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貓小姐

熟練地給貓鏟屎，倒上貓糧和水，窗帘一拉，電腦設備一一打開，最後戴上了一個半臉貓咪的面具。

這一刻，曲青雲開始工作了。

「大家早上好，昨天鴿了一天搬家，所以今天早點來啦，大家都吃早餐了嗎？」

儘管現在是早上，但是幾乎是曲青雲的直播間一打開的瞬間，就湧入了許多觀眾。

是的，她是一個主播，一個不露臉卻收穫了不少訂閱的唱見主播。

總是戴着貓咪面具的曲青雲在錦鯉直播平台被親切的稱為貓小姐，有着貓咪一般慵懶動人嗓音的她雖然比不上那些動輒百萬觀眾的一線主播，但是也依靠着三年的奮鬥擁有了十多萬粉絲。

喝了半杯溫水，曲青雲調整著自己的心情，聲音也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大家今天有什麼想聽的歌嗎？如果有想聽的可以和我講，等一會兒說不定就會唱的。」

彈幕一瞬間刷了上百條，密密麻麻的彈幕刷刷過去，曲青雲熟練地選了提名最多的歌開始唱起來。

一切都與往常無區別，唱歌是她的工作，偶爾會有人打賞，便在唱歌的間隙說下感謝詞，除了她不露臉以外，其實和其他主播也沒有多大區別。

只是，今天不註定不太平靜。

曲青雲唱歌的聲音頓了頓，但是沒有出錯，巧妙的用了一個轉音接上了下一段歌詞。

「人間笑笑查房隊伍」

曲青雲看着越來越多的彈幕，仍然唱着歌，沒有任何回應。

「笑笑親衛軍來啦！」

「代表笑笑來看貓小姐！」

閉上眼就看不見了吧。正好唱到了□□部分，曲青雲閉着眼，認真的唱着歌，倒沒有任何的異常。

所謂的查房，就是主播在直播的閑暇時間去其他主播房間里看看，基本上都是大主播的這種行為才被稱為「查房」。

曲青雲經歷過許多次查房。作為錦鯉直播的老主播，雖然算不上人氣頂尖，但是在這個平台也算得上是熱門主播了。時不時就會有其他主播過來看看她，也會有許多直播觀眾來她的直播間刷彈幕，自稱「XX大軍查房」。

ID「人間笑笑」，昵稱笑笑，是錦鯉直播的人氣王，只要開播絕對是百萬起跳的觀眾數，曲青雲根本沒法跟她比較。

胸大美艷，跳舞性感，性格甜美可愛，只要她一開口撒嬌，絕對沒有人捨得離開她的直播間，這真是一個教科書般的成功女主播，像曲青雲這樣連臉都不露的，也難怪過了三年還上不了錦鯉平台人氣前十了。

再刷彈幕的人越來越多，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曲青雲的食指微微屈著，隨着音樂的節奏扣著桌面，只是不知不覺越來越近，最後用力按下去，在感覺到指節清晰的疼痛感以後，她唱完了最後一句。

她仍然保持着溫和的語調:「歡迎笑笑來查房，我們繼續下一首歌吧？有要點歌的嗎？」

在很久以前，曲青雲以為現在的自己會憤怒會失態，但時間實在是一副妙藥，過去的她又怎知現在的她會這樣若無其事。

只不過時間抹不去的是，曲青雲討厭人間笑笑，或者說，是厭惡。

曲青雲做了兩年多的主播，從大學開始，到現在還未結束。

笑笑也是如此，從大學開始，到現在走上巔峰。

誰猜得到這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主播當年會是在兩間相鄰的地下室里直播？

在另一個直播間里，人間笑笑看着曲青雲的直播間，臉上的表情和自己的id一樣燦爛無比，笑容向來是最好的偽裝，只要笑的足夠好看，誰也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眨了眨眼睛，姿態誘人:「我和貓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啦，大家關注我的同時也可以關注一下她喲，但是可不能不看我的直播呢，不然人家要不開心了啦。」

彈幕一眾宅男連忙表示女神最好，不可能拋下笑笑女神選擇貓小姐。

「我和貓貓是好姐妹啦，所以你們去讓她唱一首歌來表達我們的姐妹情好不好？」人間笑笑的笑容太甜蜜，沒人能拒絕。

如果真的是姐妹，那唱一首歌來秀秀姐妹情的確是再正常不過了，什麼《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或者《閨蜜》之類的歌，曲青雲並非不會唱。

但是她們早就不是好姐妹了，也只有人間笑笑還是喜歡這樣，用最噁心人的方式來幫着曲青雲回憶過往。

曲青雲看着彈幕里刷著讓她唱能表達一首姐妹情深的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人間笑笑也這樣說過。

那時候她還說要錄歌，於是兩個人一起寫了一首頗為非主流的歌一起唱了，只是那首歌並著那個錄歌的舊手機，估計也隨着笑笑的高升，一起躺在垃圾堆里發臭了。

那還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候，曲青雲和肖笑還是大學室友，兩人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一起做音樂主播。再然後一起發誓要掙最多的錢，然後在S市買一套房子，繼續這樣和對方一起唱歌。

事實也是如此，曲青雲的歌聲驚艷，肖笑長得好看，兩個人在那時候也慢慢有了名氣，在錦鯉平台有了不少的粉絲。

直到察覺錦鯉平台的合同出了問題，兩人才發現自己幾乎的直播收入被錦鯉平台壓榨了足足有八成，且拖欠工資，遲遲不打款，想要解除合同也得付給錦鯉平台十萬塊的違約金。

初入社會什麼也不懂，也無處討說法，想去找律師告錦鯉平台，卻碰了一鼻子灰，對方強硬表示這是她們自己簽下來的合約，必須得遵守。

只能拚命直播，甚至為了迎合觀眾群，曲青雲還把大學時打遊戲的經驗用了出來，去遊戲區做過一段時間主播。

奈何打得太菜又不願意露臉，只能回去繼續唱歌，好在她本身唱歌就不錯，久了以後也積攢了不少的粉絲。

曲青雲這樣拚命了整整一年，總算是把十萬塊違約金湊齊了，想着離開了這樣的平台未來會更好，想着未來能繼續努力，掙錢，買房子，再養只貓……

然後，肖笑消失了三天，曲青雲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回來的時候肖笑的眼眶紅著，無論怎麼問她也不說原因，最後說她母親病危，需要十多萬來做手術。

曲青雲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可是真的當朋友紅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心一軟，把那攢了很久的十萬塊錢給了她。

用來解約的錢借給了肖笑，時間一過，錦鯉平台送來了第二份合同的複印件，曲青雲才發現過了主動解約時間以後，解約費竟然升到了五十萬，只能續約。

曲青雲繼續在這裏唱歌，看似人氣高，看似風光，只是扣除各種費用每個月到手不過兩三千，在這個大城市過得卑微且無奈。

那肖笑呢？

拿着錢走了，曲青雲也沒能知道她去了哪裏。

她得到了錦鯉平台給她的第二份更好的合同，得到了栽培的機會，成了錦鯉平台的人氣王，成了無數人的女神。

後來曲青雲再也聯繫不到她了，被朋友騙走十萬塊錢這不是小事，她找到了肖笑的一個老鄉問了問，才知道對方根本沒回老家，而肖笑的母親每天高高興興去跳廣場舞，哪裏會得什麼重病？

再結合後來肖笑被錦鯉平台的力捧，她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

有些事有些人就是這麼臟，超乎人的想像，曲青雲想。

比被騙十萬塊更髒的是，她這個人都被肖笑給賣了。

要是她當初知道肖笑的母親根本沒生病，或者是知道肖笑跟着錦鯉平台的高層把她給賣了，那麼……

「咔擦。」

一根放在桌下的甘蔗被曲青雲撈起來，她在攝像頭面前晃了晃，乾脆利落地把足有小臂粗的大甘蔗折成兩根。

面具下的她看不見表情，只是起身退了兩步，語氣輕鬆，調子平和。

沒有理會肖笑故意來噁心她的話語，曲青雲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招式熟練地耍了耍手中兩段甘蔗，曲青雲才開口:「唱累了，歇會兒。我先給大家表演個雙截棍吧。」

要是當初她知道肖笑的真面目，或者是現在那女人再來她面前晃悠……

那曲青雲肯定狠狠給她兩棍子！

就是這麼剛，就是這樣無所畏懼。