨即長出蝙蝠翅膀,一揮動,掀起一陣風,往上飛翔,老虎手臂順便一把抓起停在一旁的小貨車。

「嗯!」

經過一個感覺不出重量的投擲動作后,小貨車被丟向火球。

這時……

「沒打中!笨蛋!」

隨着馬可西亞斯的聲音。火球產生大爆炸。

「唔噢……!」

修德南舉起一邊的飛翼作為護盾以阻絕膨脹的烈焰,「咚」的一聲重重着地。

等到黑煙褪去,定睛環顧四周,她躍起的位置所在的排水孔蓋已經碎裂,閃光跟火球都是幌子,看來是打算從這裏逃之夭夭。

他將非人的異形全部收進黑色西裝的輪廓里之後,聳聳肩說道:

「哎呀呀,凡事考慮面面俱到,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當他站在排水孔邊緣,準備追擊出乎意料當場溜之大吉的「悼文吟誦人」時——

「梢等一下,修德南。」

身後突然傳來制止的聲音,聲音是中年男性,卻採用優雅的女性用語,很奇怪的組合。

「?」

修德南轉過頭,只見一名穿老舊西裝,戴着墨鏡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

他見過這個男人,是他的僱主在這幾天來為了啟動異次元空間所設下的機關之一。

「不用理會那個傢伙,麻煩你保護『歐格爾』。」

看來這是一種兼具與僱主之間的通訊機功能的「磷子」。

(連這玩意兒都出爐了,還敢說別人品位低級。)

修德南邊想邊露出苦笑,基於自己所接受這個委託的義務發表意見:

「可是,這個棘手的危險人物實在不能放任不管,她不僅戰鬥力驚人,同時也是一名聰慧無比的自在師。」

眼下這個時刻,敵人逃跑之後的氣息已經消失了。再不趕快追去,恐怕連追蹤到對方留下來的痕迹也困難重重。

只是,聽了修德南的顧慮之後,僱主籍由中年男人的面貌與聲音,表情柔和的一笑置之。

「哎唷,沒有想到身為『紅世魔王』的你居然會對區區一個殲滅工具做出這麼高的評價啊。」

「無論對方是什麼來歷,只要在現實中構成威脅,我自然會給予正面評價。」

「不好好作戰,馬上就夾着尾巴逃之夭夭的火霧戰士?我透過『這個』全部看到了,對方根本連個像樣的自在法也無法驅動,總之,僱主已經說不要緊了,請你乖乖順從吧,對付那種小角色,等哥哥的事情結束之後再一併解決就夠了……更何況,我們還要清算那筆侮辱我們的帳。」

一反其優雅外表的記恨心態,由她的語氣可見一斑。

「小看了她,無論從哪一點而言,都是很危險的。」

修德南自認這個評價還算中肯,這次蒂麗亞轉而以過度樂觀的語氣答道:

「小看?我們待在這個『搖籃花園』當中就是所向無敵。唯一的弱點只有『歐格爾』,所以才要交給你保護,難不成你覺得這個命令很無聊?」

「……」

「放心好了,無論你的意中人是能力如何優秀的自在師,也絕對逃不出我的『搖籃花園』,反過來說,只要你好好守住『歐格爾』,說不定她會主動來找你,到時候,希望你可以徹底實踐我們對你的委託,也就是『保護我們不受火霧戰士傷害』的工作。」

「……好吧,我尊重僱主的意思。」

修德南終於讓步。

「很好,你負責保護的地點是——」

隨着滿意的笑聲,告知他必須保護的目標所在地之後,僱主切斷通信。

呈中年男子外型的「磷子」當場佇立不動,或許因為是速成,用完即丟的耗品吧,所以沒有精良到足以自律,不過另一方面,這個動也不動的東西,跟一般人類的外表沒有差別,偽裝的確做得很巧妙。

修德南最後瞥了排水孔蓋一眼,對着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觸及佈道的強敵問道:

「與期待一體兩面的不安,與失望一體兩面的放鬆……你的存在究竟是屬於哪一個答案呢?殺戮的美女瑪瓊琳·朵。」

那名強敵根本沒空理會「紅世魔王」的玩笑話。

「唔哇~~~臭死了~~~濕答答的~~~好噁心~~~」

「嘿——嘿,嘿!忍耐一下,等到了那兩個小朋友面前,我再幫你凈化。

下水道當中,坐在飛翔於半空的「格利摩爾」上頭的「悼文吟誦人」發出哀嚎一溜煙逃之夭夭。

夏娜降落在並排於大馬路旁的高聳路燈上方。

熾紅的火粉點綴著炎發,黑色大衣隨風擺盪,挺身屹立的火霧戰士面前,「紅世使徒」所引起的龐大霧氣旋渦,如同雪崩一般勢如破竹的在大馬路上挺進。

向每一處伸出蠕動的細長前端,重重輾過路面,緊緊纏住牆壁,把途中的一切事物推擠壓碎,兼具驚人的壓力與質量的怒濤,那是由閃耀着今黃色的「存在之力」所構成的粗大長條藤蔓。

夏娜在握著武士大刀「贄殿遮那」的手注入適度的緊張,準備迎接出其不意的攻擊,

然而,這分警戒心其實是不必要的。

因為她所面對的敵人對於自己的力量抱持絕對的自信,偷襲這種動作一開始便不列入考慮的範圍之內,不僅如此,藤蔓巨浪停止了,緊接着是華麗的登場。

只見一道站立的身影,其中有兩個人。

一對柔亮金髮交錯,相互緊緊擁抱的少年與少女,站在纏繞成小山一般的藤蔓頂端。

「初次見面。」

少女將臉頰湊近緊抱在懷中的少年,僅僅流轉目光,從高處奏出美妙的音調。

柔亮的金髮圍繞着美麗的容貌,挺直著背脊的纖細身軀,點綴著蝴蝶結的寬緣帽與洋裝……宛若一尊真人大小的法國洋娃娃。

「這位是我的哥哥,『愛染自』蘇拉特。」

這時,美少女首先介紹自己懷中緊抱着的,與她外貌一模一樣的美少年。

美少年雖然身披華麗鎧甲,手握西洋風格的巨劍,表情看起來卻有些弱不禁風,與其說是緊抱住妹妹,不如說是緊纏着不放。

「而我是『愛染他』蒂麗亞,不知你是哪一位魔王的合約人呢?」

夏娜成為火霧戰士以來,頭一次遇到有人問她是誰的合約人。竟然有『使徒』不知道在『紅世』威名遠播的魔神『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以及其合約人,讓她着實吃了一驚。

她對着胸前的『克庫特斯』說道:

「亞拉斯特爾你說的沒錯……對方似乎是相當年輕的『使徒』。」

「應該是我在『天道宮』的時候入境的吧。」

夏娜抬望彼此糾纏在一起的兄妹,坦坦蕩蕩報上名號:

「我是『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

然而。蒂麗亞聽聞這個名號之際沒有顯露太多畏懼的神色。亞拉斯特爾推測的沒錯,她們兄妹在亞拉斯特爾前來這個世界之後才出生於「紅世」,而且是當他受到這個世界隔離期間入境的年輕「使徒」。

脫口而出的感想也只是……

「哎呀,好古老的名字。」

如此而已。

夏娜對於自己一直認為亦父亦兄,亦師亦友的魔神遭到藐視,感覺很不是滋味。

而且這對「愛染兄妹」無禮任性的程度遠超乎她的想像之上。

「算了,這跟我們沒有關係,找你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事,頂多只有順道跟你玩玩這點程度罷了。」

「……」

夏娜非常不悅。

她知道其他火霧戰士或者「使徒」,就算是表面工夫也好,語帶嘲弄也罷,至少在待人接物方面還懂得保持基本禮儀,可是這個「使徒」最奇怪的地方是……

(這兩個到底在幹嘛?從剛剛一直……)

故意在別人面前緊緊抱着不放。

面對夏娜的態度盛氣凌人,同時不停與哥哥耳鬢廝磨的妹妹,因怯場而躲躲藏藏又緊緊粘著妹妹的哥哥。「身體互相碰觸是相親相愛的證明。」坂井千草這麼說過,可是這兩個人的行為已經超過限度,有種讓人無法接受的不協調感,看了只會覺得噁心而已。

不知是否已經洞悉夏娜的想法,蒂亞麗態度冷靜又傲慢的對着夏娜宣稱:

「事情很簡單,希望你把你的刀給我哥哥。」

「……什麼?」

「你是腦筋太差?還是耳朵不好?那麼我再重複一遍——」

「不需要!」

夏娜縱身一躍,腳下的爆發力踩斷了原本矗立的路燈,速度猶如子彈一般,迅速朝着自以為是的「使徒」揮出武士大刀。

「哎呀。」

蒂麗亞開口之際,載着他們的金黃藤蔓同時伸長,朝着彼此的縫隙穿梭交錯。

「!」

夏娜察覺藤蔓在自己眼前編織出一道防護網,原本伸向前準備做出突刺攻擊的刀尖順勢往後一揮,再次舉起,輕而易舉的劈開藤蔓,開闢眼前的道路——不料竟失敗了。

「真是個急性子的人啊。」

被砍斷的藤蔓就像具有生命力一般,從四面八方伸展過來,將她整個人纏住。

「咯!?」

連脖子也緊緊纏繞的藤蔓,對着夏娜施加假如換成人類只要一拉就會被大卸八塊的力量,讓她呼吸困難。

接下來,「愛染兄妹」……

「哥哥,可以動手了。」

「嗯!」

交換著與現場完全不相襯的聲音。

欣喜的催促,開心的回答。

蘇拉特轉向全身被緊緊勒住的夏娜,動作在中途加速,再次展露的表情已經轉變成為精通戰鬥之人的冷靜沉着,只有眼眸閃耀着純粹的**。

身披華麗鎧甲的少年劍士,手握泛著血紅漣漪的巨劍,降落在完全無法動彈的夏娜身旁。

「……呼、呼、呼……」

悠二的勇氣早在他走下樓梯的時候就已經用盡。

單單跑下樓梯的動作就讓他喘不過氣來。

(怎麼搞的,才跑一下就累了。)

不,他知道,自己現在很緊張。

悠二全身可以感受到處在極限狀態的身心正不斷消耗當中。

(唉~~~真是的,我幹嘛這麼愛面子!)

明明膝蓋以下僵硬得像是痙攣了一樣,卻一直微微顫抖,大腿完全使不上力。

手肘到指尖因虛脫感而不停打顫,讓他感到有點反胃,單單站着,肩頭就酸痛不已。

(希望在夏娜面前,讓她看到最好的一面。)

背脊硬挺卻無法施力,宛若脊椎是中空的一般。

反過來腹部陣陣絞痛,像是吃了鉛塊一樣。

(也很希望讓亞拉斯特爾認同我能幫得上忙。)

眼角沒來由地發熱,鼻子似是塞住一樣聞不出味道。

喉嚨乾燥,舌頭髮嘛,甚至連牙齒都感覺得到自己的血壓,發出陣陣刺痛。

(我這個沒常識沒神經沒大腦的臭小子,到底是在搞什麼!)

分明什麼事都還沒做,卻有股後悔襲上心頭。

反正他又不可能做出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他們對他根本不抱任何期待。

(既然如此,就算逃跑或是躲起來又有什麼關係?)

夏娜並沒有把所有的事情託付給他。

亞拉斯特爾也不可能指望他。

(就算做了,又有什麼用呢?)

夏娜現在已經前去迎戰,或許可以就這樣打贏。

說不定突然降落在四處奔走的他的面前,告訴他說:「一切都結束了!」

(再加上,我太弱,太弱了。)

他體內的秘寶「零時迷子」原本就不是戰鬥專用的寶具。

假如「紅世使徒」攻擊他,或者就算「磷子」這種程度,他也會輕易喪命。

(可是……)

仔細凝視一樓的走廊與窗外的景色。

「使徒」所散發的與這個世界的不協調感……目前感覺不到這樣的氣息,不過還是小心為妙。

(我已經決定了,決定非做不可。)

單憑勇氣,是無法走出這個地方的。

現在需要做的是,足以克制一切情感的冷靜,選擇正確道路的判斷力及一小撮幸運。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想清楚,想清楚!)

悠二單靠意志力驅動不聽使喚的身軀,往前踏出步伐。

為了夏娜,為了這裏的每一個人。

(不……不要自我膨脹,不要自我膨脹,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對了……)

間隔的時間,不曉得有沒有兩秒鐘。

夏娜籍由剎那間的判斷,反射性的挪動身軀,集中全身力量,硬是將武士大刀「贄殿遮那」移到胸前,引誘蘇拉特的交叉斬斷自己的藤蔓。

蘇拉特完全不假思索,一邊砍斷束縛着她的藤蔓,邊朝着最終的目標披荊斬棘前進。

趁著這個空檔,夏娜雙手握住纏住自己的藤蔓,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藤蔓順應張力將她的身體拉近,於是身體從蘇拉特斬擊的軌道之上偏離。

「!?」

蘇特拉詫異地望過去,夏娜已經揮舞武士大刀,斬斷剩餘的藤蔓,使勁縱身躍起。

間隔的時間,不曉得有沒有兩秒鐘。

千鈞一髮逃過一劫的夏娜,擺盪著黑色大衣用力躍下。面對着「愛染兄妹」,直接在路面輕輕一蹬往後跳開,宛如後腦長了眼睛一般,精確的踩在紅綠燈上方。

「看來是低估了戰力。」

「還蠻有一套的嘛。」

並非叱責也不是辯解,亞拉斯特爾與夏娜針對敵我雙方第一次交手,交換直接的評語。

蒂亞麗站在矗立於大馬路正中央的粗大藤蔓的頂點,手掩著嘴角笑道:

「呵呵,再怎麼掙扎也沒有用,待在這個『搖籃花園』之中的我們是所向無敵的。」

身旁,蘇拉特乘着成束的藤蔓再次回到頂端。

「不過,這麼一來。哥哥就無法玩得盡興了……」

她對着最心愛的兄長投以迷醉的目光,掩著嘴角的手指迅速一揮。

「贄殿遮那!」

夏娜宛若出自本能一般,舉起武士大刀迎接伴隨聲音傳來的斬擊氣流。

鏗鏘!驚人的撞擊讓臉頰彈至數公分遠。

「唔!」

在半空無法扼止也無法避開反作用力。夏娜直接承受反作用力,整個人飛了出去,在蒂麗亞施展攻擊之前,以武士大刀的刀背往身旁的藤蔓一敲,改變飛出的方向,一降落地面的同時,身體立刻往路面趴下。

如同鞭子一般柔軟的粗大藤條劃過頭頂與背後,此時聲音再度落下:

「贄殿遮那!」

夏娜並未抬望上方,以蹲下的雙腿所蓄積的力量往前一躍,人影才離開一下,蘇拉特施加全身力道的巨劍隨即嵌進地面。

「等一下,『贄殿遮那』!」

開心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追趕飛走的蝴蝶一樣。

夏娜在奔跑途中,冷不防改變往前踏出腳步的向量,接着引燃腳下的爆發力,如同後空翻一般往後縱向翻身,中途半扭轉身軀,朝着從後方緊追而來的蘇拉特頭頂施加致命的斬擊。

「啊喝——」

然而一把擋住純真無邪笑容的巨劍早已經高高舉起,按理論來看,即使目光緊盯不放也來不及防禦的一擊,蘇拉特卻能輕易抵擋,不僅如此,他刻意減弱抵擋的力道,將夏娜引到近距離。

「——喝!」

少年劍士在一陣開朗的笑聲之後,將「存在之力」注入手上的物體,他高舉的巨劍所泛起的血紅漣漪加快了流動的速度。瞬間……

「咯!?」

按照劍刃的軌道絕對不可能觸及的位置也就是夏娜頸部右邊被劃出一道傷口,她甚至連感覺疼痛的時間也沒有,拖曳著血珠着地,刀刃再次與巨劍互擊。

「我的『布羅特薩奧格』很厲害對不對!!」

短兵交接之中,只聽見蘇拉特語氣爽朗,炫耀他最自豪的玩具的力量。

「只要注入『存在之力』,每個摸到這把劍的人,都會受傷。」

藍色瞳孔深處,燃起金黃色的力量。

「就像這樣!」

夏娜放鬆抵抗的力量準備抽身,然而蘇拉特維持巧妙的進逼與力量不斷施壓,此時,巨劍的血紅漣漪搖晃起來。

「啊!」

夏娜的大腿掠過一條血痕,脖子也是,傷口雖然不深,但在雙方勢均力敵的狀況之下,稍有差池便可決定不同的命運,蘇拉特揮舞的巨劍「吸血鬼——布羅特薩奧格」,正是能夠單方面將命運強行扭轉至擁有者這邊的寶具。

夏娜的武士大刀「贄殿遮那」能夠完全化解加諸自身的力量與敵意……意思就是絕對不會遭到破壞,而且還可以反彈所有的攻擊,單獨以武器而言堪稱至高無上的寶劍,然而像這把「吸血鬼——布羅特薩奧格」是「單單與敵人接觸,便能傷害對方的身體」,也就是驅動條件不必透過擁有者的怪異寶具,兩者之間水火不容。

(不能隨便跟這傢伙交手……!)

再加上,眼前對夏娜的命運造成威脅的不只這件事。

夏娜不顧傷口的疼痛,以刀鍔打飛蘇拉特,數條前端尖銳的藤蔓如同弓箭一般從四周射來。

快速閃過之後,縱身躍起尋求掩護的夏娜身後,後來異常愉悅的聲音:

「哎呀,我等很久,嗚呼、呵呵呵。」

做為掩護的地鐵入口坍塌,連同被炸飛的屋頂整個化為廢墟,翻滾到某處停住的貨車化為蜂窩狀隨即爆炸。一旁的護欄形同薄紙般被貫穿,腳下的石板遠比餅乾來得更容易碎裂四散。

夏娜連躲個三秒鐘都不可能,只能不斷閃避攻擊,這時前方再次被天真無邪的聲音堵住。

「你的『贄殿遮那』是一把很厲害的刀對不對?我好期待哦~」

身後背負着從貨車殘骸冒出的火焰與濃煙,蘇拉特笑容滿面,卻以毫無破綻的步伐節節逼近。

「你有多少能耐呢?讓我瞧瞧吧……好不好?」

處在逐漸被包圍四周的危機感之中,夏娜一語不發,重新握住武士大刀。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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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霧裏的異次元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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