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狗咬人了

這天晚上的錦鯉平台有些熱鬧。

之前貓小姐出了風頭，一下子就收到了一百多個火箭，折算成人民幣這就是五萬多啊，就僅僅是用於打賞主播，可想而知這位粉絲定是個大土豪了。

不過熱鬧也就看看，也不是沒有其他主播收到過這麼多的打賞，最紅的人間笑笑上次生日那會兒，據說一天就收到了將近三十萬的打賞！

直播圈有人吐槽過這些人人傻錢多，但是能賺這些錢的畢竟也是少數，無數主播在競爭中沉下去了無音訊，守著空無一人的直播間自言自語。

曲青雲有幸爬起來了，用了兩年時間。

可是也有人不想讓她爬起來，也不希望她徹底跌下去，就希望讓她懸在半空之中不上不下，然後自己踩在上面觀賞她苦苦掙扎的模樣。

這個人是肖笑。

她和曲青雲是大學同學，曲青雲擅長唱歌，她擅長跳舞，上學那會兒兩個人都是學院晚會舞台上的常客，久而久之便熟悉交好了。後來兩個人更是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做直播……

只是她無法接受的是，明明更漂亮更有才藝的自己，直播的人氣竟然會不如連臉都沒露過的曲青雲。每天都會在網站上看到自己和她的人氣，而每天，貓小姐這個ID都壓在她的上頭，壓的她快要窒息。

那時候，剛聽說有機會把曲青雲踩下去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猶豫，但終究……踩下去了，狠狠地，像是要把扒在懸崖上的手骨踩斷一般踩下去了。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網站也發現了她的價值，開始力捧她，她過上了當初做夢也不敢想象的生活。

而曲青雲，就應該永遠是現在那樣被她踩在腳下，偶爾去看看她為了生活拚命的樣子，肖笑覺得這很好。

所以絕對不能允許曲青雲再爬起來，掉下去的人，就該好好在底下待著。

「我出錢，你只需要登錄幫我刷一下就好。」打電話給朋友以後，肖笑略微安心一些。曲青雲那個粉絲一口氣就給她砸了那麼多火箭，以前也沒看見有送，肯定是把攢了大半年的工資都送進去了。這種人她也不是沒見過，往往以為這樣就可以裝土豪，結果也不過是放個炮仗一樣，空有一聲響罷了。

所以，今晚直播的時候，肖笑再次封頂打賞榜單第一名。

因為有「粉絲」給她刷了一百個火箭。

「謝謝寶貝兒，好開心呢。」肖笑在鏡頭面前一直很美，無論是哪個角度都可以看見她精緻的妝容和無懈可擊的笑容，或許這也是她能夠成功上位的原因之一。

「昨天看見別人送了那麼多火箭，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但是看到大家這樣送我也很不好意思啊，大家多來看看我的直播，多陪陪笑笑就好啦，我和她們不一樣，不是為了錢才一直討好大家，是因為真的好喜歡你們呢。」

肖笑的真情表白收穫了無數宅男的芳心，很完美，許多人滿腔熱情下充錢，儘管不能送五百塊的火箭，五十塊的汽車和一百塊的遊艇還是送出無數。

或許直播真的也是有技巧的吧，深諳此道的人只需要簡單的言語和表情就能夠收穫豐厚的回報。

曲青雲肖笑又一次封頂打賞榜的態度是……

她根本沒關注肖笑，哪裡知道她又有什麼幺蛾子，哪裡會有什麼態度啊。

「晚上好各位。」打開直播的曲青雲還是老樣子，只不過那個貓咪面具被貓蛋給咬爛了個角，現在看起來更加的寒酸。

「貓小姐就露個面吧，讓我們看看又沒事。」

「面具都壞啦，快拿下來換一個！」

彈幕里常有這樣的新人起鬨，老粉是懶得再說了，畢竟曲青雲的面具都換了三個了也沒人看見過她的真面目。昨天的火箭狂潮過去以後，曲青雲的直播間又多了不少聞風而來的新粉絲，一時間熱鬧無比。

曲青雲對此早就無所畏懼，「啊，我太丑怕嚇到你們。大家安心聽歌就行了，顏值擔當這活兒貓蛋來做怎麼樣？」單手把十斤的肥貓撈起來抱懷裡，貓蛋看著鏡頭大眼睛無辜地眨巴眨巴，替廢柴主人辛苦賣萌，一眾女粉為之傾倒。

貓蛋，她還真會起名字。

電腦屏幕那端的男人噗嗤笑出聲，拿著一塊巧克力咬了一口，手在鍵盤上敲出幾個字。

向陽而生:「貓果然很可愛。」

是那個砸火箭的土豪啊，曲青雲微愣之下輕笑，自然而然地回答:「對啊，什麼人養什麼貓啊。」

這個巧克力不太好吃……他皺著眉把剩下的那部分丟到一邊，又把右手邊的巧克力拆開，慢條斯理地移動著滑鼠，停在送火箭的位置，然後，確認。

「向陽而生贈送主播貓小姐火箭X10」

一下子又是十個火箭！

向陽而生:「這是額外送給貓蛋的。」

這年頭一隻貓賣個萌也能收穫五千塊錢的打賞，也不知道該感慨土豪太壕還是感嘆人不如貓。直播間里又開始起鬨向陽而生繼續送，而他也沒辜負吃瓜群眾的期待，隨後又砸了99個火箭過來。

很好，每天五萬塊錢，兩天就是十多萬，這下子就算把手續費交給平台，自己和貓蛋半年的生活費都沒問題了。

沒見過土豪的曲青雲有點小震驚，但是好在沒表現出來，投桃報李，觀眾給打賞自己也就只能使出壓箱底的能耐儘力表演了。

她壓箱底的是神奇的中華武術，胸口碎大石雖然做不到但是劈木板什麼的還是可以辦到，但是這種活兒好像不太適合直播時表演？

曲青雲抿抿唇，慢慢開口:「那我今天，給大家唱一首歌吧。」頓了頓，才繼續補充道:「是我很久以前自己寫的歌，本來是送給一個朋友的生日禮物，後來想想，還好這禮物還沒送出去。」

她看著鏡頭，清澈的眼眸平波無瀾:「現在我把這首歌送給大家。」

「這首歌叫《同伴》」

同伴。

很久以前，肖笑還跟她一起追逐夢想的時候，兩個人也一起分一桶泡麵，冬天太冷沒錢買被子，夜裡只能兩個人抱在一起取暖，兩個女孩也曾經是彼此追夢路上最可靠的同伴。

這首歌旋律很輕快，帶著少女最簡單的心思，歌詞也平白易懂，其實並不適合她的嗓音，本來也是想送給肖笑唱的。

但是她太認真，這樣輕輕哼唱著，低沉的聲音像是在靜靜回憶著過往，把輕快的調子唱出了更有感情的層次。

「你喜歡這樣的調調啊？」

背後傳來了熟悉的笑聲，簡陽也不合上自己的電腦，頭也不回，十指交叉抵著下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簡薇湊得更近，看到了屏幕上的人以後微微驚訝:「這妹子居然不露臉，這年頭還有不露臉的女主播啊？」

「走開走開。」簡陽嫌棄地推開自家姐姐，順手把那盒不好吃的巧克力遞給她:「給你吃的，別說話。」

簡薇接過巧克力啃著，倒沒有再說話。一直等到直播的曲青雲唱完了這首歌以後才開口:，語氣滿滿的曖昧調侃「這就是你女神？」

仍然得不到簡陽的回答，她也不氣，使勁兒把簡陽的頭髮揉成狗窩，後者好脾氣地再把頭髮給捋順，想了想還是問她:「你覺得她去參加尋找女主……會進前十嗎？」

簡薇咽下巧克力，一本正經評判:「要是和江秋彥那樣好看，前十穩了。」

簡陽白了她一眼，江秋彥是前幾年開始突然躥紅的一個男星，這兩年成功躋身一線，顏值高的沒話說，只要他出現就會伴隨著「盛世美顏」「顏無敵」之類的辭彙。

要是曲青雲也是這樣的顏，那根本不用費多少勁兒就能紅了，還戴什麼面具啊……

是的，關於曲青雲戴面具的原因粉絲們早就推斷出來了，估計就是臉上有胎記或者疤痕不方便見人，所以才一直戴著面具。但是她的忠實粉絲們都是因為喜歡她的歌才聚集到了一起，並不在乎她長什麼樣了。

大家都習慣了她不露臉，只要是老粉就沒有誰再讓她摘面具了。

簡陽在粉絲群里潛水多年，大家的推測有理有據，所以他也漸漸認同了這個說法。

「我想推她上尋找女主。」簡陽一邊說著一邊送著火箭，一個接著一個砸過去，眼睛也不眨一下，「我覺得她可以進前十――不，我還可以給她找個最好的造型師，進前八也不是問題。」

是的，只要造型做得好，不管是什麼胎記或者疤痕，保准誰也看不出來。

曲青雲完全不知道有土豪替她的未來做盤算了，她依然在直播間里唱歌。而伴隨著土豪簡陽又一次的瘋狂砸火箭，肖笑終於也按捺不住再次來到曲青雲的直播間。

這次她沒有在自己直播的時候來，而是提前結束直播，自己上了小號看她直播。

這時候直播間里還有人在刷著讓曲青雲摘面具的話，而直播間里粉絲榜頂端那個向陽而生，今天又送了一百一十個火箭。

雖說比不過肖笑，但是這可是一個人送的。肖笑之前存的心思全沒了，這可不是什麼拿工資討人歡心的宅男，這是個真正人傻錢多，所有主播都想要拚命拉攏的大土豪！

可惜不是她的粉絲。

肖笑定定地看著曲青雲，她這時候正抱著貓坐在椅子上唱著一首老歌，彈幕里刷著好聽好感動。

她就想起，她唱歌的時候粉絲都鬧著讓她跳個脫衣舞什麼的，哪裡會這麼多人誇她唱的好，都是沖著她的臉和胸去的。

難道自己真的比不過曲青雲？她暗暗咬牙，拖過鍵盤，滑鼠點開相冊，而後飛快地在彈幕欄里打著字:「想看主播真實照片的加群229385931，相冊有。」

飛快地連續刷了二十多條消息，相信已經有許多人看到了。肖笑臉上的笑容止不住，拿著手機把申請入群的貓小姐粉絲一一批准進來。

曲青雲也看到了這條消息，本來以為只是打廣告的，但是過了會兒就看到有人在彈幕里刷著這個群的事兒。

「是真的貓小姐嗎？」

「真的有照片。」

「66666」

她不動聲色記下，暫停直播，拿出手機加了群。

進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被狗咬。

一看就知道這群是誰建立的了，

有被蛋糕糊臉的照片，有睡覺臉上被涼席印出一條條紅痕的照片，有眼線暈了成了熊貓眼的照片，甚至還有穿著睡衣腫泡眼的照片，一張張都能夠讓她回憶起大學那會兒的歲月，和肖笑同住的歲月。

只是這種照片關係親密的朋友拿來私下回憶青春很好玩，真的拿出來看就真的丑，也不知道肖笑是花了多少心思挑選的照片。

曲青雲突然想笑，肖笑怎麼還是老樣子？天真得很。

她真正的粉絲，可是早就把她想象成毀了容的無鹽了，什麼臉上有麻子，什麼沒有眉毛，什麼臉上有大大的胎記，什麼臉上長黑毛，壓根就沒人覺得她是什麼美女。

肖笑這些照片放出來，說不定還能洗刷她被毀容的冤屈呢，曲青雲樂觀地想。

但是既然狗又跳出來咬人，那麼打她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